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十一点,帝都某大楼还戒备森严,里面几间办公室的灯光还在亮着。
    这时,一名警卫快步走进来,对着神色威严的男人低声道:叶先生的紧急电话!
    男人接起来,那边传来着急的声音:陆先生,抱歉,我的资料库被攻击了,有关资料是关于陆在云与小晨的,还有您的一份报告。
    叶晨曦额头冷汗直冒,这些资料他已经准备销毁,可没想到临了出这事。
    是谁?
    是小晨攻击的。叶晨曦顿了下,接着道:我已经直接资料销毁了,只是,他已经看到了,抱歉。
    资料库其实很难攻进来,哪怕是陆晨铭,如果不是他熟悉内部的信息,在攻进来十秒内就发出警告了。
    知道了。
    陆大伯把电话挂掉,蹙眉深思。
    第四十九章
    这一晚陆离没有回房,而是陪着陆小叔,第二天天刚亮,陆晨铭阴沉着脸,收拾东西要回帝都,陆离不放心他,要求陪同。
    秦胤天看俩人面色都不好,抱着非离的手不由收紧,忐忑不安。
    陆离眼睛像他爸爸,清亮、干净,当他直直看着你的时候,内心黑暗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是干净的,这是上辈子苻旭尧说的。
    上辈子的陆离没权没势,他遇上苻旭尧是对的,因为苻旭尧在陆离不知道的时候,为他挡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可当苻旭尧把陆离介绍给秦胤天时,他是错的,因为心底阴暗的人,总是向往光明,当秦胤天爱而不得时,受伤害的只会是被他所爱之人。
    秦胤天不懂爱,他从小就是小霸王,要什么有什么,秦靖与凌墨然恩爱,按理说应该会培养出一个很出色、懂爱的人,可不知为何,秦胤天性格天生带缺陷,他喜爱的东西,他总要攥在手里,容不得反抗,正如秦家那只猫。
    上一辈子,秦胤天很喜欢那只猫,但因为猫总喜欢往外跑,秦胤天想看它的时候,往往找不到,后来,秦胤天把它关起来,一直关着。这样,他想看它的时候,就能看到了,后来那只猫死了,秦胤天还伤心一阵,那年,秦胤天八岁,秦宅从此没再养过活物。
    这一辈子,秦胤天性格仍带着缺陷,不同的是,他有上辈子的记忆,而陆离的死,就是一把锁,牢牢把秦胤天的暴戾锁住。
    一米九几、长年位居高位的大男人,脸上露出不安神色,本应让人心软,然后,陆离却觉得嘲讽:我已经记起来了。
    只一句话,秦胤天当即脸色发白,浑身发冷,手脚发软,手上的非离没被抱紧,从手中滑下来。
    胤天,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当年你跟旭尧哥对话,那个所谓十六岁与之相识的人是谁?那个孩子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在我去别墅那晚前,陆在云找过我,说他是父亲的儿子,而你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知道,为什么瞒我?他说你这些年都在照顾他,经常找他解闷喝酒,又是不是真的?你
    那五年,你是不是觉得苦闷。
    最后一句说出来,陆离仍旧觉得心痛难/耐,当初陆在云说这句话时,陆离当真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陆在云从五年前,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拔不掉的刺。
    不是的,没有觉得苦闷,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让你难过,我对自己说过,这辈子,我一定会让你开开心心地,可我没有做到。
    还有,这些年,我没照顾过陆在云,我与他不过单独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父亲让我带话,可我不过只呆了三分钟就离开;第二次是三个月前,他
    秦胤天停下了,他脑子有点混乱,混乱中又带一丝清明,看小离的样子与他的问话,秦胤天知道,别墅那晚发生的事,陆离还是没记起,所以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不过听闻别墅有我的情人,想离间你我,想去找证据,刚好被我碰见,才又传出绯闻;第三次单独见面就是在朝歌天府后来你也来了。
    小离,就这三次,我没与他纠缠过,我发誓,若然我说谎,我不得好死。
    秦胤天几步上前,紧抓住陆离的手,眼内全是惶恐不安。他犹如一个犯错的小孩,等待着大人的审判。
    前面那两个问题呢?再次要答案,陆离很冷静,没有五年前的怒吼、伤心;也没这五年来的冷漠与无谓。
    小离离他很远!
    秦胤天脑海浮现这句话,他紧紧攥住陆离的手,滑跪在地,抱住陆离,头埋在腹间,哽咽开声:小离,这事过去了好不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我们好好过日子,把那一晚忘了好不好?
