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作品:《白算计

    “秦桑有什么好看的。”国师大人对上京城第一倾国倾城很是不屑一顾,“还没你长得好看。”
    纪小离默默的想了很久,这到底是夸她好看还是不好看?被他敲了额头,“要是男孩子呢,你喜欢……像谁?”
    “自然要像我哥哥!哦,不要像纪北!像大哥二哥或者纪南!”她高兴的说。
    身边人没做声。
    他的儿子……像纪西?
    国师大人心头堵的慌。
    “要是能像我爹爹就好了,爹爹武功那么厉害!”她憧憬的说。
    “……睡吧。”国师大人不敢想象那画面,忍耐的暗示她别说了。
    “要是像你的话——”
    “……嗯?!”
    “不好!”她肯定的否定。
    国师大人黑了脸,“怎么个不好?”
    她笑眯眯的抱住他胳膊,“不要别人像你。”
    想要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只属于我。
    这情话虽然幼稚又无脑,但国师大人细细咀嚼了两遍,竟也觉出了一丝甜意来。
    “……蠢货!”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低低喃声的骂。
    **
    国师府里这样温馨,千密殿中却寒意肆虐,紧闭着殿门,上首坐着一脸冰冷怒意的端密太后,她的心腹太监立在她手边,她脚下的金砖地上,千密使面朝下静静伏着。
    端密太后一抬手,一盆凉水“哗啦”浇了下去。
    秦桑从剧痛后的短暂晕厥里惊醒,冷水穿透衣衫冰冷的贴在身上,全身的血都已冷了。
    如果能就此死去就好了,她额头抵在又湿又冷的金砖上,恍恍惚惚的想。
    可是眼前漫山遍野的千密花,父母温和慈爱的笑颜,还有……那个青衫长剑的温润公子。
    还未与他告别呢。
    她支着身子,起来向端密太后磕了个头,“娘娘……臣为情所困,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娘娘赎罪。”
    “为情所困?鬼迷心窍?”端密太后冷笑:“你真的当你可以瞒天过海?国师夫人是千密人!她的眉眼与江山那样像!她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小离的发色眸色都是黑色的!臣从未发现她是千密族人……至于眉眼,天下相似之人那样多,况且娘娘说过,连我都不像我父亲!”
    “秦桑,你是千密圣女,我们千密族人几百年来苟延残喘,好不容易如今只差青龙白虎与玄武令,我们就能回圣地去了,你可不要鬼迷心窍!”
    “娘娘……”秦桑一拜到底,哭泣的浑身发抖:“臣起初接近陈遇白就是为了玄武令……臣做梦都想回千密圣地!陈遇白、陈遇白他……”她哭的情真意切。
    端密太后有些动摇。
    秦桑跟在她身边十几年了,为她搜罗来不少暗夜令,她是真的想回千密圣地的。
    “桑桑,你怎么那么傻……陈遇白那样的男子,你喜欢他什么?”端密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这些男人,他们心中只有天下,可笑的守护……哀家为了千密一族,失去了什么你也看到了,哀家为你铺好了路,你只要走下去!”
    秦桑仿佛被鼓舞,坚定的应了“是”。
    “报复陈遇白,玄武令尽快到手。”
    “是!”
    ☆、57第五十六章
    **
    大皇子府邸如今全然没了往日的热闹,从前随意进出的门口如今站了两排兵将看护,精神十足的管事候在门前,十分恭敬的引国师大人进去。
    沿路不见了酒池肉林与醉汉喧哗,这府邸当真是亭台楼阁富贵明朗。
    转过半座花园,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已能隐约听到前方小男孩清亮的嬉笑声。笑声渐近,随之扑面而来的还有阵阵热气氤氲——竟是引了温泉入府。
    这是上京城中,不比他国师府背靠青山,竟然也引了这么大的温泉入府,真是大手笔。
    陈遇白放眼望去,只见大皇子慕容磊远远坐在池边一块平坦大石上,一条腿支着、身上只着了浅紫色的中衣,他胸口处衣襟敞开着,斩断了他四根肋骨的那一刀刀疤宛然,可他脸上的笑容愉悦舒心的简直……令人不齿。
    国师大人心中才在想怎么只有他一人、方才明明听到小孩子笑声,脚边温泉池中这时“哗啦”一声,从水里凭空蹦出来一团小小的东西,跳的老高,带着水花四溅与兴奋捣蛋的尖叫声。
    这一手轻功已算俊俏,远处的亲爹赞赏不已的击掌、大声叫好。
    小家伙跳上岸,回头得意的看了他爹一眼,然后嘻嘻笑着向面前的人行了个礼,小脑袋上冒着白白热气、开心不已的大声问道:“国师大人安好!国师大人是来看我的吗?”
