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作品:《命定终笙》 终于,她走到了巷子尽头,可除了触手可及泛着湿意的麻脸墙壁,龚克真不在。
“902……”她正叫着,从她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手,那手很苍白,冰冰得绕在她脖颈上。叶南笙听那人说:叶南笙,我爱你……
直到重新回到明亮街景当中,叶南笙还止不住的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没想到龚克是这样一个恶趣味的人,表白就正正常常表白好了,干嘛要在那种地方?她白了龚克一眼。可没想到龚克却反手指向身后,就在他们才离开的那条巷子,又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只是这次不再是什么凄厉恐怖的叫声,而是一句温柔的“叶南笙,我爱你……”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叶南笙那句冒着傻气的:902!
“啊?”叶南笙惊讶,这什么情况?
龚克几句话解释个通透:这是古城特有的一个现象——回音巷。“是个类似于大自然录音机的东西。”具体的他也是在酒店里听当地人说的,“我听说,这个小巷子会把有些声音保存许多年,然后每到第二年那个时候,它就又会发出当初的声音。”
只是这说法不一定可信,如果是真的,就刚刚龚克留下那一声叫也足够每年吓到几个路人的了。
可叶南笙却没想到这点,在她看起来,世人都该是和她胆子一样大的。她眼睛闪亮地看着龚克:“那我以后每年都要来一次。”龚克不是个会甜言蜜语的人,有了这条回音巷,等她以后老了,就还有机会听到他年轻时的告白。
可她马上又惆怅了,“这玩意儿,要是不灵咋办?”
“我陪你来,它如果失灵,我就再说一次让它记住。”龚克握紧叶南笙的手,冷不防被神情激动的叶南笙偷袭一下,被亲的他脸有些红,四下里看了看。叶南笙却如同宣誓主权似得紧紧握着龚克的手,两人徒步往回走。
随着龚克和叶南笙讲解如何利用视觉盲点来藏身的时候,不足一月的蜜月旅程随着轰鸣降落的飞机正式结束在临水机场上。
九月的临水,天朗气清,气温不热不凉的维持在二十五度上下。小区里绿树荫蔽,树下有穿着白色跨栏背心的老头儿下象棋,似乎有个棋艺不佳的时常悔棋,引起周围嘘声一片。
叶南笙坐在沙发里,姿态慵懒,她怀里抱着个卡通抱枕,看着桌上那双修长的手。那手不是很白,相反带着日晒之后的黝黑,关节却不大,手指也修长,算得上双好看的手了。那手正放在一个金属盒子上,铜黄色的四方盒子,上面用现代工艺做着些凹凸花样。因为是倒着的角度,叶南笙只认得出中间一个圆形是月亮。
就快到中秋了,家里来人送月饼不稀奇,稀奇的是送月饼这个人。
叶南笙丢了抱枕,伸手把金属盒转了个个,瞟了一眼,她兴致缺缺的又靠回了沙发:“戴明峰,今年中秋,微薄把五仁陷黑成那样,你还送?”
正如叶南笙所说,送月饼的是戴明峰,他送的是盒五仁月饼。照理说,现在的盒装月饼都是各种口味杂合一起的,很少有这种单一口味的。
戴明峰嘿嘿一乐,挠挠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处开口的样子。
这时系着围裙的龚克从厨房出来,厨房没鸡蛋了,老穆让他到冰箱拿两个。蜜月后,这是老穆第一次叫龚克和叶南笙回家吃饭,而作为暗黑料理界女王的叶南笙自然的被老穆驱逐到客厅,负责和戴明峰大眼瞪小眼。
开冰箱,取蛋,再关冰箱门,龚克没理会戴明峰,任由他张着一张嘴目送自己回厨房。叶南笙直接从柜子里拿了指甲刀,一边磨指甲,一边看戴明峰焦躁。
他们出去蜜月前,龚克曾经和他说过,结婚半年内,他不想再参与任何案件。不单单为了照顾叶南笙的情绪,也是看多了那些让人遗憾的案件,累了。
叶南笙朝戴明峰摇摇头,像在说:你没机会了。
可机会这个东西真要靠争取的,靠什么争取,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时间,当然还要有个适当厚度的脸皮。
戴明峰这个脸皮厚度就刚刚好。
冷板凳一直坐到开饭前,龚克看了戴明峰一眼:一起吃?
