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作品:《我床下长出的boy

    钟情挑了挑眉。
    这会儿提到养子,气氛更加尴尬,显得他十分不念旧情似的。
    夏朴硬着头皮,多问了一句:“你来接兔兔放学?”
    “嗯,”钟情含糊道:“处理一些事。”
    夏兔这么省心的孩子,初中上了三年,她的学校钟情也没来过几次。
    往前走几步后,举目四顾,她稍稍有些迷失方向。
    “对了,你知不知道第九中学的教务处在哪?”钟情顺口问了身边还没走远的人。
    夏朴停下脚步:“你去教务处?”
    “嗯。”钟情点头。
    “怪了,”夏朴的眉瞬间皱成一团:“我也是。”
    天花板上的吊扇嘎吱嘎吱晃悠着,不紧不慢地驱散炎夏午后的燥热。
    教务处里,小少年和小少女排排坐,写检讨。
    “哇,你连检讨都写得这么快呀。”女生飞快地凑到旁边看一眼,嘟囔了一句。
    男生歪过脑袋,看向她的纸:“你写到哪里了?”
    “我……”女生递过自己的纸。
    “咳、咳咳!!”教导主任把报纸翻得哗哗作响,眼镜下的两只眼睛在他俩身上转悠来转悠去。
    ——瞧瞧小年轻们的黏糊劲,真是该好好整治整治。
    看着教导处外面的走廊,等了半天的两位家长终于给盼来了。教导主任整整报纸,站起身来。
    事前没有被通知过请家长,见到夏朴和钟情时,夏兔瞬间惊慌了。
    “妈妈?爸爸?”她呆滞地喊。
    听完她的称呼,教导主任瞪大了眼睛。
    ——这两个小年轻,是定了娃娃亲还是怎么地,改口改得这么顺吗?
    “兔兔,阿白?”
    虽然来的路上已经开始疑惑,但亲眼目睹这个组合,夏朴还是接受不能。
    他记得班主任来电话,说的是儿子在学校早恋什么的……
    “老师,我们就坐了一下学校的草坪,有必要把父母也叫来吗?”小白直起身,本能地将夏兔挡到身后。
    “什么坐草坪?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教导主任一抬眼镜,语气正经到叫人起鸡皮疙瘩:“你们俩早恋,情节相当严重,都被同学举报了!这是违反校规的,会带来不良影响的,你们知不知道?”
    ——“早恋”?
    刺耳的二字于夏兔的脑袋里轰炸开。
    她躲在小白的背后,满目茫然;却莫名地,一点儿都不敢,去看钟情和夏朴的眼神。
    “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室内闷热,夏朴抹了把额头,那里细细密密的全是汗。
    “没误会,我亲自抓的。孤男寡女亲亲密密地在小树林里做作业呢,挨得那么近,不是早恋还能是什么?”
    教导主任冷哼一声,就差在两颊写“不像话”三个大字了。
    目前情况如此混乱,铺的台阶又给人生生拆掉。
    “老师,是这样……”
    别无他法,夏朴清清嗓子,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是夏兔的生父,夏白是我的养子,所以他们是……兄妹关系。”
    ——什么?兄、妹!!
    此言一出,有两个人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了。
    其一自然是教导主任,另一位,是进门看到夏白后,就一言不发的钟情。
    “啊?”教导主任搔脑袋:“这……”
    “是不是兄妹的感情比较好,一起做作业,所以您误会了呢?”夏朴善意地引导。
    “这……这个……是是、倒也可能!”
    ——夏兔、夏白,对!姓是一样的啊,怎么没想到呢!
