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 第33节
作品:《她死后第二年》 桑萝在账本上添了个数字道:“什么新闻,惹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
唤月道:“你看看,他们都说这本书是写世子爷那狗东西的。”
桑萝更没兴趣了。
唤月道:“我原也是买午饭时路过那家书铺,听到那些书生凑在一起说咱们那世子爷,看着风流,人模狗样的,但那方面不行,红颜知己那么多,还娶了个娘子,但还是个雏,连怎么行事都不知道呢,需要满大街找春宫图,说得绘声绘声。”
“什么?”桑萝终于抬起头来。
其实那些书生说得更肆无忌惮些。
很多人说岑妄是假风流,正因为他不行,因此才需要红颜知己给他遮掩。
还有人说,岑妄其实连假风流都不是,他那么不行,去了都行的青楼,只能让他感到自卑,因此他根本连青楼都不敢去。
那天岑妄拍下宝珠时,红袖阁其实都是人,此时自然都出来给这谣言添砖加瓦了,都纷纷点
头说是这样的。
“他根本不懂规矩,哪有人像他这样加价的,一般青楼的规矩都是一次加十两。”
“何止呢,他买走的那个妓子长得实在一般,还是个小孩……”
“小孩才好哄呢,大一点的,看他这样不行,能耐住寂寞?绿帽子都不知道给他磊几轮了!”
“不知道王兄可还记得当时他拍下那妓子后,龟/奴大声报出他名字时那慌张的神色,现在想来都觉得好笑。”
“所以他是根本没去过青楼吧。”
“啧啧,男人不行就跟王八一样,以后世子爷就是王八世子爷喽。”
唤月绘声绘色学完后,忍不住笑起来道:“难怪才新婚就要跟姑娘分房睡呢,狗东西是怕自己露怯呢。”
桑萝抿抿唇,没说话。
岑妄究竟行不行,她上辈子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也知道他根本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
所以为何忽然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他到处去书铺寻春宫图是做什么?真不行的话,都知道去医馆看大夫,而不是去书铺,毕竟春宫图又不能治病!
桑萝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便先看唤月买回来的那书,确实是《金瓶梅》那样的书,连手法都和兰陵笑笑生一样,一个叫东楼,另一个就叫西门,这里的燕王世子爷岑妄被叫做雁王世子爷成望。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说的就是这燕王世子爷因为不行,但又怕别人知道不行而耻笑他,因此买回小妾也只能看看,最后他十个小妾联手给他戴了一百零八顶绿帽而他只能人气吞噬的王八故事。
该说不说,耻笑男人这事,还得让男人来。
正巧,桑萝把那个故事看完,岑妄就来寻她了,他是头回来,在外面叫了桑萝好几声,唤月没迎出去而是先想把那书藏起来。
毕竟男人向来看重尊严,若是知道自家娘子拿着本嘲讽自己的书,肯定要翻脸,岑妄不想再让桑萝受委屈。
但桑萝摇摇头拒绝了。
于是当岑妄进来时便看到桑萝手里正拿着那本书,他扫了眼,并不在意地道:“你已经看到了?谣言真可怕,你说是不是?我当时跑遍上京的所有书铺,明明每家都说得一样,说的是我不会行事,意图告诉旁人,我没有通房,没有外室,没有妾室,更不曾与人一夜风流,结果传着传着就成了我不行了,人这张嘴,真是不肯信,没有的事都能说成有,更不惧把一分的事忖度出十分来。”
桑萝皱了皱眉,听出了些意思来,但仍旧不确定,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关于《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究竟是谁,其实至今无定论,有很多种说法,这里只采取了一种,说兰陵笑笑生其实是王世贞,西门庆是影射严世藩,因为严世藩的小名是东楼。
第四十一章
“我与宝珠并没有什么, 你也见到了,那样谣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然而没有的事, 偏要被他们传得好似我要宠妾灭妻一样,更可见得我那些风流名声也是假的。”
岑妄认真地望着桑萝道:“除却宝珠外,我也未与其他女人没有什么关系, 那日在镜湖游船上只是为了吓退你演的戏, 我和楚楚什么都有,更无收她为外室或者纳她为妾室的想法。”
桑萝听到这儿, 不由道:“你说没有便是没有了?”
