莫娴的声音很平静，像只是道了一句实话而已。
    沈拓知道她的意思，可那又如何？反正他的目的也不在于治病。
    在沈拓看来，别人认为的精神疾病对自己来说无伤大雅，并不是非治不可的病。
    而且她也不见得就那么厉害，这世上如果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那别人也一定不可能解决。
    想到这里，沈拓收起了笑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身高优势带来一阵压迫。
    “这就不劳莫医生关心了，有生意，莫医生没道理还要把顾客往外赶吧？这让沈某不得不想太多，”
    莫娴不喜欢这种昂着头看着别人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待听清他话语里的意思，眉头皱得更紧了，但良好的脾气让她说不出任何重话。
    如果他非要这样坚持的话，那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
    莫娴想罢，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最后才朝沈拓问道，“你哪天有空？我给你预约这周六下午两点半的时间，可以吗？”
    沈拓同意了。
    莫娴帮他约好了以后，多说了一句话，“你到时候每隔两星期来一次就行了。”随后便是一副不送的样子看着他，意思显而易见。
    然而，沈拓杵在那儿，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只见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那里看什么，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莫娴只好又重说了一遍，他才回过头来，只不过嘴角擒着笑，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我刚得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林贵和陈平原来是一对恋人，莫医生给他们做心理治疗这么久，应该也知道这个消息吧？”
    沈拓双手撑在桌上，微俯下身，眼睛与坐在椅子上的人平视，语气里尽是笃定。
    莫娴突然看见朝自己靠近的这张脸，不太习惯，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动椅子，稍微退后了两步，远离了距离自己很近的人，才道，“我对病人的私人信息并不感兴趣，沈队长不防有话直说。”
    一会儿是沈先生，一会儿是沈队长，这两者的区别不注意还发现不了。
    沈拓看着面色没怎么变化的人，这时也能感觉她似乎有些生气了。
    究竟是被误会的生气，还是被发现了的生气呢？沈拓不知道，眼里的兴味更重了。
    他并没有在这里多待，最后还是走了。
    莫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病历，等待着下一位顾客进来，只不过飘忽的眼神，看得出她此时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病历上面。
    然而因为是低着头，监控看不到。
    漆黑瞳孔里，她眼中阴冷尽显，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然而气质却是截然相反，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
    他就算是知道自己是凶手又怎么样？没有证据，不会有人相信他的。
    就算是有，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它变成假的，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话，和一个心理咨询师说的话，该听谁的，不用多说都知道。
    莫娴看了一眼随意放在桌上，外表看起来只是一株普通绿株的植物，里面却是拥有着录音功能就算是没有这个，墙角上的监控也拥有着录音功能。
    无论拿出哪一样，都足够让他的话真实性受影响。
    真期待到那时看见他脸上的精彩表情，那一定非常漂亮。
    在下一位顾客走进来的前一秒，她抬起头，又恢复了身为莫医生时的细致耐心，变脸的速度比谁都快。
    “莫医生，你帮帮我，我也不想这样的。”进来的还是前几天来的那个病人，只不过比起上一次，他这一次的状况显然更差。
    “不着急，你慢慢说。”莫娴安抚了一下，就问起了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高华斌的精神不见任何放松，“昨天，我因为一件小事跟家里人吵起来了，一生气就砸东西，不小心就砸到我妈，她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我其实不想伤人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莫医生，你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希冀的眼神看着她。
    莫娴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定。
    她给他开了一些镇静药，寻常治疗精神病的药物，就让他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高华斌还是好好的，然而当莫娴隔了几天，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已经是他的死讯了。
    法医鉴定是被人杀死的，跟前面两个人一样，都是她咨询所里出来的。
    沈拓的第一怀疑对象还是她，可是这一次，的确不是莫娴做的。
    她已经猜到是谁了，不过并没有要揭发的意思，假中有真，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里的他指的是沈拓。
    第三十八章 原著中并没有提起那个人的……
    至于是谁杀了高华斌, 想到这里，莫娴眼中的阴冷更甚了。
    原著中并没有提起那个人的存在，但徐栀接收了独属于莫娴的记忆, 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初的猜测是错的。
    莫娴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 她自小就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下长大，父母虽然是联姻，却恩爱非常, 在二十四岁之前, 她也同所有人想象中的一样成长为一个善良, 温柔的心理医生。
