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有温度的,轻易便能温暖裴卿言的小雪团。
    如今被她点了点眉心,小姑娘有些不耐烦地嘟了嘟嘴,翻了个身去睡了。
    头上雪白的小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没有收起,此时小耳朵颤了颤,尾巴在床上轻轻扫了扫,似是想要把扰她睡觉的东西赶走。
    裴卿言默默地看着小姑娘背过了身子,被毛茸茸的尾巴嫌弃地扫了扫,有些哭笑不得。
    她躺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胸腔中潮水般涌上来的情绪,微微抿唇,小心凑了过去伸出手轻轻环住了小姑娘的腰。
    思念,爱意,克制不了的冲动。
    裴卿言不知道当初为何会任由那些跳梁小丑封印自己。
    或许是太累了。
    或许是隐隐预料到了下界有她。
    无情道已破,那些束缚锁住了她数千年的苍生道义,此刻都没她心中窝着的小崽子重要。
    颜知忆不记得自己在第三重里干了什么了,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烟青色的纱帘,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怀里还强硬地搂着个人。
    双手双脚缠在人家身上的那种!
    颜知忆颜知忆倒吸一口气,懵逼朦胧的眼睛里瞬间清醒了一片。
    她挣扎着定睛一看,下一刻却痛苦得只想把眼珠子给挖了,又或者有人告诉她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嚯,完了。
    被她锁死在怀里的人,赫然是她在第二重里大夸特夸的对象,星衍阁阁主裴卿言。
    也是目前几大圣人之一。
    球球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她老人家给惊醒了,到时候自己小命不保。
    或许裴姨看在阿母阿娘的面子上还会给她一条生路。
    颜知忆的表情似哭似笑地扭曲着,乐观而坚强地在心底默默自我安慰。
    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之前的自己。
    你就算睡大街睡茅坑都行!你他妈往人家圣人床上爬干嘛?!
    爬就算了,还抱!
    球球悔恨不已。
    她这会儿也不敢动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僵硬着盯着怀里的女人看。
    怀里的女人好似睡得很熟,眉目舒展着,白发披散胸前与背后,有些许落至额边。
    她的眉眼并不锋利,也不如传言中的冰冷无情,反倒像是柔软而朦胧曼妙的南方烟雨一般。此时阖着眸,眼尾处自然地微微上挑了些许,在这样温婉宁静的烟雨中兀地勾勒出几分不同的艳色来。
    好看极了。
    球球眨了眨眸子,心中的紧张没有散去,只是突然地有些喜欢。
    裴姨生得真好看。
    裴卿言实则并非绝美精致的容貌,只是这每一寸落在颜知忆的眼睛里总叫她不自觉地便欢喜高兴起来。
    幼时的玩乐,大街上的惊鸿一督。
    这人就像是有勾魂的本事似的,静静站在那儿,就叫颜知忆总想着将目光投向她。
    想多看看她。
    想对着她笑。
    还想
    怀里的人眼帘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眸子。
    颜知忆瞪着的眼睛愈大了一分,被烫着了一般,瞬间松开了抱着女人的手,吓得战略性后仰去了。
    啪!
    冰冷的地板上多了一团身影。
    裴卿言:
    她一时哑然,看着地上那睁大了眸子傻乎乎的小崽子,被她这样呆呆的样子给逗笑了,弯着唇角浅浅地笑。
    怎么吓成这样,在想什么呢?
    裴卿言低声问了句,便伸手想要拉小姑娘起来。
    地上冰凉,她可舍不得小家伙坐在地上。
    这么多年了,难得睡一次好觉,一醒来却见着了一只呆乎乎的小崽子,瞧得她心都软成了一片。
    颜知忆颤着唇瓣,不知是被突然醒来的女人给吓到了,还是被心里陡然闪过的念头给吓到了,整个人都恨不得缩成一团,神情有些恍惚。
    她听着女人问的话,看着对自己伸来的手,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就大喊了一声。
    我没想要亲你!
    一语惊住二人。
    裴卿言怔然看着她,眼帘轻颤,按在床铺上的指尖陡然捏了捏。
    你说什么?
    她嗓子很是干涩,心中直颤,过了半晌,才慢慢地轻声地问了出来。
    大胆球球命不久矣!
    颜知忆心中欲哭无泪,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色胆包天。
    贪图人家的美色想一亲芳泽就算了,憋在心里啊!
    你说出来干什么?!