岑妄无奈道:“我无法自证我未曾做过的事,只能在此起誓, 若我当真动一次这念头, 无论何时, 都让我被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桑萝, “宝珠的事都能被他们传得乱七八糟, 楚楚的事也同样可以, 对吧?”
桑萝却没应这声, 谣言如何,她不管, 可是她也确实亲眼看到了楚楚抬手替岑妄整理衣领的亲密模样。
可是正如岑妄所说, 他无法自证他未曾做过的事,桑萝也无法用还未曾发生的事去批判岑妄。
因此她选择了沉默。
岑妄看着她的脸色,聪明地把这话题跳了过去, 道:“我知道那些流言给你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了, 同时, 我也不能让你继续被那些流言继续伤害下去, 因而我跑遍了上京所有的书铺去寻春宫图。”
桑萝道:“只是为了证明你还是个雏?”
岑妄纠正道:“是同样让我承受流言的伤害,这样对你来说才是公平的。”
若论起来受到的伤害,岑妄比她重多了,毕竟没有人编撰嘲讽羞辱她的故事,而且这故事质量上乘,内容香艳,不说与《金瓶梅》一样流传长远,单是风靡全国是绝不成问题。
等日后回了锦端,那些看过这故事的同僚下属都会对他指指点点,看他不起,他还得耗时耗力去树立威信。
都这样了,可桑萝看着岑妄却不曾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担忧,亦或者恼怒,反而是更加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像是在期待着她的回馈。
此时桑萝才悚然。
是了,岑妄方才也说得分明,他做这些是为了她,言语太轻,因而要用实际行动给她道歉。
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上心了?
他究竟要做什么?
想到这儿,桑萝警觉起来了,她道:“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些,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我自始自终都没有在意过,因此你没有必要自毁名誉。”
很不领情的态度。
岑妄道:“你可以不在意,但我不能不在意你因此受到的伤害,那五个掌事的事我不会再让它上演的,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但从前因为我过于相信清者自清这点,因而忽略了这些,我更要悔过。”
桑萝咬了咬唇。
岑妄挠挠头道:“其实这些也是次要的,阿萝,你现在可以相信我我还是个雏吗?”
他亲自跑遍全城书铺自毁名誉,更是在向桑萝证明自己的清白。
尽管桑萝并没有流露出很在意这件事的模样——当然她向来不在意他的事,过分起来时,甚至能主动把丫鬟往他床上送——但岑妄的感情洁癖毕竟遗传自他的亲爹亲娘,知道爱本身就是排他的,两个人之间不该插足任何的第三者,因此若是让桑萝一直误以为他们之间有好多第三者,桑萝又能如何爱上他呢?
岑妄代入自己都觉得无法接受,因此他也能理解桑萝一直都不待见他。
但也没有关系,他会用实质行动慢慢证明自己的。
*
岑妄的事一下子闹太大了,晚间是燕王主动放弃了与王妃的你侬我侬时光,来亲自把岑妄捉走了,说是要带他去医馆查查。
燕王的原话是:“要是不行,趁早就放了阿萝生路,没道理年纪轻轻就得给你个死小子守活寡。”
岑妄解释的声音还没有飘远,便有丫鬟来通报桑萝,道桑至亲自来寻她了。
桑萝很想说声不见,但转而就见岑妄不知怎么从燕王的手里逃了出来,回来寻桑萝:“阿萝不怕,你忙了一日了,早些睡,别等去见了桑叔叔后,更叫你睡不着了。我替你去见。”
不等桑萝回答,岑妄便转头对唤月道:“给世子妃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吧。”
他走了后,连唤月都觉得惊悚:“世子爷今日是吃错了药,突然像个人起来了?”
桑萝面色沉沉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事出反常必有妖。”
*
燕王看到岑妄出来,冷笑道:“怎么?担心阿萝不要你,回去与她求情了?”
