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说!”
    “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却忍不住想将最真挚的心意传达给你。”
    “表妹,我……”
    庄翼德就是这时候走出来的,从庄陈氏身后那片梅林的背后,他跨步迈出,径直出现在梁易行的视线范围内,“表兄想对我夫人说什么?”
    傻子也知道接下来该是真情表白,虽然知道这样的状况很危险,庄陈氏依然期待着。
    先是察觉到表哥变了脸色,然后就听到某熟悉的声音,庄陈氏脸色瞬间惨白。
    稍稍迟疑,她强自挤出一抹笑容,转身:“老爷,您怎么过来了?”
    按常理说,庄翼德应该暴怒,狠揍这对狗男女一顿,他以为他会忍不住失态,事实上并没有,越愤怒越理智大抵就是这种情形,他难得体会了一把儒将的滋味,笑道:“不走这一遭岂不是错过一出好戏?夫人为逗乐为夫费心了。”
    他在笑,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周身满是寒气。
    作为本朝独断专行杀伐果决的将军,庄翼德没给两人任何的辩解机会,他再次将庄陈氏禁足,同时下了驱逐令,武显将军府再不欢迎梁易行。
    什么叫 里翻船?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庄家仨儿子都是孝顺的,很听亲妈的话,以他同庄陈氏的关系,完全不用多此一举。
    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个尺度,过犹不及。
    庄陈氏陷入了进门之后的最大危机之中,这事并没在任务进程上反映,因为察觉到智能管家欲言又止,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套出话来。有些事,不知道还好,知道就纠结了,犹豫许久,林燕玉到底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将这事通知二爷。
    他们身处广州,远水救不了近火。
    更重要的是,不能在这个时刻乱了主将的心绪,福朗思牙已经卷土重来。
    之后林燕玉才知道,有些事注定是瞒不住的,你不说,他总有别的渠道了解,第二封家书过来,事情就捅开了。坏事的还真不是老庄家的,老爷子再三告诫,禁止老大老三将糟心事说给庄凛听,他们信上说的大多是京城局势,敏感问题避而不谈。
    捅破窗户纸的是林家人,不要怀疑,问题就出在刘氏写给林燕玉的家书上,燕玉刚刚拆开,来不及看就因琐事从房内出去,书信来不及看就留在了桌面上。二爷并非有心,他回房之后见圆桌上有几页纸,拿起来扫了几行,一不小心就看到亲妈名讳。
    刘氏出自书香门第,乃书院院长之女,家教甚好。
    她用词非常讲究,通篇读完只能感觉到其浓浓的关切之意,她将整个京城大事都梳理了一遍,重点提了几件后院之事,其中一件就是武显将军府陈夫人。她是怎么说的?那位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夫人外交场合”,不知何故。
    她不知道林燕玉已经通过某外挂得知了事件全过程,只是以这种方式提醒她,老庄家出了大事,变天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本是好心,结果弄巧成拙,燕玉还没看过,信件就落入二爷庄凛之手,将这段读了两遍,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出事了!!
    说起来,在庄家几位男丁之中,他应该是最早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明白亲妈与表舅这段情的。老三看过情书,虽也猜疑,对于过程知之不详,至于大哥和老爷子,至少离开京城之前,庄凛确定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老爷子非常信任梁易行,纵容他随意登门,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二爷几次想要打破,都在老爷子的夸赞中闭了嘴。
    口说无凭,这事还涉及亲妈的声誉。
    庄凛复杂的心情大抵就只有燕玉能了解。
    他既要为老爷子叫屈,又担心这段陈年旧事曝光,还害怕亲妈被那唯利是图的混账表舅勾起某种情怀。平静这么久,他担心的事终于曝光了,老爷子自个儿挖掘出j□j,将庄陈氏禁足。
    好吧,这时候,庄凛并不清楚府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以,英明睿智的管家大人,您没有任何话对我说?”
    “对不起,您想打探的内容属于一级情报……”
    林燕玉就是这时候进屋的,她直觉气氛不对,“怎么,莫不是让那些兵 气着了?呶,尝尝这百合羹,新鲜熬的。”
    若是平时,庄凛已经赔好话笑着接过去,今儿个他竟冷着脸。
    庄凛直勾勾盯着自家媳妇,并不伸手去接,终于,林燕玉叹息一声,认命坐到旁边,“所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我有关?”