    不好。陆离用力掰开秦胤天卡在腰间的手,眼睛泛红,冲他大吼:不好,过不去,无论是五年前那晚,还是五年后那晚,都过不去。
    这些日子他不再追究这些事,不过因为在找真相,无论是旭尧哥还是秦胤天都不肯说的真相。而现在,他要回别墅,他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不想跟小叔一样,被瞒整整二十七年。
    陆离转身要走,秦胤天扑上去,想抱住他,被陆离毫不留情踹回地上。
    爸爸,爸爸
    一旁的非离惊恐万状,看着父亲与爸爸突然打起来,而爸爸要走了,跟上次一样,不要非离了:哇,爸爸,不要不要非离,哇,非离会听话。
    非离当场嚎啕大哭起来,拔开小短腿向陆离跑去;秦胤天一个激灵,清醒过不,不行,不能让小离去别墅,他早该推了那幢别墅的,哪怕那里曾经有着与小离美好的回忆,秦胤天想冲过去,这时几名黑衣人突然出现挡住他。这是陆家的保镖,小离,早就防他了。
    秦胤天冷笑,谁也不能让小离离开他。
    赤红眼,秦胤天直接与几人动起手;这些人与秦胤天出身同宗,各自底子都清楚,一挑一,一挑二,秦胤天或许还有胜算,可是一挑五,秦胤天根本不是对手。
    因对方是秦家人,保镖下手有所保留,不过秦胤天还是受伤了,当他被按在地下无法动弹时,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陆离坐在飞机窗口静静看着他的画面,眼眸内,似对他再无留念。
    不,不,不
    小离
    悲伤的嘶吼声被飞机的起飞声掩盖,一个天,一个地,谁也看不见谁,谁也听不见谁说了什么。
    飞机离开地面,秦胤天被放开,可他没动,静静趴地上;几名保镖面面相觑,退离。
    上车后,保镖打电话给陆渊,报告这些事,陆渊沉默许久才挂电话,保镖松口气,他刚才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哪怕隔着手机,陆董的压迫力还是很吓人。
    秦胤天坐起身,拿出手机拨出,淡然道:找推车,把别墅推了。
    站起来,整整衣领,秦胤天想:谁也不能让小离离开他,包括他自己。
    相识二十多年,秦胤天了解陆离,知道当他恢复记忆就会离开他。陆离又如何不了解秦胤天,在飞机上,他直接用卫星信号联系陆家保镖队队长,让他带人去别墅,他没到,这幢屋子,谁也不能动。
    家里俩个小辈闹起来,双方家长怎么会不知道;如果说这五年来,俩人的闹只是夫夫间的生活插曲,现在,已经开始动用家族力量了,走向如何,谁也不知道。
    你要写离婚协议书吗?陈少抱着非离坐到陆离身边,屏幕只有离婚协议书五字,下面还是空白的。
    跟着他们来杭城,看着他们这样,陈少挺害怕的。
    我,我不知道。陆离眼变得温润,秦胤天一直在瞒他,瞒得死死的,他是真累;都恨不得剁了他,可看到他痛苦,陆离也很难受,他甚至都想过,把这一切都忘了,好好跟秦胤天过日子。
    可昨晚,看到小叔崩溃大哭,陆离发现自己如何也不能忍,他受不了过十几二十几年后,莫名冒出的真相。
    陆晨铭从昨晚开始就没睡过,他一直睁着眼,瞪着前方,哪怕陆离与秦胤天的事,也引不起他注意力。他坐在角落中,沉阴而悲恸。
    飞机直接在帝都某大楼旁落下,陆晨铭从飞机跳下来,直往里面冲。陆晨铭来过这几次,大家都见过他,可这不是一般地方;哪怕天天出入这里,带着这种气势汹汹的表情,也会引起警惕。
    前方男子,请立即停止脚步,否则将视你为攻击者。
    几支枪架起,瞄准镜对着陆晨铭,红点打在陆晨铭的胸口与脑袋上,只要手指轻轻一扣,陆晨铭将不得存在。
    前方男子,请立即停止脚步,否则将视你为攻击者,不再保证生命安全。
    耳边响起第二次警告,可陆晨铭仿若未闻,眼神更是淡漠无波,脚步丝毫不停歇。陆离看得惊心动魄,就怕他们手滑扣下去。
    陆先生,晨少爷闯进来了,已经被瞄准。
    陆大伯一惊,站起来:让他们别开枪,放小晨进来。
    无视三次警告,三
    小叔,别走了。陆离对着陆晨铭大吼,想冲上去拉他,被身后陆家保镖拉住;这可不是普通地方,陆晨铭能被警告三次,是因为陆晨铭来过这里,他们知道陆晨铭是谁,在不得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在放水,让消息尽快上传到上面,接令放人。否则如若是陌生人,他们直接就会开枪。抓人来审?在这里是不存在的,里面人的安全才最重要,谁知道你衣服里面有没绑了东西。
    二
    放人。
    解救众人的声音响起,无论是看客还是执行任务的人都松口气;没人带着敢独闯这里,也不知道是该说这小少爷胆子大,还是不要命了。他这样闯,被打死,也是活该的。
    瞄准陆晨铭的人不但松口气,连汗都出来了,真打死陆晨铭,他也没好果子吃。不过如果三次警告后,还没命令下来,他真会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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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章
    第五十章
    砰!
