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珥一身迷彩，坐在剧组的折叠椅上喝矿泉水。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滚落到下巴，然后滴到地上，银线一般。
    周围的空气因为高温变得密度不一，景象都有些扭曲，他一手遮着额头对着太阳，想着国内应该是冬天了。
    “乔影帝，进来坐吧，里面还有位置。”有演员在帐篷里喊道。
    乔珥点头进去坐。这地方没什么信号，有手机也不能玩。沙漠里热得让人做什么都没心思，大多数人都是坐着休息，双眼无神地放空自己。
    但是今天是例外，有个演员刚从外面进组，一群人围在一起听他讲近段时期的新闻。
    聊完了大家普遍关心的时政、nba，那人望乔珥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欸，乔影帝，你知道吗，之前和你合作的那个尹森然发单曲了，最近火得不行。”
    听到尹森然的名字，乔珥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紧了几分，喉头艰涩地滚动：“是么。”
    “你自己喜欢尹森然，扯人家乔影帝做什么？”有人扯着那人衣服讥笑道。
    “哪有......”男明星脸微微泛红，在空中摆手，“我就是有一点欣赏，欣赏他而已。”
    “我上次看你相册全是尹森然照片。”有人掩嘴偷笑。
    “那是我妹妹存的。”不想被起哄，男明星把提前下载到手机里的音频外放出来，“他的新歌真挺好听的，给大家伙听听？”
    在场的都挪了椅子凑过去听，乔珥没有动，脸却时不时往那边偏。
    开头是几声清越的鸟鸣，然后是吉他的几个和弦，每一个声音都有回声。两个八拍后，清澈空灵的男声轻轻融进来，夹杂着伴唱的和声，编曲简单，但阿卡贝拉的唱法却让人觉得渺远幽深。
    【亲爱的，远方的你，还好吗？】
    【一切都不要担心，闭上眼，我就在你身旁】
    在这个炎热无比，好像一切都会被高温融化的地方，尹森然的声音成了清泉，带着林间石板的冰凉，让帐篷中的人心情平静下来。
    听完之后，大家都目光迷离，久久不能抽离。男明星道：“评论区好多人说，这首歌适合得了抑郁症的人听。”
    大家嬉笑起来，都说：“我没有那种病。”
    马上有人反驳：“干我们这行的，十有八|九都有。”
    “没这么夸张，哈哈哈。”
    看到乔珥没有反应，只是坐在那里垂头看地，男明星坐到他旁边：“怎么了？”他生怕是自己刚刚提到尹森然惹恼了乔珥，这两人毕竟炒过cp，私底下关系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万一不和传言是真的呢？
    乔珥对他笑笑，神情疏淡：“还有关于他的消息吗？”
    男明星愣了愣：“单曲就这一首，不过还有个采访，之前没有放出来，这几天尹森然热度重新上去就发出来了。”他调出视频，“这还是我妹妹拿我手机看的时候下载的，幸亏没删。”
    乔珥接过手机，画面里是触目惊心的红，尹森然穿着杀青那天的喜服，对着镜头手足无措。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青涩的尹森然，现在的他面对镜头早已不再恐慌了。
    乔珥弯眸，拿手指隔空摸摸屏幕中人的脸，这可爱的样子好久不见。
    画外音是记者的提问：“能和我们讲讲大结局的剧情吗？”
    尹森然眼睛微微睁大，冲着镜头外的记者说：“这个......不涉及剧透吗？能说吗？”
    乔珥最喜欢尹森然这副样子，未语先笑，眉眼里全是温和好相处。
    记者的声音带笑：“我们会在大结局后播放的。”
    “哦......这样啊。”尹森然懵懂地点头，微笑道：“结局是这样的，御神清拿自己的血肉救了珑牙之后，精魂被放在莲花里养了千年，转生复活。珑牙执意与他成亲，魔界众人怀疑他是奸细，是故意去魔界打探消息的，珑牙为平众人的质疑，抛却魔界君主身份，和御神清终成眷属。”
    “说得好详细。”记者笑道。
    尹森然不好意思地挠头。
    “你对这样的结局意外吗？”
    “意外？”尹森然拿手理了下头发，笑着说，“为什么这么问？”
    “额......”记者剧迷上身，“就是御神清和珑牙不是有仇么，然后他牺牲自己去救珑牙，还不计前嫌和他在一起，这个结局大家可能会觉得有些突兀。你是怎样理解的呢？”
    尹森然了然地轻点头：“我明白了。其实不突兀的。”
    他对着镜头浅笑，说话的声音很轻，和山涧吹过的风一样让人舒适：“剧里用了很大的篇幅去告诉大家珑牙有多么喜欢御神清，大家会觉得珑牙为御神清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意外，相反可能会怀疑御神清的感情，觉得他们之间的爱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可是御神清有多爱珑牙，我最知道。”
    尹森然长睫微微颤抖着敛起来，只露出半线浅色的瞳孔，似乎在思考措辞：“虽然御神清的感情内化，但是他比谁都要了解珑牙、牵挂珑牙、离不开珑牙。所以御神清舍去一身血肉换他的平安，并最终选择忘却恩怨与他重修旧好，是心之所向。”
    后面还有些趣味性的问题，乔珥都听不进耳朵了。他的手指忍不住地颤抖，心里空荡慌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溜走一般。
    尹森然语气恳切得好像在说自己，让乔珥忍不住怀疑，尹森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他的？
    或许，比阿姆斯特丹的旅行还要更早一点。
    或许，尹森然对他的喜欢比他以为的要更多一点。
    正想把视频拷到自己手机里，外面剧务进来对演员们道：“下一场戏要开始了，大家调整一下准备拍戏。”
    ......
