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作品:《24格的谎言》 郑观语叹了口气,开始转移话题:李导,他没拍几年,你也要理解一下他的情绪波动,这是正常的。
我是觉得他今天状态很不好,是不是因为你啊? 李志元道,赶紧去跟他聊聊,让他稳定下来,回来好好拍。
郑观语再度无言以对了,我去找他,他可能会更不稳定。
而且他自己情绪也有点不稳定,心情十分复杂。
李志元摇摇头,这次很坚持:我感觉是因为你他才这样。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赶紧去把他弄回来,不要耽误时间。
好吧,这次可是你让我去的。
郑观语站起来,抬眼找了下明峥
他在一颗树的背面靠着,隐约看到了他的衣角。
走过去,明峥正蹲着发呆。
郑观语有点无奈,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发:还好吗?
明峥一把握住他的手,把脸埋进去,沉默了会儿。
郑观语真的是很看不得他这样子,心里酸酸涩涩的。
半天明峥才道:让你吃了好多刨冰,对不起。
也顾不上有没有人看到他们了,郑观语连忙蹲下去抱了抱他:这没什么,我以前拍戏还吃过五六七八碗面条,喝过好多好多果汁,这是小事儿,明天我就好了。 顿了下,你也吃了很多,我心里很难受。
他越说语气越软和,眼睛还柔柔地看着你 明峥听了会儿感觉心里平静多了。
明峥蹭了蹭他的肩窝:感情戏怎么这么难拍。
可能因为感情这东西很复杂,所以难拍。 郑观语说,我想想怎么办啊 你不是老觉得会跟我分开吗,这次就当在这部戏里好好过个瘾,多 ng 几次感受下分手的感觉,以后咱们就不提分手这种事情了好不好?嗯,对,待会儿你就按这个思路去演,咱们
什么鬼思路。明峥看他两眼,居然不自觉笑了: 你是靠这张嘴混的娱乐圈吧,这么能说,天天讲这些来哄我。
郑观语捏捏他的脸:就哄过你。走吧,小少爷。
第49章
李志元要什么感觉?
其实明峥大概能想象到,应该是一种轻而缓那种情绪,淡淡的,即使是说分开也要风轻云淡。不能歇斯底里,不能夸张,情绪表露不能太满,如果夸张会让这场戏变得很奇怪。
他和郑观语慢慢走回片场,一步步数着走了多少步 走了会儿神。
郑观语说的那个办法也可以一试,就当做这是演练他们分开时的阶段也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像都是有阶段的,某个需要彼此的阶段过去了,关系好像总是会散。以后是未知的,有好多难以莫测的难关会等着他们,陈舟和高小羽大概只拥有这一个夏天,雨季刚刚来临他们就必须分别了 爱恨悲欢,电影里出现了太多,这是稀松平常的,反正他们的关系本就是一晌贪欢。
毕竟把感情和真心交给某个人的时候,没办法去哪里买一份保险。
明峥开始想象,他和郑观语真的已经走到了结束的那一天,可能只有这样想像才能有代入感,有导演要的那种感觉
李志元喊了 A。
恍恍惚惚又拍完一遍,李志元静静地看完,终于喊了一句:过。
拍完那个镜头回去,他们都十分疲惫。
那堆刨冰搞得郑观语很犯恶心,只感觉自己一年都不想吃冰的东西了。
而明峥是心里不舒服。他心里沉甸甸的,因为后面几场会比今天的更难拍。
回到酒店,餐厅没几个人了,他们刻意等了好久才来吃。
郑观语没时间去做饭,他们只能吃酒店的餐。不太好吃,都没什么胃口,单纯地为了填饱肚子在吃而已。
沉默地吃了会儿,谁也没心情说话。但郑观语吃着吃着,手从桌子下面移了过来,轻轻握住他一只手揉了揉,也没说什么,似乎只是想牵他一下。
郑老师。 明峥突然轻轻叫了郑观语一声。
郑观语偏过身子看他:嗯,你讲。
你难过吗。 明峥问。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郑观语听懂了。
难过。 郑观语坦然承认,我身体里那个高小羽今天被陈舟甩了七次,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尤其是最后那次,明峥讲台词的语气和表情都太真了,搞得郑观语当时十分悲伤。
明峥嗯了一声,随即小声道:你不要难过。
郑观语失笑,感觉你不太会安慰别人,业务不熟练啊,以后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明峥静静地看着他,问:我做什么你能开心一点?