岑妄道:“哪有,你说桑叔叔与你一到来王府是要见阿萝,却不知阿萝不想见桑叔叔,见了夜里就要睡不着,如今那丫鬟去告与她桑叔叔找上门来,她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定然在左右为难,因此我回去告与她安心睡,我替她应付过去就是了。”
燕王倒也能理解,虽说做儿女的要孝顺父母,可是桑至把桑萝丢在上京十四年不闻不问不说,便是现在好容易父女团圆,也不见亲热,桑至谈起桑萝时言语总是生疏的,燕王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是很瞧不起桑至的。
因此岑妄这般说,燕王反而很大度地说:“无妨,你去见便是,我先把大夫请来府邸,也不怕你去迟了医馆关门。”
岑妄简直无语,道:“父亲你也信那些谣言,我在军中与人比大小,可从来没输过。”
燕王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中看不中用?赶紧去,别在这儿给我犟嘴了。”
岑妄无法,只能先去见了桑至,再回头受这屈辱的检查。
桑至在前厅等着桑萝。
毕竟岑妄是燕王的亲生儿子,也不大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因此,桑至知道岑妄不行的消息,比燕王还要早一天,但一直都没来见桑萝,是因为他拿捏不准这事究竟是真还是假。
桑至同是男人也是深知男人的脾性,若是让岑妄知道他这个老丈人信了他不行的话,也不知道会生多大的气,搞不好会离间了小夫妻的感情。
因此桑至选择了按兵不动。
但是今天忽然的,燕王来寻他,问道:“阿萝可曾向家里人说过什么?”
桑至立刻明白这是为了岑妄那件事来的,忙道:“阿萝并没有说什么。”
燕王点头:“阿萝确实是个好孩子。”话锋一转,“但这也不是阿妄与她分房睡,让她独守空闺的理由,待我将那臭小子拎去医馆查清楚。”
若是之前桑至还有几分怀疑,但现在连燕王这做爹的都怀疑岑妄,桑至再联想到岑妄平日里青楼鲜少去,去了也只是听曲喝酒,老实得很的作派,又想想他这年纪了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事,于是顷刻就全信了。
桑至大惊道:“若是此时让阿萝与世子爷和离,岂不是直接坐实流言,这让世子爷的脸面往哪里放?且缓缓。”
燕王看他眼:“总得先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不会还是不行,若是不行,是有的救还是已经药石罔用。若是真到了废物的地步,还要强留阿萝,阿萝岂不可怜?”
桑至听了有些心焦,燕王的意思很清楚,若是岑妄真的不中用,就放桑萝回去,可就怕年轻姑娘不知事,信了那谣言,顷刻就要闹起和离来,更是给岑妄雪上加霜,连治疗都有心理压力。
因此他需得先来告诫桑萝一声,不要瞎提和离,岑妄治疗不易,更要加倍关怀他,没准他放松下来,成效也能见得更快。
所以他才和燕王一起到了王府。
只是事情出乎他意料的是,来见他的是岑妄而不是桑萝。
桑至有些奇怪,还在探头看岑妄身后是否还跟了人,岑妄已经开口道:“阿萝这些日子忙铺子上的事有些操劳,我让她先睡了,岳丈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可那种事情哪能跟你说啊,桑至心里叫苦,只能道:“我找阿萝是有些父女之间的话要谈,世子爷让她出来见我,你与王爷忙碌去就是,不必理会我们。”
岑妄一字一顿道:“阿萝已经睡了,岳丈有事可与我说。”
桑至因为从这话里听出了些维护之意而惊诧地看着岑妄,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解释道:“世子爷恐怕误会了,我此番来并不是要阿萝和我归家,而是要她与世子爷和睦过日。”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爹!岑妄都在心底气笑了,女儿嫁的夫君是个不中用的大马猴,他不想着帮女儿逃离苦海,反而要女儿忍气吞声,真的要在深宅大院里含泪独守空闺,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岑妄道:“桑叔叔,如果阿萝还留在王府,有且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她不用独守空闺,否则,我定然与她和离,放她生路。”
桑至张嘴要解释。
岑妄道:“我知道桑叔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因此待我如亲子,可我毕竟不是你的亲生骨肉,阿萝才是,你更该把作为父亲的关心与爱护给她,而不是给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我自有父母心疼,一无所有的是阿萝。阿萝被你抛弃是十四年,被继母虐待十四年,已经足够可怜了,请你不要在她的悲剧上雪上加霜了。”
桑至缓缓把刚张开的嘴闭上。
岑妄道:“以后你要寻阿萝有事,可以直接寻我告知,若我觉得你的话还能听,我会转达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