    从墓地回来之后，易子胥把官舒雅唱过的那首歌的demo发给了尹森然。那是首年代久远的情歌，叫做《何去何从》，女声独唱，在当年听会很有感觉，现在沿用旧编曲的话会有些过时了。
    经过考虑，尹森然决定自己重新编曲，在不影响原曲的感觉的情况下融合现代音乐的元素，忙活一周之后基本成形。
    从录音室出来，尹森然已是满脸疲惫，小花忍不住道：“不能直接用原来的吗？非要重新弄。”
    “那样不够有诚意啊。”尹森然笑笑，官舒雅是乔珥的母亲，又是乐坛的前辈，于公于私，他都想尽心把这首歌做好。
    “我在想是单独发，还是放在我的新专辑里。”
    “都好。”小花道，“你想好巡演去哪里了吗？”
    “国内几座城市，然后国外选一座城市。”
    “国外啊......会有人来吗？”
    “音乐是世界相通的。”尹森然虽然心里也没谱，但还是想试试。
    玻璃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时髦女人走进来，打招呼道：“你们好。”
    尹森然转头疑惑地看着他，小花忙上前介绍道：“这位是金茜小姐。”
    当红花旦金茜，尹森然在电视上看到过她演的剧，都是一些职场爱情片，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你好，金小姐，我叫尹森然。”尹森然温和地微笑。
    “尹先生你好！”金茜轻轻侧头，眼睛里闪着光，撩了下头发，“我这次来是想和您讨论新剧的事情。”
    新剧？尹森然疑惑地望向小花，小花一副事情败露的样子低声道：“不好意思啊森然，我背着你接了剧。”生怕尹森然责怪他，连珠炮似的说完：“我知道你不喜欢拍戏，但是这部剧的剧本真的很好，金小姐态度也很诚恳，你试一下再说？”
    尹森然本来没有想要怪她，只是事情太突然了他来不及准备，此刻只无奈摇头：“没事的。我也不是排斥演戏。”
    招呼金茜坐下，替她倒杯热茶，尹森然道：“这部剧一定对金小姐很重要，所以才亲自过来和我商量。”
    金茜点点头：“是啊，这剧的剧本是我过世的母亲为我量身打造的，我一直很想把它拍下来，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合适的男演员，搁置到现在。我看了你和乔影帝的剧，觉得你的气质和外形非常适合这部剧的男主角。酬劳你尽管提，只要我能给的起！”
    “我不在乎钱。”尹森然垂眸，“但我怕我能力有限，辜负你的期待。”
    “别这么说，我相信你。”金茜情不自禁地前倾身体，拉住尹森然的手。
    尹森然尴尬地把手抽出来，金茜摸摸自己的手指：“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了。”
    尹森然讪讪：“没关系。”
    “尹先生有对象吗？”金茜突然问，“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好像很排斥和别人接触。”
    尹森然有些莫名其妙，他和这个金茜小姐还没熟到可以交心的地步：“这个......我不好给你解释。”
    “没有就好了......”金茜垂头喃喃自语。
    “啊？”
    “啊不是，有的话你的粉丝不是会很难过吗？”金茜补充。
    “哦......嗯。”尹森然迟疑。
    原以为金茜是因为要求他和自己拍戏，所以第一次见面有些过分热情，结果开拍之后金茜做得更夸张了，几乎天天派车来接他，还为他安排顶级的造型师，弄得尹森然很惶恐。
    “尹森然简直是画里走出来的男人，是我剧本里男主的现实投影，是我理想型的具象化！”那天尹森然刚一到剧组，就听到兼任制片人和女主演的金茜小姐这样对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