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酒的邓婵玉边哭边说话,舌头就像是被打了结,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就让人觉着迷糊。敖丙打着精神带她去花园里吹风,又怕她着凉,给披上自己的外袍,就这么坐了大半个时辰。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哪吒顺了顺小球的背,嘱咐他慢点喝,“当时她明知道你身有旧疾,还敢这么任性。你说,要不是园丁告诉娘你们的去向,你是不是打算陪着她在风口坐一下午?”
    小球咳嗽两声,迷瞪着眼看他们,他只是睡醒后觉得有点口渴想喝水,真没想掺和这两个人的对话。平时里亲亲抱抱,他已经觉着自己不该现身,眼下还要旁观他们的吵架。
    说句实在话,他有点羡慕依旧睡得七荤八素的妹妹,假如时间能够重来,他一定要继续装睡。
    他心里这么盘算,敖丙却没有照做。
    敖丙只是稍稍弯了下嘴角,温柔地问小球要不要再喝一口,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将碗放到一边小几上,交换双腿位置重新翘起。
    “别闹出这么大动静,辰儿还在休息。”
    他的声音很轻,哪吒却莫名听出一丝恼怒,面色不自觉有了变化。敖丙说完这话,拍拍小球的背让他到一边玩,面向明显不大开心的哪吒,“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当时那个场面,换做是你,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罢?”
    “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哪吒蹙眉。
    “不,我只是举个例子。”
    “但这不是你硬撑着相陪的理由。”哪吒说。
    敖丙没有回答。
    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不再有交流。
    小球挨个把积木贴到自己心口作为压惊之用,想着等妹妹醒来,事情或许会有所好转。可当小塔睡醒,轮流亲过爹娘脸颊,哪吒和敖丙两人依旧还是处于不交流的状态。
    哪怕是小塔问话,也是你这句我那句地回应,即便是聊到兴起处,也不回多给对方一个眼神,纵然心里确实赞同。
    这样的情形整整持续了三天,等到第四天中午,习惯两人并肩走的殷素知实在看不过眼,抬手推了把落在后面的敖丙,让他回到原先的位置。哪吒随意扫了眼,让出点空隙以防敖丙撞上柱子。
    其实他当天晚上就消气了,可架不住忽然爆发的自尊心,每回无论对错都是他先服软,为什么这次不能是丙儿先低头呢?
    可说实在话,这三天多的冷战令他有些难以招架,以前再怎么闹,两人最多也就两个时辰不说话,这回居然是三天。比三年还要难熬的三天,真真是耗去他极大的耐心。
    而敖丙在哪吒投来目光前就偷摸着看了他好半晌,心里一直在打鼓。他很想道歉,应该说与小塔谈话时他就想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奈何那时无论心里如何想,嘴巴还是硬气着。
    且哪吒那时偏偏还封闭密音,他的所想所念全都无法传达。然基于龙神的权威,敖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感,但他心里占据着许多说不出的情绪。
    况且,他甚至感觉到哪吒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望着眼前仍旧云淡风轻的父母,小球与小塔反而有点急了。趁着哪吒他们拐弯的空档,两人偷跑到小花园里商量对策。
    “你就不能放下你的猪么?现在我们要谈正事。”小球喋喋不休说了一堆提议,见小塔全程都在逗小猪玩,忍不住说道。
    小塔抬了抬眼,很快又低下,用手中的野草搔小猪的鼻孔,“你要是生成个猪样,我也乐意看你。”
    “……”
    小球连着吸了好几口气,勉强平定心神,“敖渊辰,我在与你说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经话。对不对,小猪?”
    “你要是再这样的话,到时成了个没爹的孩子,看你上哪里哭去。”
    小塔道:“我上祖母屋里哭。再不济,祖父的书房也空得很,躺个小孩绰绰有余。”
    “我……”小球搜肠刮肚,寻不见可以反驳的话,最后只得坐到边上的树桩上支着脸生闷气。
    小塔见状,放下猪,着它先到边上玩耍,一步三蹦地跑到哥哥面前,仰头观赏他气鼓鼓的小脸蛋,哈哈笑道:“真生气了?我开玩笑的。”
    小球别过脸没理她。
    “娘生爹的气,你生我的气。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大小炸饼都要闹一场么?那不得把家里的顶给掀翻了。”
    小塔小手一撑,挨着哥哥坐好,胖乎乎的小拳头在他肩上捶了两下,“他们两个人闹脾气已经够不开心了,要是我们俩还这样,岂不是在火上浇油吗?哥哥,你说是不是?”
    小球极不明显地点了个头。
    “既然同意的话,就把头凑过来点,还嫌我不够矮是么?”
    小球乖乖弓身,把耳朵凑过去,听小塔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话。
    “真的可行?”他有些疑惑地看着信心满满的妹妹。
    “当然,百试百灵。这可是妲己阿婆教我的。”小塔说话时仰起小脑袋,显然对自己的办法非常赞同,她的手伸到哥哥面前一甩,猛然攥成拳头,“阿婆说了,没有失手的可能。”
    小球百感交集,到最后还是应下,硬着头皮跟着妹妹回所住的小院。
    卧房的门紧闭着,门上隐隐散出属于哪吒与敖丙的神力气息。小塔停住脚步,小大人似的背手仰脖看小球,“哥,刚才的话你都记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