什么都不用做。 郑观语声音很温和,出了戏你还能在我身边,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安慰了。
明峥嚼了两口饭,偏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今天拍的时候很怕你胃疼,老是分心。 明峥小声道,我当时还真的幻想了好多我俩分手的情形。
郑观语拍拍他的腿:以后不准再想那种晦气的事情。好好吃饭,别东想西想。
明峥嚼了会儿饭,打量了郑观语一会儿。
客观来说,这个人不调戏自己的时候确实是个很雅的人,气质又很沉静,能看得人心情变好。
看了他两秒,突然很想撒个娇。
明峥轻轻叫了他一声郑老师。
这语气。郑观语偏过头看了看四周,确认这个角落没人看以后才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好了,别想了,赶紧吃饭。
明峥还是固执地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看,小声道:你抱我一下。
郑观语看他一眼,立刻放下筷子凑过去抱了抱他:怎么了?
拍得不太高兴。
郑观语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拍戏就是这样的,你要习惯,喜怒哀乐都要习惯,不要被那些情绪影响。拍完就不要去想戏的事情,你试着把戏里的情绪放在心里某个小角落里,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不需要的时候就不要去想
明峥靠着他,开始认认真真地听他讲课,听了会儿心里才平静了一些。
但这样的日子也没多久了,他俩的戏很快就会拍完。等最残忍的那几个镜头结束后,郑观语要留在畹町补拍一些单人镜头后杀青,而明峥需要出发去南极补拍陈舟的镜头,他们必须被迫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那一晚明峥睡得一点都不好,他心里很抗拒之后的那几场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郑观语半夜都被他给闹醒了,无奈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揽:再滚来滚去我俩明天要起不来了,乖乖睡觉。
明峥最后还是被他抱着睡着了。
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梦也断断续续的,有很多他们拍过的情节,也有很多他和郑观语在一起的画面,来来回回地交错在一起,让人十分混乱。
下一场,他们拍的是高小羽的重头戏。
高小羽的奶奶忌日到了,高斌回来看望,住到了高小羽家里。
高小羽骨子里对高斌又惧又恨,他很不愿意这个父亲来家里借住,但他不敢反抗。对方总是想跟他 培养感情,高小羽也很无奈。
阴雨绵绵的一天,高小羽和高斌一起去给老人扫了墓。那一路上,高小羽心不在焉地听高斌打电话,对方讲的都是黑话,高小羽听不太懂,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
打完电话,高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问:学校工作累不累?
高小羽摇摇头,没说话。
高斌见他不理,心中不悦,但还是笑着道:上次我跟几个兄弟说我儿子是人民教师,没人信,说我这样的生不出老实人。
高小羽还是没搭腔,低着头走路。
他们从坟山出来,打车回了家。那一路上高小羽基本没说过几句话,只是沉默而麻木地看着外面的天,外面的雨。高斌有心跟他亲近,但高小羽一直对他不怎么热络,永远都是淡淡地跟他相处 而且似乎还有些怕他。
回到家楼下,他们分别下车。高小羽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但等快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他脸色猛地变了变
他看到陈舟穿着工作服,提着一袋橙子,正站在门口掏钥匙开门。
饱和度很高的橙,在周围的的一片灰暗中里看起来很亮,像一颗颗小小的太阳。
高斌也注意到了陈舟。他抽着烟,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年轻人,接着才扭头去招呼高小羽:走了。
陈舟已经打开门进到自己家里,再也看不见了。
高小羽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上到二楼回到家,高斌一走进家里就开始打电话。
高小羽心情不佳,拿起桌子上的那束姜花,准备去换瓶子里的水。
电话接通,高斌对着那边道:我儿子家楼下好像住了个警察。
高小羽脚步猛地顿住。
高斌坐在椅子上,只是瞥了高小羽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对着电话道:我的感觉应该没错,就算不是你们也要确认一下。最近情况特殊,无论如何都要确认清楚。
高斌打完电话,看高小羽呆呆地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楼下那个不是警察。 高小羽慢慢道,他是附近茶厂的一个工人,我 跟他算是认识吧,他真的不是什么警察,他只是普通人。
高斌看着他,低头笑了会儿,抽着烟答他:你一个老师哪里懂这些,隔着十米我都闻得到条子身上那种味道。你别管了,他们都是冲我来的,等人来了我再把他们清理干净。
