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
作品:《世界一级艺术狂徒》 什么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熠熠。
连生熠勾起嘴角, 即使她的脸色苍白, 唇色浅淡, 仍是一个漂亮的笑容。
也是在这样的音乐厅, 我还没有办法和你一起表演四手联弹。
熠熠清清楚楚的说道:你告诉我, 舒伯特是一位勇敢的音乐家。
于美玲记得。
那时她刚刚结束一场亢奋的演出, 精神十分疲惫,但是她可爱的小熠熠张开柔软的手臂拥抱她, 说道:妈妈,以后我要和你们一起表演!
她很高兴。
熠熠活泼可爱, 漆黑的眼睛充满着对音乐的向往。
于是,在散了场的舞台, 她怀抱着可爱的孩子, 随手弹奏钢琴, 教熠熠认识那些伟大的音乐家。
这是莫扎特,他创作了宝贝最喜欢的小星星。
这是贝多芬,他写出了你听了之后非常激动的命运。
年轻早逝的音乐家,留下了瑰丽美好的篇章,病痛缠身的音乐家,发出了灵魂深处的呼啸。
它们统统出现在于美玲的指尖,教导着她可爱的小女儿,去感受音乐的魅力。
熠熠眼睛澄澈茫然,她不懂得莫扎特的英年早逝,也不懂得贝多芬的失聪对音乐家代表什么。
她会奶声奶气的问:他们在哪里表演,我想去听他们现场弹奏乐曲。
天真无忌的童言,惹得于美玲快乐笑出声。
你听不到莫扎特和贝多芬的现场演奏,你知道听到许许多多的音乐家现场演奏他们的乐曲。因为他们已经不在了。
熠熠不懂得什么是不在了。
于是,于美玲自己抬手弹奏了舒伯特的四手联弹。
澄澈空灵的旋律,引得熠熠好奇出声,这就是肖邦吗?
稚嫩的回答令妈妈笑出声。
不。这是舒伯特,一位勇敢的音乐家。
莫扎特三十五岁逝世,而舒伯特仅仅三十一岁就与世长辞。
他创作了于美玲喜欢的《圣母颂》,留下了许多四手联弹。
在闲暇空余的时候,于美玲会和连君安一起,一边弹奏舒伯特,一边渡过母子之间的悠闲时光。
那时,她在向亲爱的女儿介绍舒伯特。
他贫穷、痛苦、饱受得不到人们认可的折磨,但是他的乐曲澄澈温柔,依然让人觉得温暖。
为什么?熠熠仰着头看妈妈。
妈妈随性弹奏,笑着回答:因为他没有屈服于贫困、痛苦、折磨,快乐的享受生活,赞美生活,所以他很勇敢。
勇敢的燃烧着短暂的生命,描绘着世界的美好和他与命运的对抗。
熠熠并不能懂得于美玲的赞美,她盯着钢琴键,感叹道:
那他也不在了吗?
不在了。于美玲回答道,和莫扎特、贝多芬一样,不在了。
小小的熠熠有小小的遗憾。
她说:那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于美玲记得自己笑出声来,手指在琴键弹奏出舒伯特的抗争。
你现在已经见到他们了!
她肯定的告诉怀抱中的孩子,当我们弹奏乐曲,当我们谈论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就代表他们还活着,他们在音乐里获得了永生。
于美玲的回忆清晰,眼泪干涸的凝固在她脸颊。
妈妈,我爱你。
小小的女孩伸出手,帮她擦拭泪痕,还有晕染开的妆容。
即使我不在了,我的音乐也会永远陪伴你,我会在音乐里永生。
熠熠换上了平时在家穿的普通衣服,拿起了那把漆黑琴声银白弓弦的朝露。
这样普普通通的模样,于美玲见过无数次,但没有哪一次如此心慌。
可靠高大的哥哥,换上了同样简洁的衬衫长裤。
他牵着T恤短裤的妹妹重新回到舞台,像是脱掉了漂亮礼服的王子和公主,回归了真正的现实生活。
唯一不现实的,是音乐厅爆发出的激烈掌声和热情欢呼。
熠熠!熠熠!