    裴裴裴裴裴姨听、听我狡辩!
    球球吓得直哆嗦。
    裴卿言:
    女人抬袖掩唇,抿着唇直笑,却是敛了眉,垂眸低声道:你先起来,我听着呢。
    不不不不不敢,地上凉快地上凉快。
    颜知忆警惕满满,战略性往后挪了挪。
    球球张嘴,憋了又憋
    半刻钟过去了,女人含着温柔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地上的小姑娘涨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恹恹地垂了脑袋。
    别打脸就行。
    颜知忆痛苦地抬手遮住了脸颊。
    调戏圣人第一崽,妖族球球,享年三十三。
    这可能会是今年鹰观楼里卖得大火的消息了。
    球球爆哭。
    我为何要打你?
    裴卿言好笑地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走下了床,弯腰揉了揉小姑娘软软的发丝。
    她欢喜都来不及,怎会生气?
    颜知忆虎头被摸,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秒自己的头盖骨就被掀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看女人,试探着问她:可是我想轻薄你啊
    裴姨不生气嘛?
    裴卿言指尖微顿,被这般直白的话冲得耳根发烫,下意识地抿唇,嗔怪地瞥了眼这只小团子。
    好生放肆。
    她嘴上说着放肆,实则眉眼柔软一片,叫本就有点儿不对头的幼崽看愣了神。
    颜知忆默默瞧着,这一次抿紧了唇瓣,一声也不敢吭。
    完了。
    她怎么这么敢?!
    球球痛苦又骄傲。
    她现在何止是想亲圣人啊,她还想再深入轻薄轻薄圣人
    颜知忆内心三连质问自己: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球球内心理直气壮地驳回自己:
    我敢我敢我就敢。
    当真不生气?
    颜知忆沉默了许久,忍不住低低问了句。
    自然不会。
    裴卿言摇了摇头,再次伸出指尖,想要拉起小家伙。
    然而颜知忆还是没接。
    被女人的态度弄得胆子又渐渐大起来的崽子安静地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心里闪过的杂七杂八的念头,只觉得心震如鼓,敲得她脑子里面直直地响。
    话本子上是有所记载的。
    颜知忆愣愣地盯着面前纤细白皙的指尖看,竟是每一寸都喜欢得厉害,越看越欢喜。
    之前忙于做任务,这会儿却是怎样都遮不住的情绪。
    完了。
    球球眼神有些放空。
    怎么了,不舒服吗?
    裴卿言见她神色不对,有些担忧地蹙了蹙眉。
    裴姨。
    颜知忆呆呆地坐了好长时间,陡然间盯着她的脸开了口。
    嗯?
    裴卿言眨了眨眸,有些不解。
    唇瓣有些干涩,颜知忆忍不住舔了舔唇,认真且不要命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裴卿言只看见地上披着雪白的发丝、白纱裙如云似花般轻柔铺于地上的冰雕玉砌似的小姑娘仰着头,白皙精致的脸颊上染着些许红晕,凤眸妩媚勾人,眸子璀璨,正轻轻抿着粉嫩的唇,认真而大胆地问她:
    裴姨,娶你要多少聘礼?
    都已经轻薄过圣人了,何不更加大胆一点?
    球球不想做轻薄圣人第一崽了。
    球球想把圣人娶回窝里,日日轻薄她!
