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作品:《孩子他爹竟是我自己》 齐墨不信这个邪,走过去查看。
那扇门估计是为了工匠离开而设的,通道一定是通往地面,整个满月坊完工后便隐藏起来,藏在一排架子后面,隐蔽得很。
上面用细长的木条钉得死死的,通风都难,更遑论让两个大活人出去了。
先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出口。沈怀璧看他拧紧眉,出言宽慰道:那么大一批军资,这个地方建成的时候就应当考虑了走水的可能,或许别的地方还有出口。
他这句话纯粹是瞎话,既然是密室,又怎么会建造两个出口呢?难道满月坊主日日都来这里开设宴会不成?
齐墨倒把他这话当真了,爬着那几排摇摇欲坠的架子四处乱摸。
沈怀璧心道这孩子真是倔种,手中又拿起那柄帅刀细细查看。
两人各司其职,谁也不扰谁。
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愈逼愈近了。
与此同时,不知在哪里当小狗儿四处乱窜的齐墨的嗓音也恰时响起
这里有一个很小的出口,在天花板上!它估计也被封住了,我把它凿开,很快就能出去!
瞎猫碰见死耗子的沈怀璧心情有些复杂,看着他兴冲冲地四处找利刃把那个天花板上的小门凿开,刚要去帮他,便被齐墨制止了:将军你别动,一个架子站不下那么多人。
沈怀璧只好作罢,看着他手里拿着匕首,一点点把旁边糊着的石墙翘松,半天才撬下来一小块。
沈怀璧身长玉立,此时不得不靠在墙壁上做支撑,不然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他看着齐墨一刻不停地忙活,轻轻道:有人追来了。
齐墨停下动作,愣了一愣。
这里是末路,他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若是被他们抓住,他与沈怀璧二人只有死路一条。
但很快,他手中动作未停,速度还越来越快起来。
那我们得快点了,你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呢,在出点什么事儿,怎么扛得住呢?我快点凿开,你那么瘦,挤一挤就能出去的
沈怀璧忍不住插嘴打断他:我出去了,那你呢?
齐墨朝他一笑,唇边的梨涡深绽,溢出满捧甜蜜的甜:暂不说我能不能出去,就算不能,将军出去后会找人回来把我带走的!将军是好人,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你沈怀璧抿了抿唇,他的声音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颤:你可知,被满月坊主抓住了是什么下场?我伤他容貌,打伤他侍卫
大齐需要一个会打仗的镇北将军,而不是一个没用的十一殿下。
齐墨一边凿着墙壁,漫天飞灰在柔光映下如夜雪飘扬,闪着明明昧昧的光。
那个口子已经被凿得很大了,塞进去一个身材偏瘦的沈怀璧足足有余,齐墨这种高大身量的少年却不太够。
齐墨见沈怀璧没答话,转头去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藏着满天星河。
他伸出一只手,像是邀功似的说:快来吧,将军。
沈怀璧没理他,靠着墙壁半晌没动。
齐墨也不恼,跳下兵器架子,一手横过沈怀璧腰间,另一只手越过他腿弯,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沈怀璧一时感觉天旋地转,他本就失血过多,此时更加显露出端倪他没有力气挣脱齐墨的手了。
齐墨的手刚上过药,方才用匕首凿开墙洞的时候又裂开口子,艳红的血洒在沈怀璧身上的白色轻铠上,像是雪地里开出的一朵艳丽罂粟。
美艳得不可方物。
齐墨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他有些遗憾地想,今天可能就要栽在这儿,以后再也闻不见这样的香气了。
外面的人已经追了过来,这间储存室太大,那些人一时寻不见人。
为首的侍卫见状,刚要带人去搜,谁知跟过来的华容挥手制止,嗓音冷淡:放把火,烧了。有事儿我负责。
在花满山庄,人人都知道李坊主与华馆主向来不和,相看两厌已久,虽说华馆主一直是花满山庄实际掌权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但这可是整整一支军队的装备,那侍卫首领犹疑再三,愣是迟迟不敢下达命令。
华容懒得再与他们多加言语,折身向回走,丢下一句:我说的话都不算数了么?烧了好,这样脏污的东西,本馆主不要。
大火四起,火舌燎着木质架,□□被人整箱搬走,不至于让整个花满山庄都遭了殃。
齐墨这边也不好过,虽说沈怀璧现在已经重伤,意识涣散,但凭一己之力强行把一个成年男子送出去,那还是极为不易的。
烈火越烧越燎烫,木架燃成点点星火,化作飞灰。热浪层层袭来,烟熏雾燎的空气无法让人再待下去。
齐墨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捂住沈怀璧的口鼻,以求不让他吸入太多烟尘。
他带着沈怀璧缩在一座木架旁边,看着火舌渐渐逼近。头顶的木梁被火焰烧脆,不时掉下一截烧得通红的断木。
在灼人的热浪之中,他看见之前沈怀璧发现的那个口子上封着的木条已经全部烧没了,齐墨一个激灵,依旧抱着沈怀璧站起身,几乎是凭着潜意识往那里跌跌撞撞地走去。
头顶横梁颤动,落下一块生木,正正当当砸在他背上。
沈怀璧被他箍在怀中,一点儿也没伤到。那股隐约的香气支撑着他站起来,踉跄着摸到了那个洞口。