    满腔教育的热情被堵了回去,教导主任拍拍身旁夏白同学的肩,干笑着说:“呵呵,可能重组家庭,同学们不太了解情况,所以举报错误了。”
    “……”
    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当事人心里清楚。
    夏白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站在最角落的钟情。
    她正好也看着他。两人对上目光的刹那,妇人狠狠地发了个怵。
    ——恶心的,有臭味的。
    ——阴魂不散的,地里爬出的鬼东西。
    ——再一次回来了。
    钟情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务处……然后她一路狂奔,阶梯、车库、乱七八糟的车钥匙,红灯?是的,好像闯了两个红灯。
    “妈妈,妈妈……”有声音跟在她的后边,纠缠不休地叫唤。
    像极了几年前,那个怪物对她发出的,阴阳怪气的语调。
    她惧怕这两个字,它简直黏得像一层拼命撕扯头皮的浇水,时时刻刻散发着呕心的腐臭味,甩也甩不掉。
    “妈妈,你看我一眼……妈妈,我是兔兔啊……”
    “妈妈,你别这样,我害怕……”
    拧开一瓶镇定精神的药,急匆匆地吞咽几片。
    钟情扶住额头,倚着桌子靠了好一会儿。
    好一会儿,脑袋里的怪声才堪堪消停。
    不知何时到的家。
    还好,安全回家了。
    定睛一看,自己身边缩着肩膀的小小人影,是两眼通红的夏兔。
    她可能哭过了,长睫湿漉,鼻子也红红的。
    即使这样,她看上去还是相当的可爱、美貌,惹人怜爱。
    不知不觉,女儿就长这么大了。钟情的印象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
    小时候的夏兔是很爱撒娇的,撒娇不成,便开始缠人地来扯她衣角,喉咙中有咕噜噜的啜泣声。
    ——如今的她已经长大。
    ——什么时候开始,又开始爱哭了?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瞧瞧她,又惹上了那个怪物。
    做错事的人,凭什么哭呢?是希望通过哭这个举动,反过来得到别人、别人的谅解吗?
    “夏兔。”
    钟情揉着太阳穴,声音中溢满不耐。
    “是不是要我去死,你才能消停?”
    很奇异的,看到夏兔因着某个过重的字眼而变得惊惶的眼神,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突然得到了发泄出口。
    屋子里很安静,闹钟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妈妈,”女孩的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不是那样的……”
    “不是哪样?已经跟你说了无数次,不要再去招惹那种东西,它吃人啊!你还是要去招惹,又来了、又来了,你是巴不得我被你逼疯是吧?”钟情气得一口气顺不过来。
    不敢出声刺激到她,夏兔缩着手脚,怕极了地摇头。
    “你想否认什么?不会是奢望我认不出来那个怪物吧?”钟情语露嘲讽。
    “所以,如果这次没有到学校里,我是不是要等怪物再住进家里、把我咬得稀巴烂后,才有权利知道你又和它接触了呢?”
    “不会的,”她尝试辩解:“妈妈,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啊。”
    “我想的太坏?夏兔,是你想的太好吧。我从来是眼见为实。它吃人是假的吗?我和你一起看见的,咬肉的声音清清楚楚,直至现在我都忘不掉。”
    钟情瞪着夏兔,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庆幸自己不是夏朴。它怎么变成夏朴的养子的?周绮可是被吃掉的周容的……我光是想一下,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本来不准备回来了,碰上爸爸是意外。”夏兔轻轻声,只敢说到这里。
    ——小白其实一直要走,是自己硬要他留下的。
    ——说来说去,错都怪她。
    “意外?它跟你说的,意外?”
    钟情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夏兔。
    俩母女之间仅隔了几步,却开始变得难以亲近,仿佛那里存在了一条隐形的分界线。
    “呵,夏朴真倒霉,摊上你这个女儿。它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而我是你妈,我说的你不信。夏兔,你长脑子的话就想想,这个世界那么大,意外的概率有多小。那种东西准不准备回来,是你能操控的吗?它根本是缠上你了,看你这维护它的样子,好像还觉得它回来是捡了便宜。硬要等夏朴或者我被它吃掉,你才愿意承认那是个会害死我们的怪物吗?”
    夏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意外的概率有多小?
    ——它准不准备回来,是你能操控的吗?
    她被这两个问句噎住了,她的理由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