    国师大人眉毛上往下滴着温泉水,脸色冷如冰:“……不、是。”
    小石头歪了歪头,“那你是来找我爹爹?我爹爹在那里——你看你看!”他挺着小胸膛将慕容磊指给陈遇白看,生怕别人不知道那就是他爹爹。
    陈遇白举袖拭了拭满脸的水,冷目望去:那厢大皇子殿下望着儿子的眼神、别提多么骄傲欢喜!估计下一刻就算他儿子捅国师大人一刀、他也只会温柔一笑说:你看你、傻孩子、溅的自己这满脸的血。
    陈遇白此刻真的非常想很有骨气的掉头就走。
    好在顾明珠这时走进了园子,见国师大人浑身滴着水就知道是谁干得好事,她训斥儿子:“你怎么又调皮捉弄人了?向国师大人赔不是没有?”
    小家伙含着一根手指在嘴里吮,笑眯眯的看着冷脸国师说:“对不住!我下次不这样了!”
    陈遇白也不会当真与孩童计较,微点了点头就算放过。
    谁知小家伙刚说完,嘻嘻一笑,转身“噗通”跳进温泉水里,水花又溅了国师大人一头一脸!
    国师大人那张冷脸顿时……顾明珠忍不住“噗嗤”一笑,但儿子调皮到底不对,她放下手里新鲜瓜果过来捉小家伙,小石头早游到了他爹那边,短手短脚麻利的划拉着爬上了大石头,飞快的拱进他爹怀里,只撅个小肥屁股在外边。
    慕容磊大笑,张臂揽住怀里蠕动的儿子,一副“杀了皇帝老子替你扛”的豪迈。
    国师大人垂下滴水的衣袖,心想回去就要与他家夫人说清楚:他、不、要、生、儿、子!
    **
    国师大人是来替大皇子殿下解毒的。
    慕容磊所中的寒毒不过是一般毒物,并不难解,只是千密人血性奇特,药方得一味一味的调整。好在大皇子殿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扛得住这么轮番的试,陈遇白心中渐渐已有了轮廓。
    “我回去再想一想,五日后再来。”时间不早,他起身告辞。
    慕容磊试了一天的药,一阵极冷一阵极热、极不好受,好在顾明珠一直陪同在侧,他精神尚可。
    “你那夫人……”慕容磊难得的语气有几分迟疑,“前些时候她入宫那日,千密使似乎做了什么,被太后抓住拷问了一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也未曾打听出来。”但既然有如此举动,端密太后必定对纪小离的身世起了疑心了。
    国师大人收拾药箱的手一顿,低声谢道:“多谢大皇子殿下告知。”
    慕容磊神情有些疲惫,顾明珠轻轻揉着他背,他缓了缓、声音低低的又说道:“我的身子承受得起,你若是有把握,三日后就来吧。”
    陈遇白这下倒是当真一怔。
    “大皇子殿下这是以何身份说这话?”他微微而笑,问。
    说起来,眼前这位才是正经的大舅子。
    不过这个大舅子显然不像纪家那几个爱妹如命,闻言连丝笑意都没有,冷冷淡淡的答道:“国师夫人的身世若是被宫中察觉,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我自然是以大夜皇族、朱雀令主的身份承担此事。”
    “好。”既是玄武令主与朱雀令主联手,陈遇白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那我便三日后再来。”
    顾明珠扶了慕容磊去休息,出来送国师大人时对他说:“……宫中那位,看似嚣张外露,实则心机深沉。我任千密使时,曾见过她手中有一张图,是千密先人传下来的,传到她手中时那图上已有了四十枚暗夜令的图腾,若是四十九枚暗夜令的图腾集全,便是一张通往千密圣地的地图。我走了七年,如今经她经营,恐怕眼下已只缺青龙、白虎与玄武令。”送到门口,顾明珠停住了脚步,“她毕生执着于此,眼看大业将成,必定手段越发变本加厉。眼下她既然对秦桑起了疑心,恐怕不会放过你夫人。”
    “多谢警醒。”陈遇白低声道谢,语气淡淡,“既是我的夫人,我自当维护于她。”
    他语气这般笃定,顾明珠又忘了他已士别三日,故意打趣道:“听闻国师夫人懵懂娇憨,恐怕维护不易?”