黑暗如约而至,活动的空气灌入鼻腔,生命又鲜活起来。
齐墨把沈怀璧背在身上,顺着黑暗崎岖的楼梯一节节攀爬,经过无数次跌倒,手指已经麻木不堪。
那楼梯好像长得没有尽头,他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一直向上攀爬。
当洞口清亮的光与呼啸的风涌入他的感官时,他才迟钝的知道
他活着出来了,和沈将军一起出来了。
远处打马声阵阵,又数十骑奔赴而来,映入眼帘的隐隐约约是李管家那张麻脸。
齐墨把护在怀里的沈怀璧交给他们,即刻坠入了意识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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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在养伤
浅淡的药味萦绕鼻尖,忽而变得浓重起来。齐墨向来对这些气味敏感异常,他试着翻身去躲避着令他不喜的药味,便被人一把按住。
小殿下,您别乱动啊,压到伤口可疼了。
他迷糊着睁开眼,李管家手里正端着一只淡青色的翠玉瓷碗,酽酽的药汤还在冒着热气。
齐墨有些迷糊了。
入眼便是他在江北的卧房,头顶上面的房梁柱子雕刻着一只鹰那是江北所特有的夜枭。
淡淡的苦味灌进他鼻腔,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他一人的瞎想。
他不是还在花满山庄外的徐州北郊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还有沈怀璧哪去了?
齐墨一个激灵,当即挣扎着要下床找他,刚才没有察觉到的一股巨大的疼痛从背后而起,火烧火燎的感觉袭上心头,剧烈的疼痛又让他跌回床榻去了。
李管家颇为担忧地望着他,把手里端着的药碗放下。
殿下,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将军,陈年老伤都是家常便饭了,他扛得住。倒是你,殿下。李丰伟眉间染上一丝淡淡的愁,他接着道:你背着将军爬出来的时候,那真是两个血人啊!将军还好,至少看起来没那么糟糕,殿下你的背部被烧着的木条砸了一下,还背着将军爬出来,破了好大一块。大夫给你上了药,走之前还说了,不能乱动,不能下水,坚持擦药。
他直起一根手指,在齐墨面前晃了晃:至少十天半个月。
比起他自己,他更担心沈怀璧的身体状况。虽然李管家说了不必担心他,可是沈怀璧他也是人,他也会痛的啊。
齐墨敛着眉,微卷的羽睫簌簌颤动,如蝴蝶展翅高飞时震颤的双翼。他看着李丰伟道:我想去看看他。
李丰伟拿他没法儿,只得带他去。他伸出手想搀住齐墨,谁知齐墨避开他的手,笑道:又没什么事儿,待会儿将军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说我呢。
他勉强支撑起了自己,一只手靠着墙,一点点往前挪动着。
李丰伟深知齐墨的臭脾气,打死了也不会回头一下,便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好在沈怀璧修养的卧房与他的房间相距不远,饶是如此,齐墨也艰难地挪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他那间卧房。
彼时沈怀璧也已经醒了,齐墨从半开的窗户往里面看,沈怀璧正斜斜的依靠在黄木雕花大床的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属下汇报。
也许是刚睡醒,他的神情有些恹恹的,像一只倦懒的猫。
他的左臂又缠上了洁白的纱布,新受伤的腰部也上了药,薄薄一圈白色显露在外裳下缘,整个人都是苍白的。
齐墨的心最柔软之处不知为何突然被狠狠揪了一下,白着脸继续注视着他。
属下派人去查过了,徐州那边的花满山庄什么人都没了,全都空了。也许他们料想到将军会活着出来,便把那里全关上了。属下去查探的时候,那儿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山庄。
听了这么长一段,半阖着眼睛的沈怀璧这才开口道:可查清楚了那个满月坊和其他几个馆主的底子?那么多兵器与□□,说是没有一点二心,我沈怀璧三个字都能倒过来写。
那属下摇摇头,遗憾道:一点线索也无。
沈怀璧掐着眉心,沉默许久才道:先把消息藏好了,切不可轻举妄动。去查查有哪个帮派以梁作为帮派称号,消息压紧点,不必我多言。
那人点头称是,刚要扯开话题继续禀告,沈怀璧突然打断他,问了一句似乎与前面的事儿毫无关联的问题:容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派人前往江陵,递送和书,容大人大抵不会出很大问题
沈怀璧蹙着眉听完,眉心的褶皱似乎淡了些。他舒了口气,不知在与谁说:那就好,那小殿下脾气臭得很,一言不发就跑了,这会儿估计还在休息呢。小孩子什么的,真是难搞。
属下无意跟了一句:将军对十一殿下真是上心。
沈怀璧没接嘴,自然而然地错开话题,问别的事情去了。
里面的属下喋喋不休,沈怀璧的嘴皮子偶尔动两下,而更多的是沉默地听着。
齐墨不好因为自己的贸然进入而捣乱他们的谈话,只好坐在沈怀璧门前的竹椅上等着,靠数天上飞过的大雁打发时间。
江北地处西北,正是候鸟越冬的地方,嘈杂的雁群叽喳着飞过高远的天际,间或掠过满是光秃枝桠的树梢,带来一阵呼啸的风。
李丰伟日理万机,当然不可能整日陪着他在这儿数大雁,只是怕他着凉,中间送过一次厚厚的狐裘让他披上。
又是一年冬,大雁南飞,征人胡不归?
