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听南说完那一句,徐秉然像是有点傻了。
    他问:你说什么?
    夏听南破罐子破摔地又重复了一遍。
    徐秉然安静了几秒,又说:你说什么?
    夏听南:……
    装没听清也不是这么装的啊!
    一气之下,她用七十迈的速度直接跑了,没看徐秉然是什么表情,绝不承认自己是有点害臊,浑身上下跟蚂蚁在爬似的。
    回到家她才看到钱云会发的消息。
    钱云会:你怎么这么怂,还踹我!听姐的,徐秉然绝对还喜欢你,眼睛都快黏在你的身上了,还当别人看不到呢,夏听南有福气啊这么个大帅哥。
    钱云会:怎么一直没回复?不会吵架了吧?被我害的吗?
    夏听南:没吵架……
    夏听南坐着思考了一下人生,莫名其妙地越想越生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不知道在气自己还是气徐秉然,她用力地锤床锤枕头捶大腿,锤一切能锤的东西,仿佛绿巨人上身,破坏力飙升。
    这时夏妈妈突然推门进来,“吵什么?不是说和徐秉然还有同事出去吃饭,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床和你什么深仇大恨,真不喜欢我帮你换掉,正好也旧了,我上次看见一个很适合……”
    她警铃大作,连忙正襟危坐,打断道:“没有,刚刚手有点痒。”
    夏妈白了她一眼,“神经病。”
    “阿姨。”徐秉然忽然在门口出现,“你们家门没关。”
    夏听南心脏停了一下。
    啊……刚太急着回来,忘记关门了……
    夏妈责怪地看了一眼夏听南,“毛毛躁躁的,门都不关,万一有贼进来呢?幸亏有秉然。”
    一句话的语气硬生生从嫌弃渐变成慈爱。
    夏听南是狗尾巴草,徐秉然就是贴心小棉袄。
    徐秉然走进来看她,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失落颓然的样子,眼睛里镶了钻一样亮。
    夏妈问道:“秉然,今天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事?”
    徐秉然刚想回答,夏听南直接插话:“妈,我有事要和徐秉然讨论,你先出去。”
    “闲聊就闲聊,还什么讨论,说得这么好听。”夏妈一脸嫌弃,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们别聊太晚,尤其是你夏听南,秉然很忙的,听到没有!”
    “知道了!”
    夏妈一走,她就把房间门关上。
    徐秉然自然地在她的床边坐下,看着夏听南在房间里乱走。
    转了两圈,感觉好像没那么尴尬了,夏听南才清清嗓子说:徐秉然,我……
    徐秉然:啊。
    她一哽:我就顺嘴叫一下,不用应。
    徐秉然:我想应。
    夏听南:行……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夏听南抓耳挠腮,又有点于心不忍。
    徐秉然神色如常:“你说,没事。”
    “我觉得这个事情先别到处说。”这回语速很快,夏听南还有顾忌,说试一试就真的是试一试,里面还有很多不稳定因素,结局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她不是很想大家都知道,尤其是父母,不想父母替他们两个操心。
    徐秉然一点都不惊讶,直接点头说好。
    万事开头难,最难的已经过去,没有名分不能算是什么事情,不就是地下恋,总比没得恋好,徐秉然心里想着,伸手去拉她,这回夏听南没躲开,于是他拉住她的手,像以前一样揉捏着。
    夏听南的手失去了以往的肉感,变得纤细柔和,但指甲的形状依旧圆润,他一根根地摩挲,从指尖,从指缝,从虎口到掌心,手心的纹路依旧是那样,徐秉然看着那条感情线,有些出神。
    十指缓缓交错,收拢,又缓缓解开,徐秉然的温度都传到了她手上。
    夏听南觉得脊椎到后脑勺一阵麻。
    以前徐秉然玩她手的时候,也是这么色/情的吗?还是她想太多了?
    “滴滴。”手机响了。
    夏听南故作镇定地抽回手,去床头拿手机。
    钱云会:没吵架?那就是谈妥了,懂了。
    钱云会:怎么又不回话了?
    钱云会:被吃抹干净了?
    徐秉然问她怎么了。
    夏听南说:“没事,就是云会姐问我、呃……”
    她又磕巴了。
    徐秉然侧身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古怪。
    他欲言而止:“……我没这么急。”
    夏听南崩溃:“大哥,求你闭嘴吧。”
    徐秉然闷笑着伸手扶她,感受到她的僵硬,又缓缓放开她。
    夏听南摸了摸脖子,很想扇自己清醒一下。
    难道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不应该啊夏听南,你可是夏听南,他可是徐秉然……你俩就是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的那种……你是黑大帅他就是喜羊羊,你是胡图图他就是牛爷爷,你是海绵宝宝他就是章鱼哥……
    她努力给自己魔幻洗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两个人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夏听南恍惚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像青春期早恋的高中生,青涩稚嫩,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连她这种话多到说不完的人,到此时也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你明天,是要上班吧?”