他们不知道,小女孩需要承受多少痛苦才能走到他们面前。
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个受到音乐之神眷顾的天使,终于被他们发现了。
于美玲听着一声声呼唤,哭得双眼通红。
她的熠熠要离开她了,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
稚嫩的女孩子懂得了音乐的意义,活着的意义。
就要如此坦然从容的拥抱可怕的命运。
于美玲抓住丈夫的手臂,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教她弹钢琴,我好后悔教她学音乐。
连凯抱着自己悲伤的妻子,一脸愁容仍旧温柔耐心。
可她是为音乐而生的孩子,她爱着音乐。
哪怕于美玲不去教她,她也会凭着本能,哼唱出属于自己的乐曲。
她的爱存在于眼睛里,存在于血液中,存在于乐器上。
只要她奏响乐曲,整个音乐厅都能懂得她的声音。
很快,那首名字长到古怪的《有鸟西南飞,熠熠似苍鹰》,以温柔的钢琴旋律开始,带起了朝露低沉的弦音。
连君安的温柔伴奏,连生熠恣意的拉动弓弦。
观众们已经看见过一朵生机勃勃的青葵,盛露向阳舒展枝叶。
也看见过铮铮铁骨的木兰,刚柔并济,沙场凯旋;森林田园间的精灵,为人类的痛苦抗争悲伤。
此时,他们见到一只鱼,纵身一跃化而为龙。
看到了一只鲲,张开巨翅化而为鹏。
飞龙在天,鲲鹏遨游,浪漫自由,在二胡简单银弦奏响了整个天地壮阔、浩渺宇宙。
曲目表上印着的诗句,顿时成为了耳中清晰的旋律、眼前明确的景象。
连生熠是小鱼,一遇风云变化龙;是小鸟,振翅而飞则为鹰。
绝无仅有的天才,被浑身光芒的母亲藏起来,被年少有名的哥哥遮挡住。
终于,张开了属于自己的翅膀。
观众们眼眶通红,激动得落泪。
熠熠乐曲里饱含生机的渴望、坚毅、自由、梦想,激荡起了他们心底深处压抑的情绪。
直到这首乐曲在二胡高扬的旋律中结束,直到快乐的熠熠和帅气的连君安牵手离场,他们的视线也紧紧追着熠熠,哪怕帷幕遮挡了所有的光。
音乐厅热烈的掌声在呼唤藏起来的小熠熠。
甚至还有人站起来大声喊道:熠熠!我爱你!
声嘶力竭的喊声,引得音乐厅一阵友好欢笑。
不少人跟着在喊:熠熠!安可熠熠!再来!
熠熠!我喜欢你!
庄重严肃的音乐厅,因为年轻人雀跃直白的表白,变得轻松张扬。
这是计划好的安可,每一场音乐会的结束,演奏者都会在热烈掌声与欢呼中走出来,一遍又一遍的为观众即兴弹奏感谢的乐曲。
然而,连生熠就站在不远的位置,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敢踏出半步。
她心脏如擂鼓,再怎么努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都不能逃过敏锐仪器的监控。
绿色的线条一定在疯了一样跳跃。
她想,董思姐姐肯定会反对,妈妈也不会让她再出去。
于是,连生熠抓着连君安的衣摆,视线充满哀求和渴望。
她希望哥哥能够鼓励她,告诉她:这就是重新登台,回应观众的最好时机。
但是,她的哥哥犹豫不决的去看身后。
于美玲站在那里,仍是没有换掉的晚礼服。
她眼睛通红,像一缕游魂,浑身浸润着伤心与悲痛,希望着眼睛里只有舞台的女儿,主动回到她的身边。
连君安被这样失魂落魄的母亲震撼。
他应该鼓励熠熠,这时却犹豫起来。
熠熠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发,低声说道,要不然,我们下次
熠熠。钟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下次。
那位平静得温柔的年轻人,怀抱着那张古老的十弦琴,走吧,他们在叫你。
熠熠的犹豫、慌张,瞬间变成了雀跃。
她松开抓住哥哥衣摆的手,抱着她的朝露,跟上了钟应的脚步。
重新踏上舞台那刻,有些渐渐减弱的掌声骤然激烈,一些消失的呼声,也重新出现。
熠熠!
连生熠!