日落西沉,金乌划勾,绚丽的光晕破过云层,给落霞染上一层秾艳的橘红,为天际涂抹上一抹浓墨重彩的亮色。
给沈怀璧禀报事务的下属不知何时离开,沈怀璧下床踱步到窗边,想换换气。他刚打开窗,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背影,逆着霞光立在他窗前,正出神的望着落霞。
齐墨见天色也不早了,刚想回去,他转身就看见沈怀璧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二人相对无言,齐墨正觉得尴尬呢,沈怀璧发话了
沈怀璧憋了许久,憋出了这么一句:你有病吧?醒了就跑这儿来吹风?当我府上的药都是白瞎的么?快滚回去休息!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齐墨自动忽略了他那些不好听的语句,转而问道:将军,你好点了吗?
齐墨天生头发细软,因此一压便容易翘起来。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而真挚,很难让人推拒。
沈怀璧没理他,冷着脸绕出门,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拉进来。
想唠嗑就进来唠嗑,难道你还在我门前坐了一下午?
齐墨摸了摸鼻子,不由有些心虚。
沈怀璧估计他就是闲的浑身骨头都痒,这才跑到他这儿来找不痛快。他任齐墨在他那些放画的架子边上磨磨蹭蹭的动手动脚,自己则在书桌旁落座,铺开一张素笺,素手执着笔,在砚台中舔了舔墨,信笔一条条写下。
齐墨还在沈怀璧晾晒画作的架子边逗留。
京城中有一位退下战场的老将军,齐墨仗着和他家小公子玩得好,经常跑去别人府上串门儿。
老将军也喜欢作画,墙上常年挂着他盖了印的画作,一年四季都不重样。
上面的花样多的是万马奔腾,残阳烈血,一看便有一种大将的风范。
而沈怀璧
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燕燕雀雀。
在一众金戈铁马中走出了自己的风范。
放在最外的那副墨梅图还是上次齐墨看着他画的,墨迹已然干涸,那几朵迎着凛冽寒风而傲立枝头的梅花风姿绰约,几乎在下一秒便要散发出幽冷的清香。
他缓步走到垂着眉眼写信的沈怀璧旁边,想看看他在写什么。
沈怀璧还在病中,面色还带着点病态的白。煤油灯的光亮很足,打下的淡黄暖光衬着他从衣衫中露出的一截修长脖颈,越发显得他像一张纸,脆弱易折。
他握着笔的手指修长,骨骼匀亭,是一双极为好看的手。手心有一层浅浅的茧子,握着留行鞭时杀伐果断,现今握着笔倒也不违和。
沈怀璧这时已经写完,见他凑过来看,也不掩盖,反而把那张信纸送到他眼前。
他这么主动,齐墨反而推拒起来了,躲避洪水猛兽似的转过身,对那张信笺避而不见。
沈怀璧暗自觉得好笑,把那张信笺从桌子上捻起来。
军队备资都有严格控制,民间不可能一次性出现那么多刀枪棍棒,更遑论制造出帅刀。花满山庄能有这么多备资,若说他背后没人支撑着供给,天上的星星都能倒下来砸在我脸上。
齐墨被沈怀璧这一新奇的比喻震撼到了,一时没说话。
沈怀璧继续道:所以我要写个折子,把事情的经过全部陈说一遍,如实禀告皇上,然后才能出兵去勘察。
齐墨嗯了一声,卷翘的睫毛簌簌颤动,专注的看着他,随后问了一句特别没有技术含量的话: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