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4)
作品:《续命(GL)》 容离隐约猜到,这男子既然没死,自然是获救了,指不定就是那只猫救了他。
果不其然,男子道:我醒来时觉察舌下压着什么东西,口鼻呛得难受,我险些就将那玩意吞了下去。
是那颗珠子?华夙皱眉。
男子颔首,抬手把额上的汗蹭上了胳膊,就是那颗珠子,我吐出来后,猛地吐出了一大口海水,起身才知有人在我身边看。
我没死,寻常人在海上翻船,哪还有活命的机会。男子一边回想,一边道:我知身侧的人指不定就是救了我的,可我没想到,这救了我性命的竟是位姑娘。
猫妖。华夙淡声。
男子唇边噙着笑,我只听说边隅地方有的人便是长了碧眼的,可从未见过,在看见那双绿莹莹的眼时,我以为见到鬼了。
鬼还救你,你想得倒是好。华夙轻嗤。
男子窘迫,我哪里知道,匆忙往自己腿上掐,会疼,且身上还有温,气息又还在,我才知自己还活着。
他一顿,朝竹帘上泼水,我壮着胆子往她面上碰,那脸亦不是冰的,才敢笃定自己没死,面前的姑娘亦不是鬼。
她还变作人形救的你。容离思及自己这辈子头一回见鬼,可没这男子这般好运,见到的二娘面色惨白,脸上两行血泪,差点就被当场送走。
男子道:只是我那时猜不到她是白猫所化,只觉得这女子陌生,心以为我被浪潮冲到边隅去了,否则怎会见到碧眼的人。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那颗珠子是做什么的,只以为这是什么救人的偏方,谁知她一开口便说,以为我要死了,这才下海寻了颗珠子,还把珠子给了我。
容离一愣,猫大抵都是厌水的,头回给垂珠洗澡的时候,它挣得厉害,压根不肯碰水,叫得撕心裂肺的,这白猫却为了你下海寻珠子。
华夙斜了一眼,叫得屋瓦都要被掀翻了,我远远就能听见。
男子颔首,她浑身哆嗦着,见我醒来便笑,说话不大利索,跟牙牙学语一般,我越发笃定我是被大浪冲到了边隅,听说住边隅的人讲的话可咱们的不一样,不然她说话怎会这么不利索。
华夙一嗤。
男子轻叹,我四处看了看才觉得此地熟悉,远远瞧见村子一角,这可不就是咱们的村落么,我恍然发觉,哪是到边隅,我明明还在渔村。
他又打了一桶水,最后一遍冲洗,我带她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我,村里已许久未来过这么标志的姑娘了。她有些认生,看见人便往我身后躲,只是神色并不像害怕,只像是寻个地方窥探打量那些看她的人。
猫大多如此。容离想了想,垂珠也常常这样,只是它见过的人并不多,且还在华夙这练足了胆子,寻常人可吓不着它了。
男子将马车冲干净,又打水往地上浇,把地上的血水给冲开。
我不知她是猫,后来见到她在生啃鱼篓里的鱼才觉察不对,就算是边隅人,哪会这样吃生食。
他神色一黯,微微摇头道:因她跟着我回来时被不少人看见了,那段时日常常有人来家中做客,还有带小孩儿来的,那些个小孩管束不好,四处乱跑,看见她变作的猫在叼鱼篓里的鱼。
后来我听见一声惊呼,匆忙跑去看,只见她捧着血淋淋的鱼站在鱼篓边上,一个小孩儿被吓得跑了出去。他声音干哑,她问我,那小孩儿为什么要跑,她明明已经变回人形了,应当吓不着人才是,我当时懵住了,先前只是觉得她举止怪异,不料竟怪异在这。
你知她是妖了?容离笃定。
男子点头,我当即猜到了,令她不可再偷偷吃鱼篓里的鱼,也莫要在旁人面前变。可这猫变作人的怪事很快传得人尽皆知,我便想着连夜带她离开渔村。
话音一顿,他声音沉沉道:不料当夜,村民举着火把将我围起,让我带那姑娘出来瞧瞧,万不能被妖怪蒙了心志。
我不敢言,怕她被乱棍打死,她乖乖跟着村民走了,被关在了屋中,每天有人丢一条生鱼给她,她许是念及我先前说的话,宁可饿死也不吃。男子神色黯淡。
容离怔住,她后来是如何死的?
