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作品:《家养小娇妻

    黄甲原本带着几分玩笑的脸上顿时一片铁青,张嘴便要反驳,被宁玥一把拉了回去。
    “你不好好干活儿又在这儿偷什么懒呢?小心李大哥扣你工钱啊!”
    “就是,”李监工道,“赶紧干活儿去!在这儿废话什么!”
    说完懒得再理他,跟宁玥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去看别人了。
    等他走了之后,宁玥没好气地瞪了黄甲一眼。
    “你是不是傻啊?这么问能问出什么啊?哪个贪官会当着你的面告诉你他有贪墨的打算或者曾经贪墨过啊?”
    黄甲自然也知道,只是他在这里好几日什么都没查出来,实在没办法了才探了探口风。
    谁知这一探没探好,还差点儿把自己探进去了。
    宁玥虽然有些同情他,但自己还有正事在身,跟他说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一行人辞了工,向城外走去,他们的马匹和行李这些日子不方便带在身边,都是由下人看管的,事先已经约好了在城外数里一处隐蔽的地方见面。
    几人走到半路的时候,余刃忽然停了下来,看向身后:“出来。”
    然而他们身后的道路空无一人,一眼能望到头。
    余刃等了几息的工夫,视线始终盯在一株树后面。
    片刻之后,树后果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黄甲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走到众人面前,紧张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声道:“你们……你们也是在查这次水患吧?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他不是傻子,这么些天还想不通宁玥他们是在做什么。
    一群穿金戴银一掷千金的富家子弟忽然间摇身一变成了出来帮工的穷苦人家的孩子,而且之前在泰安时还打听过洛兴的消息,那很大可能跟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余刃其实已经猜到他可能会跟着他们了,所以现在见到他也不觉得多奇怪。
    这个人一早就认出他们,也猜到他们在做什么,但并未拆穿,可见确实如玥儿所说,本性不坏,只是之前走歪了路。
    放着这样一个知道他们此行目的的人在外并不妥当,带着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也不至于麻烦,还可以看管起来,所以余刃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
    “带上你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听从安排,不然我不管你是有什么冤屈还是无不无辜,都可能会在你造成麻烦之前先杀了你。”
    黄甲听了之后非但没有害怕,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果然他们是来查水患的,他这次跟对人了!
    他一再保证自己绝不会添麻烦,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向前走去。
    第129章 模仿
    翌日清晨,宁玥一行人便抵达了洛兴上游的仓桐。
    仓桐虽然离出事的堤坝不远, 但是因为地处上游, 所以并未受到波及。
    陶知府为了方便查探这次决堤的真相, 一直停留在那里, 这也代表其他一应官员, 例如长史冯长永他们也都在这儿。
    官员一多,余刃他们就不能像之前那么自由了,只能易容改扮一番暗中行事,免得被人认出来。
    毕竟很多地方官也是要定期进京述职的, 就算旁人他们认不出来,余刃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也难免会留下几分印象, 一旦认出来的话他们的行动也就暴露了, 后面会很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之前一直没来这里的原因。
    一行人分开进城,在一座位置偏僻的小院里汇合, 之后分工明确,当晚便潜入各个官员的住处搜查证据。
    有了碧水阁的消息, 他们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碰运气, 余刃宁玥程文松三人直奔冯长永所在的县衙,其他人则去了另外几处。
    结果宁玥他们抵达县衙时, 县衙的灯火竟然还亮着。
    陶知府仍在办公, 冯长永相伴在侧, 直到陶莫实在撑不住去睡了, 他也才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县衙本就不大, 知府驾到,最好的院子自然给了他,冯长永住的地方小了很多,还不如他自家府邸中那些庶出的兄弟居住的地方。
    随从整理好床铺对他低声道:“大人且再忍忍,过几日就好了。”
    冯长永摆了摆手:“无碍,日子长了,倒也习惯了。跟着知府大人,什么苦我没吃过?”
    随从皱眉应了声是,一边给他揉捏患有旧疾的双腿一边叹道:“这些年您真是太辛苦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哪像个正五品官员的样子?”
    冯长永轻笑:“有知府大人带头,我们下面这些官员,哪能不勤勉一些?”
    说着挥挥手让随从起来了。
    “行了,不用揉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这双腿再怎么揉也就这样了,撑不了多久。”
    “大人别这么说,”随从道,“是因为近来雨水太多所以您的腿疾才格外厉害些,等这次的事了了,您就可以……”
    “好了,”冯长永打断了他,缓缓躺下,“好听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听过太多遍了,腻了。”
    言语中说不出的疲惫和厌倦。
    随从垂眸,不敢再吭声,房中安静片刻,冯长永忽又问道:“钦差还有多久到来着?”