    色胆包天的幼崽昂着脑袋,无比认真地盯着女人瞧。
    她素来藏不住心事,心里面异样奇怪,便定要顺着心意说出来才好。
    颜知忆太过年幼了,她只在话本子里看见过描述出来的所谓的爱情。
    她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但是,应不会比她此时心中更为颤动、叫人失控了。
    颜知忆无赖地想着:
    裴卿言哪怕恼羞把她打死,她也问出来了。
    她仰着头,露出那纤细脆弱的脖子来,连着松散衣襟下半遮半掩的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每一寸落在女人的眼睛里面都满是诱惑。
    裴卿言眸子幽暗,克制地垂了垂眼帘,沉默着将人抱起来了。
    太小了。
    她的妻子还没能知道什么是喜欢和爱。
    或许只是年幼顽劣地开玩笑,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地询问,又或者只是被她这具都算不得顶好的皮囊给迷住了片刻而已。
    裴卿言忍着心中翻涌着的想要将她的妻子搂入怀中甚至是锁起来时时亲近的冲动,将小姑娘轻柔地放在了床边。
    可当她抬眸,对上了小姑娘仍旧在安静等待着答案的明亮的眸子时,所有的防线瞬间瓦解。
    裴卿言低下了头,勾着唇,以着玩笑的语气压制着颤抖着的心脏,柔声与小姑娘说道。
    若是你,便不要聘礼。
    送与你。
    若是你愿意要,便送与你。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只把你也给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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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问道大宴
    清晨暖光下, 殿中庭院里,裴卿言倚坐于藤椅上,垂着眸子信手翻着手中书籍。
    她目光顿在纸页上, 唇角却不知不觉地微微扬起了几分。
    女人抬起指尖,掩去了那几分流露在外的温柔的笑意, 目光仍旧好生地盯着书页。
    旁边有个小雪团自以为躲避了她的视线, 偷偷地从藤椅后面的草丛中溜了出来,软毛上还沾了些凌乱的叶子。
    小雪团悄悄探头去看了看女人, 瞧见了她正垂着眼帘认真看书的模样,不禁眨了眨眸子,心里喜欢得很。随后轻轻抖了抖身上的毛发, 确定身上应没有脏乱的枝叶后便颤了颤耳尖,昂头挺胸, 嘴里叼着一枝娇艳欲滴、甚至还沾着露水的花朵, 迈着最优雅威风的步子慢吞吞地走到了女人的脚边, 用脑袋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
    裴卿言眸中笑意愈加, 眼帘颤了颤, 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了自己脚边拢着小翅膀的雪白的虎崽崽,对上了小雪团亮亮圆圆的眸子。
    是给我的吗?
    她弯下了腰, 将球球抱起来, 放在了膝盖上, 轻柔地给她抚了抚背上软软的毛发,将上边还有些没抖去的小碎叶给悄悄清除了。
    爱面子的小雪球若是瞧见了必要跳下去跑掉的,裴卿言可不想放开球球。
    嗷呜~
    球球低下脑袋将花朵小心地放在了她的膝盖上,然后在她膝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住了,矜持地点了点脑袋, 抖动着小耳朵软软地朝着女人叫了声。
    小雪球的尾巴摇得很欢快。
    谢谢球球。
    裴卿言忍不住地弯唇,垂头在小雪球的脑袋上亲了下,含笑夸奖她:球球选的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球球眯眸晃了晃脑袋,抬起前爪,凑过去在女人的脸颊上轻轻舔了舔。
    但是球球为什么要给我每天送花呢?
    裴卿言为小团子柔柔地抚着下巴上的毛,眸中光亮微闪,似是不经意般低声问了句。
    小家伙已经连续三天,每天早上中午傍晚,准时给她叼一束花来。
    为什么呢?
    裴卿言或许心里有些知晓这个答案,但她更想听球球亲口来告诉她。
    球球歪了歪脑袋,低头看了看自己前面递过去的花朵,瞳孔里闪过几分不解来。
    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下一刻,裴卿言腿上小小一团的身影陡然变大,穿着一身白纱裙的小姑娘跨坐在了她的腿上。
    裴卿言早就习以为常,勾唇揽住了小姑娘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裴姨不知道吗?
    颜知忆拿起了那束花,有点儿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在向你求偶啊。
    她说得很是坦荡自然,甚至还带这些意料之外的迷茫,似是不明白裴卿言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求、求偶。
    裴卿言本想听一句小姑娘嘴中的喜欢,却不料竟是得到了这么个答案。
    叫她瞬间红了耳根,只觉得脸颊上滚烫一片,素来平静的眸底掀起点点涟漪来,难得的无措。
    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见腿上的小姑娘陡然蹙了眉,很是不满地问她:你如果不知道我是在向你求偶,那你为什么每次都收下了我的花?!
    颜知忆抓住了盲点。
    裴卿言一怔,赶紧看向了她,柔声安抚着快要炸毛了的小姑娘。
    我知道
    她耳根愈红了两分,揽着颜知忆腰肢的指尖都不禁弯曲捏起了些。裴卿言抿着唇,忍着那些莫名的叫她又欢喜又无措的羞意,低低地说道: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遍。
    啊
    颜知忆瞧着女人染着红晕的脸颊,一时间没能挪开自己的目光,像个小呆头鹅一样直直盯着人家盯了半天,看到裴卿言都忍不住红着耳根微微偏过了些头,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抖了下。
    那、那你听我亲口说了,是不是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