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作品:《我想和你过好这人生

    vol.1
    江晨曦这一觉睡了很久,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明亮。
    阳光暖照,寒梅绽放,所有的阴霾都在睁眼的瞬间消失殆尽,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朝气蓬勃。窗边,一个女孩正在摆弄花草,似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转过头。
    阳光中,她的笑脸纯粹明朗,一双灵动的双眼如落了满眼晨光,“小曦,你终于醒啦!”
    江晨曦的呼吸一滞,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起身走到女孩面前,“糖糖!你还在,糖糖,真的是你!”她迫不及待地拥住她,感觉到她真实的体温,才敢肯定她的真实性,此刻的江晨曦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糖糖,你没死,你没死,我真的太高兴了!”
    唐糖棠任由她拥着,只是轻声地问她:“小曦,你不怪我吗?我利用了你。”
    “怪,怎么不怪你?”江晨曦松开她,脸上都是责问,“就为了顾言凯那种男人,值得吗?如果这个男人也像你爱他一样爱你,我无话可说。可是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我怪你,我是在替你不值你知道吗?”
    “我知道。”唐糖棠点点头,脸上依旧持续着静雅的微笑,嵌着柔和的光,“小曦,原谅我,这辈子让我自私一次,任性一次,为我想为的人,做我想做的一切事。下辈子,我再也不这么任性了。我会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做一个称职的闺密,我再也不要爱情了,再也不要了……”
    眼前的光线逐渐变大,唐糖棠的面容在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江晨曦晃神之间想要抓住她,可握在手里的只有细碎的光线犹如点点星辰飘散在空气中,唐糖棠的脸庞在眼前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
    “糖糖……”江晨曦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喉咙口如被塞住,发不出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糖棠消失在自己眼前。
    “晨曦姐,晨曦姐,你醒醒啊……”
    江晨曦醒过来时,耳边是朦胧的女声,“苏纪白,你快来看看晨曦姐这是怎么了啊?”
    “看什么看,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
    “哎,你不是医生吗?”
    “我是精神科医生,她中的是枪伤,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
    江晨曦睁开眼睛,便看见李微然焦急的脸,在见她醒来的那一刻,神色立刻变得惊喜万分,“醒了!晨曦姐醒了!”
    一个冷漠的男声道:“醒了就醒了,枪伤是打在肩膀上,本就不会要人命,醒来是早晚的事,值得这么一惊一乍吗?”
    “苏纪白,你闭嘴!”李微然瞪着身后的男人,“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在一旁的沙发上悠闲地坐下。
    “江晨曦,感觉怎么样?”另外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好吵。”江晨曦扯了扯嘴角,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肩膀很疼。
    宋曹忙做了一个按着她的手势,“你伤口刚缝好,这几天都不能乱动,微然,去叫医生。”
    “噢,好的!”李微然立刻起身跑出病房喊医生。
    不一会儿,医生便匆匆赶来,看见倚靠在沙发上的苏纪白时,忙喊了句:“苏院长!”
    苏纪白蹙眉,嫌弃道:“又不是古代见到皇帝,一见面还需要三拜九叩,看病人去!”
    医生汗颜,忙走到病床边,跟宋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帮江晨曦做身体检查。
    刚醒过来的江晨曦,尚分不清眼前的情况,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梦境当中,唐糖棠在她面前出现,又随着阳光消失不见。
    耳边是李微然担忧地在问医生情况的声音,是苏纪白毫不在意的嘲讽声,是宋曹温和的询问声。
    江晨曦转过头,望着窗外。
    阳光依旧温煦,窗台上依旧摆放着冬季生长的寒梅,只不过梦中出现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一周的时间里,所有德和医院的医生都知道医院高级vip16号病房内住着一位矜贵的病人。
    她是德和医院院长苏纪白唯一的学生,是精神科主任宋曹医生所关照的朋友,其最令人倾羡的身份是——她是顾氏集团太子爷的女人,可能成为未来顾氏集团的女主人,可不是矜贵万分?
    于是每个进入16号病房的医生都小心翼翼,说话轻声,动作谨慎,连脚步声都控制到无声,生怕打扰到这位尊贵的病人。
    然而也有特例。
    比如说所有医生的顶头老大苏纪白。
    苏纪白不喜欢江晨曦,这是他从来不掩饰的情绪,即使最后他收了江晨曦当自己的学生,也不代表他对江晨曦产生了一丝好感。再加上,当初他让江晨曦来医院工作的第一天,江晨曦就放了他的鸽子,即使她是因为被人绑架了,但也不能让苏纪白格外开恩,忽略她让他在医院足足等了一天的事实。新仇加旧恨,让苏纪白更加记恨。
    如今江晨曦住院这么好的时机,他怎么会错过报复她的机会?