但是他真的没有
高斌打断他:好了,你别管这件事,别提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是不想再继续谈的那种口吻了。
高小羽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情绪过于激动。他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手抖着捡起那束姜花,脚步虚浮地走去厨房,给瓶子蓄上水。
和高斌待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高小羽都觉得很痛苦。
他脑海里有关高斌的记忆全是恐怖的,他做噩梦的时候总会梦到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
他忘不了那个画面,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他去找高斌,恰好碰见高斌 处理 一个卧底,高斌把对方的眼睛挖了出来,丢在地上踩来踩去
高斌是他的梦魇。是他记忆里最恶心,但也始终无法摒除的一个阴影。高小羽怕他,恨他,但又始终无法摆脱他。
他发了半天呆,瓶子的水早就溢满了。
高小羽的神情混乱又痛苦,他看着手里那束姜花,突然觉得非常疲惫。
他拿着花回到客厅,高斌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看了高斌很久。
平时那么谨慎的一个人,睡着了也是这种毫无防备的样子。
大概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文弱的老师,对他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他不怕。
高小羽脑子里千回百转,突然就有了一个冲动的,也近乎绝望的想法。
他快步走回厨房拿起一把刀,藏进袖子里,慢慢走回客厅 走到高斌身边。
他轻轻叫了高斌一声,高斌没反应。
又叫了一声,高斌还是没反应。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奇异的寂静。
外面是阴天,屋内光线暗淡。高斌躺在一片阴影里,已经打起了鼾。
高小羽看着高斌平静的睡容 思考着。
杀了他,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高小羽举起手,把刀狠狠插进了高斌的胸口
血顷刻间涌出来。
上一秒还在睡梦中高斌猛地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高小羽,瞳孔紧缩,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高小羽的衣服
血蔓出来,越来越多。
高小羽盯着那团慢慢扩散的红色,表情呆滞又恐惧,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他继续在高斌心口上狠狠地刺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他听到高斌喉咙里无意识地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但他不敢停下来,依旧一刻不停地往高斌身上捅 表情疯狂而可怖。
高斌彻底没反应了。
高小羽累得脱力,伏在高斌身边,身上血汗交加。
他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高斌,呆呆地愣了几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高小羽拿不稳刀了,他的手开始剧烈地抖 捂着脸大哭起来。
刀子掉到了地上,他手上全是高斌温热的血,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从前拿来弹琴的手 此刻脏兮兮的,是洗不干净的那种脏。
今天,他用这双手杀了一个人,杀了自己的父亲。
这双手以前是拿来弹琴的,是摸黑白琴键的手 人生也是非黑即白的,杀人本来就是错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了。
高小羽有些崩溃地跪到了地上。
几秒后,高小羽静静地站了起来,在自己家里走了几圈,深呼吸平复自己混乱的心情。
他想静下来,但心里太乱了。他刚刚杀了人,但他还有事情没做完,他需要冷静下来,他必须做点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高小羽最后选择闭上眼,有些痛苦地伸出手,开始在空中无声地弹那首《钟》。
这是一段很优雅的无实物表演。片场里每个工作人员都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段《钟》,郑观语用肢体弹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美感,让人心碎又唏嘘。
高小羽冷静下来后,在那片血泊里翻出了高斌的手机。他找到高斌刚刚播出的那个电话,编辑出一条短信:
人我已经处理了。
发送。
高小羽又呆呆地看了高斌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