    徐秉然说明天有个实弹射击的练兵测试。
    “拿真枪吗?”
    “嗯。”
    夏听南:“那好酷,是什么样子的?”
    徐秉然组织了一下语言,给她形容了一下,嗓音低低的,很好听。
    他们的实弹射击安排在室外,一般是前方一组胸环靶,他们站在十五米外的靶位,有专门的地线指挥下达命令,他们跟着命令领取武器,集体验枪,然后就是卸弹匣入套,开枪支保险,拉套筒验枪,检查击针和瞄具,再关保险入套,按照这个顺序来完成安全检查。
    夏听南听得晕晕乎乎,又听不懂又觉得好玩。
    她假装自己理解了,然后问:“然后就可以射击了吗?”
    “还要装弹。”
    他们测试用的是92式手枪,手感不错,两个弹匣一共十发子弹,验完枪就是压子弹,所有子弹填压完毕后必须带上护目镜和射击耳罩,直到地线指挥确认大家都准备好了,标靶才开始显现,接着就是开保险、拉套筒上膛射击、更换弹匣继续射击,一共就十发子弹,很快就结束,时间一到标靶自动隐靶,他们就不能再射击了。
    “你能打几环?”
    “不一定,看运气。”
    “运气好的时候呢?”夏听南很好奇,“十环?”
    “……差不多。”
    其实徐秉然枪法不错,以前还参加过全国公安系统实战应用射击比赛,PPC速射和50米慢射的成绩都很不错,不过那也只是以前,现在十发能打个八十环就算超常发挥了。
    夏听南又问:“那92式手枪什么样子,是这种小的吗?”
    她用手比了一个“八”。
    “还是这种大的?”
    她又伸出两只手,一前一后比划了一个端枪的动作
    徐秉然纠正:这个叫步枪,不叫手枪。
    她收手干笑,小声说:我不太懂枪。
    这何止是不懂枪,这已经到达缺乏常识的地步,夏听南说的应该是95式自动步枪,以前徐秉然当特警的时候实战练兵时会用,现在他已经很久没碰步枪了,甚至连枪都很少碰,或者应该说,除了射击测试,他没有再碰过枪。
    不过这是好事,说明社会越来越和平,如果警察碰到枪的机会多,那就出大问题了。
    夏听南愣住:“差点忘了你以前是特警来着。”
    “嗯。”
    “那你怎么没有继续当特警?”
    徐秉然忽然拿手机看了一下,然后道:“你想去音乐节吗?”
    “怎么了?”这个话题转得太快,夏听南懵了。
    徐秉然说有同事和音乐节的承办主办单位认识,有余票可以分发。
    “不去了吧,我下周和朋友有约。”
    徐秉然点头,那就算了。
    夏听南的思维没被带跑偏,她又问,“不对啊,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不继续当特警了?”
    徐秉然顿了两秒,然后无奈地说:“太累了,练不动。”
    夏听南狐疑地看他,徐秉然从来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她还想再问什么,但他一副闭口不想谈不想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真被特警的训练生活折磨得消沉了似的。
    热起来的场子又冷了。
    夏听南心里叹气,他一向这样,就算在她面前,话也只是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更多的还是她喋喋不休,徐秉然静静听着,好像总是不会厌烦。
    动了动腿,撞他,问:“你真的不觉得我话太多吗?”
    徐秉然摇头。
    “可你小时候明明一看到我就露出很烦的表情。”
    徐秉然无言以对。
    事实上他自己都已经快想不起来自己觉得夏听南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大概是小时候夏听南撕他作业,或者夏听南没完没了地故意撒娇,说要打游戏,反正不是听话的时候。
    徐秉然看了一眼表情郁闷的夏听南,垂下眼。
    他以前为什么会觉得夏听南烦呢?
    真奇怪。
    明明一直很可爱。
    夏听南根本不知道徐秉然自己暗暗琢磨什么,等房间重新只剩下她一个人,想到自己如此突然地脱离了单身贵族的身份,忍不住在床上打滚,喉咙里发出怪物一般的嘶吼声。
    啊!!!
    真是操了大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