龚老师……戴明峰眼神可怜的如同哈巴狗。
叹口气,龚克朝饭厅走。对着老师颀长的背影,戴明峰听见龚克的声音:吃过饭和我说说,那五个人怎么了。
五仁。五人。叶南笙撇嘴,原来送礼还有这个讲究。
饭后,戴明峰跟着龚克的车回了龚克和叶南笙在松平小区的住处。路上,他同龚克做了案情的简要介绍,原来是起连环失踪案,失踪的一共是五个人。失踪事件是从今年6月起开始陆续发生的,可在警方取证调查后发现这五个人无论是社交范围还是家庭背景,都是毫无关系的,他们中有男有女,可以说在特征上是毫无共同点的。
“之所以做了并案处理,是因为这五个人中有四人家境富裕,事情发生这么久,尸体没发现不说,也没有绑匪来电之类,更重要的是,这五个人都是在相对密闭的空间凭空消失的。”
听到这里,副驾驶上的叶南笙眉毛一挑,她看了龚克一眼,发现对方也是和她一个反应。
“戴明峰,如果你还告诉我,这失踪的几个人里一个是公司高层,一个是搞it的,再一个开私立学校,还有一个是在校博士,那我和902就当你和我们开玩笑了哈?”
叶南笙咯咯乐着,可她没想到坐在后排的戴明峰早是面露异色:“叶医生,这个案子没对外公开,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这下叶南笙也吓着了。
车子刚好驶进松平小区,龚克泊好车子,问叶南笙:“一样?”
“一模一样!”叶南笙使劲儿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一样,那里是四个,这儿是五个。”
“什么四个五个,什么一样,叶医生,龚老师,你们说点我听得明白的好不好?”戴明峰略微抓狂。
“戴明峰!”叶南笙突然回身,扒着座椅靠背叫刑警名字:“看过《夜烧》吗?”
对方摇头。
“最近很火的小说,推理悬疑类,里面就是陆续失踪了四个人,一个公司高层,一个it男,一个私立学校校长,还有一个是理学博士。”叶南笙顿了顿,然后用阴森森的语气轻声说:“更重要的是,他们失踪的场合,也都是相对密闭的。”
想起小说里那个吹着冷风的阴森森小巷,叶南笙的眼睛变成让人怖惧的深黑色。何况她在说的还是这样一件邪门儿的事,戴明峰做了个耸肩动作,似乎想把肩膀上的东西抖掉。
“可是也不对,小说里是四个人,那第五个人是谁啊?”叶南笙问。想起让这件案子造成最大影响的那人,戴明峰头顿时大了,他揉揉太阳穴,回答:“童丹青,临水电视台的那个主持人兼记者——童丹青。”
又回到榆淮分局,桌椅似乎都带着熟悉的气息。还是那间会议室,不大一间,坐了专案组成员屋子顿时显得满档,连投影仪也是那个,龚克还记得上次在这里参与分尸案时,那台投影仪有块区域是失灵不成像的,也是那起案子,当时的叶南笙能力最初没得到认可。
不过现在再看看,坐在他身旁的小女人依旧打着瞌睡,可周围早没了轻视她的目光。
夏图站在房间前端,给大家做着案情分析。
“第一名失踪者名叫曲三元,36岁,是临水某外贸公司高层,已婚,有个三岁的女儿,妻子是市中心医院心内科副主任。据报案人也就是曲三元妻子说,曲三元的失踪地是在家里,曲三元当时说要洗澡,可一小时后,曲妻看丈夫依旧没出来,就去浴室看,发现莲蓬头开着,地上有洗浴后的泡沫,可曲三元人却不见了。”夏图把手里的资料翻个页:“并且曲妻说,当时她就在卧室哄女儿,并没听见开门声。”
看眼龚克的方向,见他没有异议,夏图继续。
“第二名失踪者叫涂帆,是一家网络公司的技术员,29岁,有个女朋友,两人交往半年多,听说两家人打算安排再几个月就办两人的婚礼……”
“这个涂帆收入多少?”龚克突然打断了夏图。夏图似乎早有准备,随口答道:“他是这家公司的高级技术员,月薪平均2万左右。”
地下似乎有警员喊“乖乖”。
龚克点点头,示意夏图继续。
几个人地区如同戴明峰事前说的那样,家庭环境社交背景都不相同,但他们却都失踪了,方式还都那么离奇。难道生活中真会发生小说中那么悬的事情吗?龚克沉思。
就在这时,房间里谁的移动电话响了。是戴明峰的。
才听了两句,他就腾的从位子上站起来:“在哪?”