    “……”
    “我的爷,别闹小性子了。”
    “……你,可知府上出了事?”
    燕玉这才注意到拿在自家相公手中的书信,她大致猜测了刘氏可能用的表达方式,微微点头,“大概知道。”
    果然是这样啊。
    庄凛倒没有多少遭受蒙蔽的愤怒,比起这些多余的情绪,他更想知道的是,情况到底如何?
    “母亲……可还好?”
    “表舅与母亲踏雪赏梅被老爷子抓了个正着,听说,老爷子出去的时候他们还手拉着手,深情对望着……”
    艹!
    二爷有限的想象力果断低估了梁易行无耻的程度。
    尼玛,绿帽子戴到这份上,不炸毛就不是庄家人!
    ☆、109援军来x显神威
    庄凛险些没坐住,就要一路杀回京城老家去,好在燕玉撺掇着智能管家将情况从头说了一遍,是庄陈氏太懈怠,女人啊,甭管多要强,面对初恋的时候总是娇羞柔弱的。虽然,对表哥恋恋不忘险些为祸家庭让老爷子背上污名的太太也不可原谅,最差劲的还是以虚伪的感情做刀锋将庄陈氏扎得血泪横流的梁易行。
    嘛……这些都不重要了。
    老爷子冷静理智的处理了这起丑闻,下巨大的决心将庄陈氏禁足在小院里,并不怕丢脸登老陈家的大门问责此事。陈家二老早些年已经去了,现任当家人是庄陈氏的亲哥哥,庄翼德是真好意思,他连一丝一毫的纠结也没有,张口就来,以最直白的方式说清了那日亲眼目睹的情况,并冷声质问这对表兄妹之间是否早有私情!
    陈老爷真没想到这些陈年往事竟然以这种形式被翻了出来,天,梁家那边没音信不说,亲妹妹也瞒着他,直到妹夫上门他才知道当年被设计远走南方的表弟回来了。
    他回来不打紧,重点在于,丫还有意续起这段孽缘。
    想否认,大声说没这回事,终究是底气不足。
    虽然早料到这个情况,真正确定下来,庄翼德还是怅然了,起初是愤怒的,送别老二家两口子那日,他察觉到飘荡在自家夫人与表兄之间的暧昧气息,那时心情很复杂,经历了半年的沉淀,情况得到证实,他反倒出乎意料的冷静。
    那种心情该怎么说呢?
    从怀疑过渡到“果然是这样”“原来如此”的阶段。
    气过了,剩下的只是惆怅而已。
    陈家要脸,庄家也要……继猪队友事件之后,老爷子同陈家达成秘密协议,并不剥夺庄陈氏将军夫人这光鲜体面的身份,她的行为却要接受监督……还要进行一段短时间的禁足,这是最基础的部分,还有些维系两大家族关系的隐秘条款,庄翼德从陈家大门走出,脸上虽然没有笑容,神情却轻松许多。
    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心。
    庄翼德伤够了心,终于能够理智的做出决断,以利益作为平点,重新评估两家之间的关系。
    撇开感情这回事,庄陈氏的任何行为都无法伤害到他。
    只是多养个闲人在府中而已,并不费劲。
    ……这些都是智能管家抖出来的,很多部分林燕玉也是头回听到,都是关于此次事件的最新情报,虽然这个结果让人有些惆怅,到底没达到怒火攻心或者伤痛欲绝的程度,在大晋朝,场面夫妻太多太多,能够做足表面功夫,维系家族的尊严与荣耀这就足够了。被“真爱”感动犹豫再三终于伤害到枕边人的是陈舒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样的惩罚并不过分。
    庄凛到底被拦下来,一方面,他爱国情怀甚浓,满心惦记着圣上的旨意;另一方面,林燕玉枕头风真给力,她说了什么?
    爱是奢侈品,责任和义务才是两人之间最稳定的关系。
    老爷子有责任扛起家的重担,太太同样有义务管好后院,给他一个舒适安宁的环境,当然,忠贞不屈守身如玉这是前提,是时代对女性的要求……做错事要接受惩罚,走错路自然多坎坷。
    不能回京城做内部矛盾调解,二爷将过错全都归因于没眼力的福朗思牙海军。
    就这实力,吃饱了撑的搞远洋侵略。
    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说,庄凛期待着燕玉的安慰,虽然知道很多时候都是场面话,他一人拿希望听到诸如“并不是母亲的过错”“大抵是表舅说了伤怀的话,身而为人都是有感情的,许多事不能单纯用原理解释”“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并不一定要全部,这些话,诸如此类劝慰的话他总想听一些,结果呢?