    “回大人,七八日左右。”
    “七八日……”
    冯长永喃喃重复:“七八日,快了,快了……”
    之后房中便熄了灯,整个县衙都暗了下来,只余夜虫低鸣。
    …………………………
    宁玥他们只听到这么一段对话,其他再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齐玖他们查到的则要多了些,其中最重要的是碧水阁提到的一处仓库。
    “位置那么偏,把守的人却不少,大门还上了锁,一看就有猫腻。”
    “为了不被发现,只让小安去了,确定里面就是那些掺假的桐油等物。”
    也就是说,那些官员零零散散买的东西,全都送到这里来了。
    余刃把碧水阁送来的信再次铺开放到桌上,指着上面的字道:“分散开从各处买,买完再按不同的时间陆陆续续送来,有些地方离仓桐还很远,路上的花费都比这些东西本身值钱。”
    “花这么大的力气做这种事,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不然就算东西不多,也容易引起注意。”
    说着又铺开仓桐县的舆图,指着上面的几处地方道:“仓桐是周围几个城镇中离决堤的那处堤坝最近的地方,每年修缮这处堤坝时虽然会从附近各地招揽河工,但材料向来都是从这里直接运过去的,免得路上耗费多余的人力财力。”
    “所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伸手在舆图上轻点了几下,“这几个地方都是用来存放各种材料的。”
    “如今堤坝决口,为了重新修筑大堤,这几处堆积的材料肯定比以往更多。”
    “若是咱们没有提前来暗中查访,而是真的七八日后再来,并且在里面发现了掺假的桐油,残次的条石木桩,会怎么样?”
    周老八皱眉,沉声答道:“会觉得这次水患是因为有人在修缮堤坝时以次充好,将掺假的材料混在其中,甚至直接代替,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甄大点头,接着他的话说道:“陶知府身为一州之主,又经常亲自督管工事,这件事跟他一定脱不了关系。”
    “说不定他出事后第一时间赶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查什么水患原因,而是为了毁灭证据。”
    甄二紧跟着说了一句。
    黄甲在旁边完全听蒙了,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陶知府不可能这么做的!他……他是个好官!有一次我爹在河道帮工的时候还碰到他装作河工的样子也跟着干活。”
    “为了看那些负责检查的小吏到底认不认真,他做工时还故意犯了错,结果被查出来之后那小吏不认识他,还以为他就是个来偷懒混工钱的普通河工,把他揍了一顿。”
    “要不是他的下人怕他出事喊了出来,周围的人根本不知道刚才跟自己一起干活的人竟然是知府大人。”
    “这样的人,他……他怎么可能以次充好故意用掺了假的东西来修缮堤坝呢?”
    宁玥转头看向他,叹了口气。
    “你说的这些只有你们普通百姓知道,而百姓的声音……很多时候是传达不到上面的,只有百姓自己能听到。”
    “钦差是从京城来的,并不了解当地民众的想法,或许也并不了解陶知府,所以很多事情容易先入为主,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而不是别人告诉他的。”
    黄甲一愣,急道:“那……那怎么办?爸爸你们应该也是朝廷的人吧?你们应该认识钦差吧?陶知府真的是个好官,你们不能眼看着他被人栽赃陷害,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啊!”
    宁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一块儿令牌。
    “安心,你爸爸就是钦差。”
    黄甲两眼一瞪双腿一软,差点儿跪了。
    他猜到宁玥他们身份一定不低,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钦差!
    不过……如此一来的话,陶知府就不会被冤枉了吧?
    毕竟爸爸看上去年纪虽然小,但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余刃把桌上的信收了起来,将舆图摆到正中间,道:“冯长史的下人说‘过几日就好了’,他本人也一再重复并确认钦差来的时间,想来应该是准备那个时候动手,不然太早的话容易被陶知府发现。”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这个时间提前一点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着又看向黄甲:“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你,不会有危险。”
    黄甲忙点头:“没问题!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查清这次水患的真正原因,便是让我豁出这条命都可以!”
    到时候即便去了阴曹地府,他也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他爹,这次的事跟他真的没关系,不是他少填了那几铲土的原因。
    他说完之后满桌人却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的他直发毛。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问道。
    宁玥摇头,忽然觉得从心里到嘴里都是苦的。
    “你还没明白这次水患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吗?”
    黄甲不解:“你们不是还没查出来吗?”
    宁玥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觉得每一句都锋利如刀,根本说不出口,最后只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识字?”
    黄甲讪讪地笑了笑:“穷苦人家,哪认得什么字啊,会写自己名字就了不得了。”
    “……所以,刚刚那封信,你其实……并没有看懂。”
    信?
    黄甲看向桌上,才想起那几张信纸已经被余刃收起来了。
    宁玥没有管余刃要那几张纸,而是直接对黄甲说道:“信上记录的最早买假桐油的时间,比这次水患还早。”
    话音落,黄甲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