男子沉声:我本想悄悄救她出来,没想到去晚了,她许是忍不住饥,悄悄吃了一口,被当日看守她的一个村民打死了。
容离眼一瞪。
男子摇头,那人后来被村长逐出村子了,听闻遇上了山洪,死在了沙石泥水里。我赶去找她,到时只见到屋里有只通体雪白的猫,身已经凉了,我想把珠子给她的,可想了想,她都活不过来了,我还不如陪她做鬼。
后来我离开村子,在城中买了一处宅子,含着珠子离了魂,这才看见她的魂远远跟在我附近。每半月我便要去买一车鱼,许是生前饿得厉害,她一顿吃得格外多。
华夙冷声:碰见你当真是她的劫,往后这半月我差人照看她,你将珠子借我,其余的事亦无需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3=
最后一个配角小副本
第131章
什么劫,难不成是情劫?
男子怔了一下,似没想到,自己竟还被当作了劫难。
他神色落寞,我陪了她许久,她应当是乐意的。
容离也听得满肚子的气,你若当真想陪她,就真与她一起做鬼了,而不是这样耗着她。
男子抿着唇没吭声。
华夙轻声一嗤,你是不是把自己的陪伴当作是对她的恩赐了,是不是还盼她对你感恩戴德,好把你们淡去的因果又结上?
男子发懵地微微张开唇,似想反驳,我
你想她如何?华夙冷冷睨去。
男子沉默了半晌,挣扎着开口:我若再留她,她会死吗。
华夙颔首,言简意赅:会。
男子闻声攥紧了双手,我不想她死。
是你害得她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如今却说不想她死,若非你留她,她指不定早投胎去了。华夙冷声。
男子却还在苦苦挣扎,万一她本意如此,也想陪我。
你不妨问问她。华夙气定神闲地说。
男子只好颔首,自言自语般,她夜里会回来,五更便会回,我定会问问她,多谢大人提点。
他身一转,回头问:大人和姑娘和要在陋宅暂住?
华夙侧头朝容离看。
容离还在捏着她的袖子掩住口鼻,见状瞪着一双眼微微摇头,我们去外边走走?
华夙依她,颔首道:那便去走走。
男子也不留,看模样好似提不起劲,像极被伤了心,闷闷说:正好这几日有龙鱼舞,大人若不去看一看,这城里的龙鱼做得顶好。
容离一听这龙鱼,就想起赤血红龙,也不知城里做的龙鱼,和赤血红龙的真身是不是一个模样。
华夙看她双目精亮,轻轻一哂,想去看?
去看看。容离往她手臂一抱,整个人贴了过去,身子又软又弱,跟撒娇一样。
华夙拿她没法,只好带着她往外边走。
夜色已至,街上点了不少灯,齐齐一排红灯笼在楼上悬着。
恰有人路过此地,看见屋门一敞,一女子从里边出来,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这门已多久没有开过了?
那人哪敢久留,拔腿就跑。
容离耳力好,远远就能听见街市上的吵闹声,她站直了身,未再倚着华夙,省得将路人吓着。
华夙带着她穿过长街,身侧不少垂髫小儿跑了过去,那些个孩童一边道:今夜的灯里有我爷爷做的,我爷爷的龙鱼灯做得顶好。
另一小孩儿愤愤:我姥姥做的才是最好的!
容离还未抬眼,便觉绚烂的光映至眼底。她一抬眼,街角正好有人舞着龙鱼过来,好几人藏在龙鱼下,那龙鱼做得栩栩如生,扭头摆尾,眼帘还会眨。
其后是璨若繁星的龙鱼灯,或是橙黄,或是绯红,甚是亮眼。
周遭的屋舍全映上了龙鱼灯的色泽,举着鱼灯的人面上带着笑意,喜不自胜。
容离远远张望,她见过舞狮,却是头一回看见舞龙鱼,且不说后边还跟着这一长串的龙鱼灯。
众人举着灯排了老长,本以为要到尾了,没想到后边还有,这么一列龙鱼灯近乎要将整条长街都点亮了。
好看么。华夙面上无甚神情,可橙光的光映至眼底时,目光却是柔的。
容离颔首,难怪这么多人往这边来,原来是真的好看。
她微微眯起眼,忽看见龙鱼灯上还写了些字,可那些字写得太小了一些,鱼灯还时不时晃一下,她压根看不清楚。
鱼灯上写的是什么?容离指着远处的龙鱼灯问。
华夙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慢声将龙鱼灯上的字看清,淡声念道:愿吾妻体健安康,吾女平安顺遂,阖家美满无忧。
容离一愣,又朝另一鱼灯指去。
华夙不厌其烦,愿金榜题名,骑马北去。
竟都是些心愿,还以为会是什么经文一类的。
