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作品:《允相(民国)

    月明见云开睡得沉便起了坏心,往上挪了挪,张嘴用牙轻啃着他的下巴。
    云开被啃醒,知道是月明作乱,闭着眼睛笑道:“哪里跑出来一只老鼠精,啊......”
    下巴被重重咬了一下,他紧紧箍住月明捏着她的下巴骂道:“小东西,做什乱。”
    月明撅嘴无辜道:“我心里高兴,高兴得牙根痒痒,你让我咬一口嘛!”
    云开摸摸下巴的牙印又曲指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吓唬道:“你牙痒痒就是巧克力吃多了,再吃下去一嘴的烂牙,我去钉马掌的铺子借把铁钳全给你拔了。”
    月明又手脚并用的往上挪了挪,视线与他齐平,冲他龇起自己的一口小白牙:“太太说了,槟榔对牙齿好,我大不了现在开始学着吃。”
    云开想象一下月明吃槟榔的画面,穿着洋装亭亭玉立的一个小姑娘,张嘴一笑就是一口大黑牙,还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吐出血红色的口水。
    他觉得他承受不住那种画面,当即就要把月明从身上给推下去。
    “我就没见过哪家的太太领着儿媳妇抽烟、喝酒,就差领着你去耍钱了。你别动,下去、下去,我这血气方刚的,你不能引诱我幕天席地的干一些有害风化的事。”
    月明生怕他真把自己给推下地,嗷嗷叫着搂紧了他的脖颈,双腿也夹紧了他。
    云开对她刮目相看:“小东西,活学活用啊!前晚上才教你,你运用得这么熟练了。”
    他以为月明会羞涩的红着脸朝他发嗔,没想到月明关注的点很是清奇:“你今天干嘛一直叫我小东西,我再有两个月就满十八了哪里小?
    关于哪里小云开很乐意给她解惑,手掌摸上她的胸口笑得不怀好意:“当然是这里小,不过你别伤心,只要长在你身上,小我也喜欢。”
    月明愤恨的撒开手坐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表妹大,你干嘛不和她好?”
    月明一屁股坐他小腹上,差点把云开早晨吃的点心、米酒给坐出来。
    云开按着她的肩让她不要乱动,嘴里求饶道:“祖宗、祖宗,我错了,你别挪位置,小心下半辈子守活寡。”
    月明气呼呼道:“你真讨厌,就会欺负我,我才不要跟你去暹罗。”
    这算是戳到云开的命门了,他现在恨不得时时将月明揣进荷包里,挂在腰上,一时一刻也不分开。想想这回要有大半年见不到她,便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来。双手使了使劲又把她按回自己胸口,摸着她细滑的小脸柔声细语的哄道:“真是个傻瓜,我要是和瑟曼丽有点什么还能和你订婚?孩子都怕满地跑了。”
    月明气哼哼道:“我爸爸说表兄妹成亲最容易生出不好的孩子,你和她的孩子能不能跑还不一定呢。”
    云开哭笑不得教训道:“这种醋在我面前吃吃就行了啊!太太听了你这些话要不高兴的。”
    月明哼了一声,把脸埋在他胸口不理会。
    这小白眼翻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云开把她的脸刨出来,爱怜道:“傻孩子,我一颗心都捧给你了,它就在你手里攥着,你让它高兴它就高兴,你让它疼它就疼,你何必再和旁的女人置气。把自己气个半死不说,还迁怒我。”
    月明委屈道:“可是她每一句话都针对我,我又不能当着太太的面骂回去,我心里憋屈。”
    云开趁机道:“那就跟我一起去暹罗呀!送瑟曼丽回家的时候顺便去跟舅舅说一声我们要成亲了,舅舅就会会管束她。何必直眉直眼的和她扯头发对骂。”
    他这个主意不够痛快,也不够吸引人。月明听完意兴阑珊道:“再说吧,我才回来,不想再跑远路。你要是带我回昆明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云开再接再厉的劝道:“和我一起去吧,名义上是要带你去见见大姐,其实我就是舍不得你。我答应你,你这次跟我去,度蜜月的时候我就跟你去昆明。”
    这个提议就比较有吸引力了,月明有些怀疑的问道:“真的?”
    云开轻笑:“骗你干什么?”说罢又对她晓之以利:“去了曼谷家里就咱们两个人,你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去过海边么?暹罗有很多海滩,水很清,都能看见小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海呀、她还真没见过,她见过最像海的地方除了滇池就是洱海了。但这两个都是湖。
    她被说得有些松动,但还是犹豫道:“可是爸爸不会让我单独和你一起去的。”
    “我昨天请求过他了,他答应如果你想去就让你去。”
    “那行吧!”月明抚着他的下巴,答应得很敷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下巴的两排牙印上。还是挺整齐的,也没有飞牙,应该不用吃槟榔。
    云开见她一副没啥兴致的模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主要是我憋得慌,允相买不到condom,我怕你还没等到成亲的日子就大了肚子。”
    月明瞪了眼睛骂道:“我让爸爸给你配副药,保正开门节前你都不会想那种事。”
    云开听了直淌冷汗,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过condom是什么?是药么?管不管用?”
    云开立马就精神了,嘿嘿嘿笑着在她耳边悄声给她普及知识。
    月明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是男人用的啊!”
    云开........你现在是连羞涩都懒得装了么?