侦查科同事来消息,有人发现了疑似童丹青的人在市区出现。
六十九章一个叫白杨的男人
如同所有电视剧的狗血剧情一样,真等警员们赶到现场了,那个疑似失踪人员童丹青的人也早不见了。
瞧吧,和我说的一样吧?下车就在广场四下里转悠的叶南笙睇了龚克一眼,眼里表达的是如上意思。龚克眼光柔和,摸摸她的头说句“别乱跑”后,自己跟着戴明峰去见提供线索的那个人。
龚克这样的举动让脸皮自认很厚的叶南笙也不好意思,她四下里看看,见没人注意她这里,这才吹着口哨,装成没事人似得去旁边踢石子了。
地点是离榆淮区不远的榆淮太平两区交界处,这个地方在临水是个极特别的存在,隶属临水老城区,有临水最大一条内城河。相传从唐代起,这个地方就是作为商贸枢纽区存在于世的。后来历经朝代更替变迁,发展至清朝,这里俨然成了当时东北最大的贸易集散地。
经济的发达带来其他发展,听说在那时候,不少文人墨客都喜欢在当时临水城最高的一栋建筑浔水楼里题字谈诗。而这块地方也被老临水人昵称为水根,意思是这里是临水发展的根基之地。
后来新中国建立,再到后来改革开放,动车高铁普及,船务逐渐没落,水根也渐渐褪去了经济枢纽的光环,成了临水城一个安静的存在。但这不代表临水人忘了它。1990年,由临水市政府出资,临水市最大的书城学府书城在这里落成,占地面积近3000平方米的学府书城成了临水市难得一见的大面积书店。
自书城建成后,数不清的作者名人在这里举行过签名售书,所以在电子阅读高度发达的现在,书城难得的并没没落。
戴明峰在询问那个目击者,龚克则细致的打量四周环境,临水书城就在不远处的背后,正对着大门的是个十字路口,空中用金属架架起摄像机和红绿灯等设施,下午三点,非双休日,路上行人却不少,看起来是个相当繁华的路段。
根据目击者声称,他是离开签售会时,出门在一个十字路口地方看到的那个疑似童丹青的人的,目击者描述说,那人穿的是件红色t恤,低腰牛仔裤,走路似乎不是很稳,当时被一个男人半架着走在马路上。
做好笔录,戴明峰去找卖单儿半天的龚克征询意见:“龚老师,你什么意见?”
“你什么意见?”龚克反问。
戴明峰抿着嘴唇:“我觉得,这个人是童丹青的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是她,她干嘛不回家?”
“也许她想回却回不了呢?”龚克沉思,“别忘了,那人说她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童丹青被挟持?!”戴明峰瞪圆眼睛,可他又觉得说不大通,如果是劫持,干嘛没人打电话勒索,绑架这门活儿,要么为钱,要么寻仇,可从现在的情形看,似乎两者哪个都不占啊。戴明峰一脸茫然。
“别急,我们还是先确认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童丹青吧。”龚克指指头顶,那里一台照相机正间或打着闪光,是负责监督车行的记录用相机。
戴明峰点头。他们准备打道回府,这时开始不知去了哪儿的叶南笙姗姗的出现了,她手里拿着本小册子,是刚刚在书城门口拿的。封面是黑色底图,上面窜着红色火苗,是夜烧的续集预告,叶南笙说,里面附了夜烧2的第一章预读。
对于昨天叶南笙关于案件和小说剧情一致的揣测,戴明峰有些怀疑。可这种怀疑直到第二天上午,一则消息传回警局,戴明峰的态度才从完全不信变成了将信将疑。
因为同叶南笙拿的那本小册子里得到的剧情预告来看,第一名失踪者并没有死,而是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重新回到家里。
曲三元是在这天清晨被下楼买牛奶的邻居发现睡在自家门前的,身上未着片缕的情况下,意识也是完全失去的。
从医院问询未果归来的戴明峰眉毛皱得紧紧地对龚克说:“曲三元昏迷,看起来,龚老师,我们真有必要去会会这个写书的白杨了。”
从舆论的曝光角度讲,白杨是个相当低调的人,除了他本人从未接受过任何书面或媒体的采访外,甚至连出版社的人都没见到过白杨本人。负责接待警方的西苑教育出版社的一名沈姓编辑,关于警方同他问询的问题,他是一问三不知。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们社里也没人见过白杨,当初他也是把稿子投到我们社的邮箱,被我们总编看中,然后签约,再出版,就这样。”似乎觉察到自己用这样的语气和警方对话有些不妥,沈编辑缓口气,“不过当初签订合同时,白杨倒是给我们留了一个地址,我们社长也去找过他,但没找到,我可以把那个地址给你们。”