    可是, 这一切都在接收一位严重的精神病人时改变了。
    就如她对沈拓说的那样, 身为一位心理咨询师, 首先要做的是倾听，想他之所想，与他共情。而心理咨询费用这么高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得心理疾病的风险远比其它行业的高上许多。
    不巧的是, 莫娴就是被其中的一位病人给影响到了。
    或者说, 她之前接收的几百个病人, 后遗症累积起来, 最后在他的影响下, 彻底爆发了。
    一个心理医生心理有问题, 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医者不自医, 莫娴也同样。
    一开始, 沈拓也以为是她动的手，然而他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说这几个人死亡原因是一样的，但还是有点区别的, 沈拓查过监控，林贵和陈平在找莫娴看病的时候，她说过一句话，这句话他着重分析了好几次。
    “我会帮你们的。”
    这里的“们”究竟是说错了还是确有其人？
    要知道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对方，在面对陈平时说也就算了，毕竟他是因为同性恋才来看病的，然而林贵却不是。
    她为什么要用“们”这个词呢？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而她所说的帮，就是让他们死。
    沈拓想到这里，越觉得这很有可能。
    “沈队，我们在高华斌家里发现了这个。”在沈拓思考的时候，另一名跟他年纪差不多的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情郑重。
    其他的人听见声音，纷纷看了过来。
    在他手上拿着是一枚戒指，一个上面刻画着鬼面的纯银戒指。
    “这是……”警察局里，大家瞳孔一缩，心里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个案情。
    那是一出连环杀人案，至今无人可解，被封入卷宗。
    如今那个凶手又出现了吗？
    “你这是在他家里哪里找到的？”沈拓知道有这么一出案件，但是小说里只是一句话盖过而已，并没有多加描述。
    在上一世里，现在发生的这件事并没有发生，难怪他当时觉得剧情不连贯，处处都是破绽。
    “在死者的肚子里找出来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年轻、刚进来没多久的警察只感到有些胆寒。
    如果不是法医发现死者喉咙有轻微红肿，怀疑他可能吞了某些东西，让医生用胃镜在里面找了一番，可能高华斌死亡的真相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他是因为头骨钉死的，但这枚戒指的存在又将这起案件升级了一个档次。
    两年前那个案件无疾而终，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到半点，这让在场的众人心情沉重了许多，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沈拓在内。
    因为这枚戒指的存在，法医不确定林贵和陈平两个人的尸体里面有没有，所以他又进行了第二次尸检。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
    “这说明一个事实，杀人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一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说出了自己猜测的同一个结论。
    “但为什么他要混淆视听呢？”
    两年的那个案件特别出名，它的手法独特，带着极其浓郁的个人风格，杀人凶手为什么不继续当前的作案手法，告诉大家他重新出现了，而要拐弯抹角利用这起案件？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年轻警察想到了其中一个可能，“或许那两个人认识？”
    因为尸检结果除了他们警局的人知道，就只有凶手本人知道了。
    沈拓听着几个人分析，神情若有所思，一直都没说话。
    在他看来，杀高华斌的凶手意不在混淆视听，而在于向莫娴传达一个信息，至于这个信息是什么？沈拓置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不去按自己风格做事，而去选择模仿他人，会有什么原因。
    他想到了两个，一是认输，二是挑衅。相较于第一个，沈拓更倾向于第二个。
    在他正沉浸在这件事上、揣摩杀人凶手的心理时，仁爱咨询所里，莫娴收到了一份快递。
    偌大的纸箱轻飘飘的，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句话，“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歪歪扭扭的，像个小学生写的字。
    莫娴只不过看了一眼，就将这张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联系最近发生的事，可想而知这份快递是谁送来的。
    一年前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当时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看起来文质彬彬、心理十分健全的模样，然而一颗心却是黑透了。
    阴险狡诈是莫娴对他的唯一印象。
    她永远都不知道他说过的话到底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在得知那几起杀人案是他做的时候，莫娴其实有想要揭发他的，然而才刚起这么个念头，还没付诸行动，自己就先一步被人拉下了水，自此以后再也回不了头。
    她至今还记得他当时跟自己说的一句话，“从见到你的第一次开始，我就想着怎么将一块洁白的布染黑，因为从那获得的欢愉永胜于杀人得来的快感。”
    他是故意的。
    在莫娴面对那条挑衅的时候，距离她有好一段距离的一栋普通的小民宅里，刚从国外的人看着窗外的风景轻笑了一声。
    只不过阴郁的面容和眼角处一道伤疤莫名地添出了几道狠辣。
    温度洲食指轻抚了下自己眼角上的疤，“时隔两年，这笔账我会跟你好好清算清算，莫医生。”声音犹如毒蛇窥伺，只等待着将人一击毙命。
    第三十九章 两年前，警察局的人等了许……
    与此同时, 咨询所里，莫娴身上莫名多出了几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