    “那说好了,我跟你去暹罗。但你得说话算话,不能把我扔给大姐或者把我扔在公馆,你要带我到处去玩。”
    枝头的花朵耐不住风吹,缓缓坠下。云开伸手接住,将花插在月明发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泼水节过后云开一行人出发,兰应德让长生自己跟着他们一起压货顺便送瑟曼丽回景栋,他则有事要从顺宁去腾冲。出发时月明本想从两个婢女中挑一个跟去曼谷,剩下那个在家照应兰应德。云开却让她一个都不要带去。
    “这山高路远的,女孩太多不方便。你一个人我还能照应得过来,再多一个拦脚绊手的就不行了。”
    月明皱眉,他这意思她也拦脚绊手么?
    云开见她不高兴,柔声劝道:“你这两个婢女谁也不会骑马,总不好让没成亲的大姑娘和俸小赛骑一匹马,肉贴着肉过十天半个月吧!还是你有意将她俩其中一个嫁个小赛?”
    月明想想俸小赛那狗腿的笑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倒不是她瞧不起俸小赛只是个管家的儿子,毕竟那两个婢女的出身还不如他。但她是答应过她们等回昆明要送她俩去上学。到时候去学校里找个没俸小赛这么狡猾的,能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多好。
    她的两个婢女当中叶户算是脑子灵光的了,但比起俸小赛那真是差了八条街的距离。
    人家都说精得捉鬼卖,这主仆两个狼狈为奸起来,神仙都捉进口袋卖了。她是上了云开的贼船下不来了,她的两个婢女还是轻省点过日子吧!
    于是月明虽然心里同意了,但还是撅着嘴一脸勉强道:“就会嘴上说得好听,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我?我们女孩子出门可麻烦了。”
    云开凑近她耳边暧昧轻笑道:“打水、端饭、梳头、洗脚,只要你吩咐晚上帮你宽衣我都不会推辞。”说完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月明准备看她大发娇嗔。
    月明似笑非笑的斜睇他一眼:“这些倒是用不着你,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废物,自己会干。倒是上马的时候得麻烦二少爷你,给垫垫,让我踩着你上马。”
    云开笑得眉眼都弯了:“你骑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踩我的背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到了出发的这一天,兰应德摸着月明的小脑袋叮嘱道:“一路上要乖乖听你师兄和你六叔的话,不要任性。去了曼谷记得经常去公司看看,让你安表哥教你一些公司的事务。”
    月明乖乖点头答应。兰英德又把目光转向云开:“她娇惯任性,你多担待一些,但也不要一味的纵容她。国内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发电报告诉你,那边的动向你也警醒着些。”说完觉得自己对未来女婿有些不温情,又补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别仗着路走熟了就大意。”
    比起兰英德这边训话式的叮嘱,杨老六这边就家常热闹得多。玉曼把头几天就用火灰捂好的干巴、油炸的蜂蛹、竹虫、过了油的腌菜、豆腐塞了满满一囊袋,叮嘱杨老六先吃哪些、哪些可以慢慢吃。
    杨老六用一种得意又满是不耐烦的语气对玉曼道:“行了、行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这么啰嗦干啥?你有空就去看看咱儿子,小娃娃独个人在缅宁上学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我不在家你这个当阿妈的也上点心,过去照应、照应,合口的饭菜给他做几顿,衣服该帮他洗洗的就洗洗。”
    他嘴里的咱儿子其实是玉曼和前头那个男人的,但他不在意对孩子亲热得狠。傣族的孩子要识字只能去庙里当小和尚,他觉得对孩子的前途没啥帮助,就托了兰应德把孩子送进了缅宁的官办学堂。以后要是有出息就再求求兰应德送他去昆明的讲武堂,那出来就是军官了!没出息也不怕,识文断字的,他领着跑马也便利。
    土司府的一群人这几年一年送云开四次,再大的离愁也觉得稀松平常了。但这次因着要顺便送侄女回家,印太特意嘱咐云开几句:“瑟曼丽心里不舒坦,你一路上对她好一些,别惹她生气。她要是拿话呛月明,你看在你我和你舅舅的面上多帮她圆一些场面。以后都是要做亲戚的,别生了嫌隙。”
    云开表面应承心里却叹息太太真会给自己找活。瑟曼丽找月明的茬自己若是帮着瑟曼丽说话,那月明还不得活吃了他。
    这孩子心眼小,自从瑟曼丽来了允相动不动就拿话点他。一不高兴就白眼翻上天的来一句“我什么都不好,你表妹好你去找她呀!”
    头大!
    看鸡褂的师傅擦擦满是油的嘴,跟土司老爷和兰应德说完吉祥话,代表着出发的吉时到了。
    马奴跪匍在月明的马旁让她踩着上马,云开让马奴走开,他亲自把月明抱上马,看见她的裤脚已经扎进马靴里,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脚腕让她把脚放进马镫。
    瑟曼丽冷眼看着妒火中烧,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脾气。婢女要扶着她上马她撒气似的甩开婢女的手,踩着马奴的背上马时用了几分力气。马奴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都要断了,但也不敢言语,待瑟曼丽上马后才敢退到一旁悄悄抻腰。
    云南本地的马都是小矮马,和毛驴差不多高,云开教着月明骑了几回,她控缰绳挺稳当。但兰应德还是不放心,叮嘱长生看着师妹,别让她撒欢的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兰应德看着被云开和长生护在中间的月明,这才意识到这个孩子要离开他了。他以前出远门,这个孩子都哭得眼泪滂沱。现在轮到他目送她离开,他的心也止不住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