    厚实的门被用力踹开,陆晨铭赤红着眼走进去,在看到陆大伯那一刻,一直强撑的情绪崩溃,眼泪倾泄而下;委屈、痛楚,在心头交织成利刃,不断切割着,痛得他站也站不稳。
    嘴张了又嘴,最后只有一句话:答应过的,为什么食言
    抱歉!
    陆大伯表情仍是很平静,而这种平静激怒了陆晨铭,他冲上前,揪起陆大伯的衣领大声吼着: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你为什么要去碰别人
    用力推开陆大伯,陆晨铭撕心裂肺大哭大叫:我不治了,我不治,我不要他的血,我不治。
    他像个受到伤害的孩子,无力去为自己报仇,只能对着敌人放着狠话,声嘶力竭地阐明自己立场,威胁着对方,用自己威胁着对方。
    我不治了,我回去,我走,我不回了,真的不回了,记过不回了
    敌人无动于衷,他犹如跳梁小丑,花光自己的力气,他浑身颤抖着,失声崩溃哭泣,垂下他高傲的头颅,退出这里。
    不准走。陆大伯一步跨前,扣住陆晨铭的手腕;面色阴沉:我让小渊来接你。
    不要碰我。
    陆晨铭用力想甩开大哥的手,可他劲向来小,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只能拳头、脚丫全往他大哥身上招呼,不计代价用力挣扎起来。
    闹够了没?
    陆大哥哪会让他走,扣住他手往沙上拉,想制止他这种伤人伤自的挣扎。
    我不用你管。
    啪!
    混乱中,陆晨铭用力甩他陆大哥一巴,所有人都愣住了;而陆晨铭在陆大哥怔住时,用力一推;陆大伯没防备,加上他最近没怎么休息,身体又有问题,倒退两步,没站稳,碰到盆栽架,哐啷一声,人与盆栽一起摔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陆先生。
    秘书长大叫一声,冲向陆大伯想扶他起来,被陆大伯制止了;他头很昏,阵阵发黑,还没缓和过来。
    地面全是碎片,还有血迹溢出,秘书长大惊,陆先生可是熊猫血:来人,快叫周医生。
    一时间,这间偌大的办公室混乱起来,陆晨铭呆呆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他大哥闭着眼,几次想站起来,又重重坐回去,地面上全是血。
    他想起父亲去世时,对他说:小晨啊!按理说,我们陆家人没这么多规矩,父亲也开明,如若是常人家,我也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可你大哥不是常人,他有他的抱负,他人生的舞台很广,而小晨,作为爱他的人,是不是应该支持他。
    我不该强求的。陆晨铭喃喃低语着,透着蒙胧泪眼看着他大哥,可是:我也没强求啊!我都躲得远远的了。
    陆晨铭转身离开,身后的声音很混乱,有人叫着叫救护车,有人叫着快止血
    他身边围了有很多很多人,唯独不应有陆晨铭。
    陆离看小叔边流泪边走来,哭的不能自止,心阵阵抽痛,跑近陆晨铭着急问道:小叔,怎么了?
    陆晨铭摇着头,推推陆离:我回去。
    随即坐上出租车。
    去机场。
    说出三字后,陆晨铭俯身嚎啕大哭,他知道自己这一走,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
    小晨呢!陆大伯终于缓过来,睁眼找人,看一圈后,却发现他不在,厉声道:小晨去哪了?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跟陆先生快十年了,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
    打电话给陆渊,告诉他,找到小晨,备车。陆大伯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众人连忙扶住他劝止道:陆先生,马上派人去找,您不能下来啊!
    周医生也不赞同他出去,可冷眼看这人折腾这么多年,也说不出劝止的话;而且刚才看陆晨铭的样子,很让人担心。
    陆离追着陆晨铭来到机场,看他订票,看他检票,急忙拉他:小叔,你要去哪?
    陆晨铭拉开陆离的手,扯着嘴角笑了笑,笑的陆离难过。
    小离,结婚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难到他都想了三十九年,再过两月就四十年了;可还是没盼到。想到伤心处,眼睛又发痛了,陆晨铭吸吸鼻子才接着说道:小离,其实我很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