正看得入迷,容离忽瞧见有只猫一窜而过,她眼一垂,只瞧见了一蓬松柔软的猫尾,那身皮毛甚是熟悉,和猫妖甚是相似。
华夙见她神色一变,跟着一转眼眸,冷不丁瞧见了人群里的猫。
那猫不怕人,就这么站在人群中,举着灯的人从它身上穿了过去。
容离本还担心这猫会踩着,见状才想起来,这只猫已经化鬼了,旁人哪里看得见她,也压根踩不着她。
白猫眼一抬,同容离对上了眼,它尾一甩,转身朝另一处跑。
容离穿过人群去追,只见白猫跃到了屋檐上,踩得屋瓦嘎吱作响,还在不疾不徐地跑着。
华夙跟在后边,生怕她跑乏了忽然倒下,手腕一转,捻出了一缕鬼气,往容离后心灌。
容离周身乏意被驱尽,本还跑得头昏脑涨的,现下神志清明,一点也不晕了。
白猫自屋檐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了地,拾级而下,停在了江边。
江水上,一些巴掌大的龙鱼灯沿着河漂了过来,灯上亦写了字。
白猫伸爪去捞,明明该是怕水的,和浇灵墨一般,碰了水便瑟瑟发抖,可它一个伸爪,就把一花灯给捞了过去。
龙鱼灯一歪,烛芯没进了水中,火光登时被浇灭。
沾了水后,纸做的龙鱼变得软趴趴的。
白猫仍不放过它,硬是将这纸龙鱼捞上了岸,在捞上岸后,白猫便不管了,往边上走了几步,蜷起身舔自己湿淋淋的爪子。
容离弯腰把那湿了水的龙鱼灯捏了起来,也不知谁的心愿被这猫糟蹋了。她展开湿淋淋的纸,纸上的字变得模糊不清,有几个字已看不出字形了。
她垂着头思索,过一会才把纸上的话给拼凑了出来。
愿平安,千岁无忧。
千岁无忧,这哪是寻常人会写的,凡人阳寿不过百载。
容离捏着那皱成一团的纸,眼一抬,讶异道:这是那买鱼的男人写的?
华夙垂眼去看,掌心往上一悬,纸上沾了水后绽开的墨顿时凝了起来,原先看不清的字变得分外清晰。
写的是,愿吾妻顺遂平安,千岁无忧。
华夙收了手,朝白猫睨去一眼,冷声道:有意思,那买鱼的不想让这猫往生,还盼她这死魂能千岁无忧,可这猫捞了灯,明摆着不想千岁无忧。
白猫轻轻叫了一声,应是认了她的话。
容离有些困惑,既然这猫不想,为什么不往生去,偏要耗在此处,再耗下去,非得魂飞魄散不可。
白猫站起身,往旁一钻便没了影。
容离左右张望,还是找不到它所在,只好作罢,回头道:这要如何是好?
华夙不以为意地说:随它去,你还想回去看看龙鱼灯么。
容离颔首,干脆到了茶楼里坐着,往窗外看时,恰好能看见楼下的龙鱼舞,百姓举着鱼灯沿街站着,一个个也不嫌累,和边上的人有说有笑的。
同在茶楼上看灯的人不少,一到这龙鱼花灯节,茶楼雅座便要涨价,比平日里贵上一倍不止。
容离的盘缠还余有不少,可这金银总是不禁花的,方才上楼时,华夙见她要掏钱袋,忙不迭把碎银铜板拿了出来,塞进了容离的手心里。
华夙道:这些都是以前那些鬼上供的,不花白不花。
容离只好把手心里塞着的铜钱给了小二。
楼里同观灯的人正絮絮叨叨地地说着话,说的多半是些柴米油盐的是,还有什么妻妾子女一类,有一人却道:有人看见那户腥味十足的人家开了门。
又无人进去么?
没有,门敞了一道缝,过一会就合上了,门外倒是站了个姑娘。
姑娘?好端端的姑娘家去那做什么,也不嫌臭。
听说那姑娘长得亭亭玉立的,站了好一阵没走,模样还很是好看,只是面上无甚血色。
该不会是鬼吧?
今儿龙鱼花灯夜,莫要说什么晦气话。
不是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屋里还总是传出腥臭,前些年不还有人怀疑那户人是不是杀了人没有埋尸么,你说那姑娘会不会真是鬼,前来索命了。
嚯,莫要吓人,那时官府不是命人去搜了么,腥臭是因屋中放置了不少鱼头鱼尾,料像是酒家留下的边角料。
可先前不是有人问过了么,压根没一个酒家会把余下的鱼头鱼尾往那里送,更别提鱼头还是好吃的,把头弃在那儿做什么。
罢了,今夜不跟你扯这些,好好的龙鱼花灯节,万不能沾了晦气。
容离也不知自己怎的就成鬼了,不过那宅子臭是真的臭,若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未变,也不怪百姓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