说完,沈编辑回身在他的储物柜里一阵翻腾,角度问题,龚克刚好看到储物柜里堆成摞的纸张,似乎都是文件。沈编辑找了半天,总算从纸摞中层找到那张属于白杨的出版合约。
抬头往下几行,写着他的住址。北安市铁安区世安大道世安小区11栋401室。
白杨的原名带着乡土气息,姓周,叫周作土。
“他爸给他取名时候,是不是参照周作人的取法了?”坐在驶往省城的车上,叶南笙拿了那个合同强忍着笑,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个名字,真是……土。
根据之前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调阅,初步判断那个出现的女人就是童丹青,只是想找到她似乎很难,于是警方决定先去拜访这个邪门儿的作家,白杨。
北安是临水所在省份的首府省会,也是戴明峰“自家地界”。经过五个小时的车行,他们下了高速路,沿着建筑物逐渐密集的街道,繁华的北安市渐渐清晰在他们面前。
和临水比较起来,北安的建筑物更高,也更加气派,路上的车流也密集了不止一点点。
下班高峰期,路上更显得拥堵。龚克那辆牧马人被一辆红色的奇瑞qq一路压制,直到世安小区近在眼前,他看着那辆qq也驶进园区,只得调档跟了进去。
世安大道名字取得气派,可却是北安市的老街区了。市政府资金紧张,翻修老城区的提议早递了上去,同意的意见也早下达,只是迟迟没到位的是资金罢了。
位于世安大道中段的世安小区也是可想而知的破旧,园区绿化差,草坪秃顶了几块,目光所及,一个圆锥顶造型的垃圾桶旁吐了般被各种生活垃圾围住,上面是在跳舞的苍蝇。
小区没设保安,龚克他们两辆车先后开进小区,停好车子,戴明峰举着地址走进一个低矮阴暗的门洞,门洞口是扇木板门,没防盗功能,被图方便的居民拿砖头挡在一旁,轻飘飘,孤零零的感觉。
龚克和叶南笙跟着进了门洞,进去前,龚克瞧了眼门外,那里停着那辆奇瑞qq。还真是巧。
如同沈编辑说的,401没人,戴明峰懊恼这次扑了个空。恰好这时,401对门那家的门开了,出来的是个年轻男人,理着半长不长的头发,戴副无框眼镜,长相很斯文。乍一抬头突然看到门口站这么多人,那男人似乎吓了一跳。不过转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拿着手里袋子,他下楼。原来是去倒垃圾。
“怎么办?”戴明峰皱眉想。龚克却说:“没事,我们等下,我想白杨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正说着,对门的男人又回来了,这次他没看龚克他们,拿了钥匙径直去开门。
门开了,他换鞋,打算关门,一双手在这时从外面拦住了他。龚克淡淡地说:“周作土先生,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介意我们到你家,我们可以在外面找个地方,聊聊。”
那男人开始惊讶,可随后看眼龚克身后的大帮人,他似乎想不到如何拒绝了。
“早知道我干脆搬家了……”他摇摇头,神情略微沮丧。
戴明峰对那片还算熟悉,知道百米远的地方有个冷饮店,于是提议去了那里。那是家算不上讲究的甜品店,位子都不多,算上一只腿有点坏了的三角凳,一共就四个位子。
白杨和龚克面对面坐着,戴明峰坐在龚克旁边,夏图搬了三角凳坐在两方中间做笔录。叶南笙干脆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白杨,这个写出诡异小说的男人。
白杨先开口,他问的是龚克:“你怎么知道我是白杨的?”
“你五指的摆放姿势再联系你的驼背,还有手掌下端的老茧,50%的可能表示你是长时间对着电脑工作的人,当然,这个推测是缺乏根据的,不过你开门时,我刚好看到你家客厅摆着一摞夜烧。书籍的粉丝不会买那么多,唯一的可能是你是白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