    “同是千密族女子,大皇子殿下如何维护、珠玉在前,我自当效仿。”陈遇白毫不犹豫的回击。
    顾明珠叹了口气:“你还欠我一笔账没有算,这样惹怒我不太好吧?”
    “你可以找我算,随时奉陪。”陈遇白淡淡的说。
    你问我如何维护于她?
    便是如此——有我在前为她遮风挡雨,旁人对她的一句调笑都不被允许。
    **
    夜幕落下时,上京城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冬夜的雨淅淅沥沥,缠绵阴冷,更显得深夜安宁。纪小离趴在床上盖着被子,耳边听着院中琵琶精抱怨冬雨湿冷,她津津有味的翻着一本描述炼丹神器的古书。
    陈遇白从净室出来,扫了眼那封面,伸手从她手中将书抽走。
    “谁准你看这个?给你的话本都看完了?”他冷着脸责问。
    “呃……”小离傻眼了。
    陈遇白眯着眸打量她,冷笑:身量的确长开了不少,但这心智……也许秦桑一直以来错怪了她自己,千密人大多聪明,但也会有例外。
    不过她趋利避害的本领倒是真的强了不少,一见他这幅表情立刻拉着被子滚到床里侧。只是演技依旧稀松平常,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睛装睡,毫无起承转合。
    陈遇白嘴角抽了抽。
    他坐上床,把她连人带被子抱过来,用力的捏捏她粉嘟嘟的脸颊,冷声道:“别装了——眼睛睁开,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她睁开一只眼睛,确认他表情严肃,才睁开了另一只。
    陈遇白把她抱的坐起来一些,正色问她说:“那日我们进宫,你在皇后娘娘殿中见到了端密太后娘娘,是不是?”
    “嗯……是!她夸我的眉眼长得好看!”小离想起来了,颇有几分得意的告诉他说。
    陈遇白摸摸她头,轻描淡写“嗯”了一声,缓声对她说:“太后娘娘看起来很喜欢你,但她是太后娘娘,她与你是君臣有别,你不可当她是普通人,切切不可靠近她,明白吗?”
    “明白!”
    她答应的这样干脆,陈遇白反而不知道话再从何说起。心虚复杂,又怜又爱的展臂揽住她。
    冬雨敲打竹窗,缠绵悱恻,他将她抱在怀里,半晌低头轻轻吻她鬓角、声音低低的对她说:“小离,无论何时、发生何事,你要记住:你是我陈遇白的夫人。”
    缩在他怀里的人原本快要睡着了,听他语气凝重缠绵,她心中也是微微感触,将这句话琢磨了半晌,忽灵机一动:“那个……夫君!”
    陈遇白嘴角扬起:“嗯?”
    “那个……就是……夫人、夫人啊……夫人一个不小心、一个不小心把后山那片梅林染成绿色的了……”
    她说完紧张不已,偷偷抬眼看他,见他面无表情,她心中更是打鼓,一咬牙使出老办法: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着他腰贴在他身上一顿乱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