他们的热情伴随着声音清晰的传进连生熠的耳朵里。
可熠熠觉得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她耳朵被掌声欢呼震得发红,她手指被热情观众的视线看得颤抖。
为什么她剧烈跳动的心脏,却像舒缓了下来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噪音,让她感受不到它的抗议。
应该咚咚敲打耳膜的跳动声,被掌声和欢呼取代。
她只能听到那些热烈美好的声响,再也察觉不到离她最近的心脏。
钟应陪伴着她,走上舞台,没有任何叮嘱,走到了旁边为古琴准备的桌椅旁。
那里很偏僻、很远,连生熠跟着走了几步,又慌慌张张的回到二胡的位置。
偌大的舞台,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熟悉的钢琴旋律,也没有温柔的父母兄长。
只有她一个人。
连生熠紧张的取下话筒,掌声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安静下来。
她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和她急促的呼吸混杂在一起,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手足无措的小小音乐家,转头去看自己的钟老师。
却发现钟老师温柔笑着,安静看着她,和所有观众一样,给予了她耐心的等待。
连生熠意识到,这就是她想要的音乐会。
一双双炽热灿烂的眼睛,专注的凝视她,等待她的自由演奏。
熠熠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做起了音乐会唯一一次自我介绍
我叫连生熠,今年十二岁。
小姑娘甜甜的音调回荡在宽阔音乐厅,清晰可爱,紧张得微微发颤。
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对非常重要的日子,这也是一场非常重要的音乐会。
她眼睛放光,仔细端详观众席黑压压的人群,笑着说道:
感谢大家能来到这里,感谢你们喜欢我的演奏,感谢你们的掌声和认可。所以,还有一首乐曲,我想一个人
连生熠忽然回过神,看了看沉默的钟应。
那双眼睛温柔带笑,鼓励着她勇敢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必介意任何的事情。
她的钟老师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正是那双眼睛从茫茫人海,在万里之遥的维也纳,透过一首改编得面目全非的即兴曲,发现了身处漆黑角落,无声的自己。
那是她的曲子。
无论怎么改变旋律、改变音符、改变演奏的乐器或是演奏的人,都总会有那么一双眼睛,透过它看到背后真实沉默的连生熠。
现在,沉默的连生熠可以出声了。
她捧着话筒,坚定的说道
这首乐曲,我想和我的老师们一起,把它带给大家。
她的老师不止是钟应,还有冯元庆,还有柏辉声,还有方兰。
有些人来到了现场,有些人再也不能来。
可是她短暂孤独的人生,因为这些老师们变得灿烂辉煌。
让她鼓起了站上舞台的勇气。
它是曾经一首即兴曲,就创作于这把名为朝露的二胡上。
熠熠看着整个音乐厅的观众,笑得灿烂,我给它想过很多名字,但我却发现,只有一个名字最适合它。
她的声音温柔,甜甜的童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熠熠。
她笑着告诉所有人,这首由朝露奏响的即兴曲,名字就叫《熠熠》。
是熠熠生辉的熠熠,是熠熠发光的熠熠,是熠熠闪烁的熠熠。
是熠熠存在的意义。
也是从悲伤痛苦之中,伴随着一声婴儿啼哭,诞生于世的熠熠。
第65章
连生熠穿着普通的可爱T恤和短裤, 和在家里一样抱起了朝露。
不一样的是,她真正的拥有了许多听众,拥有了会对她说我爱你我喜欢你的粉丝。
即使这样的喜欢短暂, 即使离开音乐厅他们睡一觉就会忘记。
她也快乐得不能自已。
音乐厅重回安静, 连生熠拉开了银白色的弓弦。
那首悲伤忧郁的《熠熠》,拥有一段低沉的序曲, 沉入了不为人知的角落, 就像她自己,远远的见到光,远远的躲在黑暗里。
没有了最后的顾虑,她的朝露爆发出了喑哑凄凉的哭声, 为她奏响了证明她存在的《熠熠》。
朝露的胡弦, 尽情的飞扬着连生熠的思绪。
黑暗中窥见的光芒, 是她的舞台亮起的明灯,慢慢的讲述着连生熠的一生。
痛苦是她的灵魂颜色, 她的记忆永远是一片漆黑。
那是连生熠第一次知道, 自己不能像普通小朋友一样走出家门。
她不能痛哭, 她不能大笑, 她不能在沙滩上打滚,她不能登上一望无际的险峰。
寂寞安稳的生活, 一点一点消磨她所剩无几的光阴。
她躲在大树可靠的枝干下,悄悄透过树叶去看耀眼的太阳。
不同于快乐雀跃的乐章,《熠熠》的旋律痛苦得令观众心脏抽痛。
仿佛那支握在熠熠手中的白弓,变成了刀刃, 挑在聆听者心间。
她是在光芒中诞生, 沉入黑暗的姑娘。
她唯一的祈求, 就是能够从黑暗中走出来, 重新沐浴阳光。
二胡的哀怨伤痛,远远超过了钟应曾在维也纳听过的即兴。
连生熠在倾诉、在抱怨、在发泄。
钟应泠泠古琴的伴奏,将那些深沉如墨的黑暗,搅得更加阴沉。
突然,胡弦迸发出了一丝高亢的声音。
就在那个时刻,那个瞬间,黑暗中的连生熠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小心翼翼,捧着自己脆弱的心,见到了真正的光明。
她走得很慢很慢,慢到二胡的银弦断断续续,仿佛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