    林燕玉并没有回应庄凛的期待。
    这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苦果自己尝”,之前那些算计林燕玉并不心虚。婆媳是与生俱来的天敌,她与庄陈氏斗法多次,背地里不知下了多少阴招。那种句式林燕玉是非常熟悉的。
    母亲最慈悲。
    母亲是大度的。
    母亲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
    从前说得再顺溜不过的话,今日却压根说不出口。理智上说,庄陈氏好与不好同她何干?莫说她这穿来的灵魂,便是真正的林燕玉,死了婆婆至多不过戴孝而已。能够铲除掉天敌,未来的日子总要舒坦许多。
    这样的想法该是正常,她的思维却不可抑制的拐向了另一处。
    一直以来,最可怜的就是庄陈氏。
    初恋远走南方,她茫然无措的嫁入将军府,斩断情丝过了半辈子,她认真的扮演着将军夫人的身份,生下三个儿子,却因为三个儿子之间的偏重以及利益分配同老二老三离了心,然后是分家,承载着巨大希望的侄女儿辜负了她的期待,一再让老庄家蒙羞。
    大房媳妇是个蠢货,二房与他又没多少感情,老三已经树立起某个概念——母亲对不起父亲。
    她难得一次忠于内心的情感,却遭受了此生最惨烈的失败。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人能三十年如一日,梁易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计任何利益满心只为她的表哥了。虽有时代隔阂,林燕玉依然感觉到庄陈氏的悲戚的低吟。
    明知道庄凛的等着她的劝解,林燕玉闭口不言。
    抑郁的心情得不到纾解,二爷进入到某种可怕的状态,正巧赶上福朗思牙方面再次来人,本来人家是想先和谈,先礼后兵。他果断不吃这套,不顾战争法则结结实实给使者以及翻译官先生来了个下马威,战火瞬间点燃。
    按照当前的战力对比,大晋朝从理论上是没有能力同福朗思牙抗的,因为林燕玉的存在,哦不……应该说是几个小家伙、管家大人以及那把诡异芭蕉扇的存在,从一开始,战事就一面倒。
    福朗思牙海军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剧的军人,没有之一,虽然有心理准备,初次进入广州海峡,他们就品尝到什么叫灭顶之灾。
    同庄凛抑郁心境交相辉映的是海峡之上阴沉的天气,从来都阳光明媚的广州海峡朝着百慕大三角的方向蜕变,阴云密布,狂风骤起,顶着巨大压力远赴东方战场的指挥官先生刚准备回撤,退往茜香国临时补给基地,一股子臭气蔓延开来。这时候,他们都没想到这玩意儿会引发怎样可怕的连锁反应,直到头晕目眩耳鸣行动力狂降,最后几乎丧失对舰队的操纵,他们是真正意义上最先品尝到芭蕉扇威力的人。
    还没正面对上,他们就遭了下马威,这就罢,等力气回归身体,他们已经不知今夕何夕。
    ……这是哪里?
    瞧着不像广州海峡?
    呀西,这才多久的功夫,竟然顺风顺水飘去南洋了?
    “威尔逊阁下,情况太邪门,是不是暂时撤出?”
    撤?他也想撤,尼玛,纵使有再充分的理由,拿不下这场战争回国之后的下场完全可以想象,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蠢货,伟大的福朗思牙舰队会输给落后的东方国家?我们甚至不惧怕日不落帝国的威胁!”
    “立刻掉头!朝广州海峡行进!”
    “为了营救公主!为了拯救愚昧的东方人!为了传播福朗思牙先进文明!”
    “噢,上帝与我们同在!”
    战争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说赢的,遇到跃跃欲试的小家伙以及半黑化指着那他们泄愤的庄凛,惨白是注定的,唯一值得开盘做赌的是惨烈程度以及伤亡人数,林燕玉在心底默默地超度了好几回,战争没有对错,为的都是自己的祖国,可怜的福朗思牙人,你们不该遇到这种情况下的庄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