    江晨曦是顾子深的女人,顾子深代表什么?权力与金钱,想要从顾子深身上获得好处,就只能拿他的宝贝江晨曦入手。
    所以,当江晨曦的主治医生拿着开好的药方准备让护士去抓药时,苏纪白一把抢了过去,瞄了一眼,很快就否定,“怎么只开这几种药?她病得这么严重,又是枪伤,又是昏迷,最少也得开百来服药治疗和调理,才能显得我们医院有水平吧?”
    医生汗颜,小声辩解:“苏院长,其实医院水平的好与坏不是用药物多少来衡量的。”
    苏纪白当即一个凌厉的眼神射过来。
    医生立即禁言。
    苏纪白径自从桌子上拿起笔洋洋洒洒地在处方上加上了几十种药后,递给一旁的护士,“去抓药。”
    笑话!医院那些昂贵的药材是摆着好看的吗?既然顾子深那么放心地将他的女人丢在医院里,身为院长的他当然要特别照顾她。
    药当然是开得越多越好,不仅越多越好,而且要越贵越好,所有昂贵的吃了没坏处的药都开开开。这些钱对于顾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对于德和而言,今年的盈利指标都将超额完成。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就在苏纪白兀自算计时,处方单子被人从空中拦截。
    李微然瞪着单子上的几行字,责问:“苏纪白,你不是精神科医生吗?开药这种事怎么轮到你了?这单子上写的是什么啊?保胎灵、安胎药……连避孕药也有?”
    苏纪白一把将单子夺过,“医院我最大,我想开什么药就开什么药!”
    “苏纪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这是假公济私!”
    “知道我这是假公济私就别挡着我的财路。”苏纪白将单子递给一旁的护士,“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抓药!”
    李微然瞪着那护士,“不许去!”
    护士:“……”
    检查完身体后,回到病房的江晨曦看见的便是苏纪白与李微然大眼瞪小眼,护士夹在两人之间一脸为难的样子。
    她疑惑地瞄了一眼护士手中的单子,那龙飞凤舞的字体让她一怔,药名可真多啊……没用的药也多……不用猜就知道是苏纪白的作风,她淡然一笑,“去抓药吧。”
    李微然立刻说:“晨曦姐,你别听他的,苏纪白明显就在坑你。”
    “没关系。”江晨曦大度,“就当作是我拜师的见面礼。”说完,转头对护士说,“去吧!”
    护士一听,连忙趁机闪人。
    苏纪白这才露出愉悦的笑容,“不愧是我苏纪白挑中的学生,贿赂有一手,我很看好你!”
    江晨曦淡漠一笑。
    李微然满眼不屑,“人家晨曦姐明明是大度,不跟你这种小人计较!”
    苏纪白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李微然的嘲讽,他起身对着江晨曦说:“看在你如此有眼色的分上,从现在开始,过往你的所作所为我都不再追究,也不再对你这个人有其他看法,你病好了之后,就来我办公室报到吧!”
    临走时,似又想到什么,苏纪白转身道:“对了,告诉顾子深,我来这医院的目的是答应顾老爷子治好他顾子深的病,可不是每天来这里看你的枪伤痊愈到什么程度的。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过来了!”说完,边打开门走出去边自言,“自己的女朋友自己负责,找我每天坐在病房里算怎么回事?”
    门被关上又被合起,站在一旁的另一个护士纳闷,找你坐在病房里当然管用啦!院长亲自在病房里守着,任何医生都不敢开小差,都需要拿一百二十点的专注力来治疗病人呀!
    苏纪白走后,整个病房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李微然看向江晨曦,她面色沉静,仿佛并没有因为苏纪白的话升起任何波澜。她犹豫了片刻,才问:“晨曦姐,这些天顾先生一直都没有来医院,是因为他太忙了吗?”
    vol.2
    是的。
    自从那一晚在李闯别墅见了一面后,顾子深再也没出现过。
    是在忙吗?江晨曦不敢确定,也许他只是不想见到她。
    江晨曦低头,看着肩口的伤,答非所问:“刚刚医生检查说,伤口愈合得很好。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
    于是,当李微然第二天如期来医院探望江晨曦时,病房内空空荡荡的,已然没人。
    这一次,依旧是没打一声招呼,江晨曦来到了顾氏。
    顾氏大厅依旧富丽堂皇,来往路人,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
    人生大抵如此,无论你身边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地球依旧在运转,其他人依旧照常经营着自己的人生。
    “江小姐,你来找顾少吗?”
    耳边传来女孩的声音,江晨曦回过神,是那个上次见过的前台女孩。
    江晨曦点头,“他在吗?”
    “在的在的!”女孩点点头,“我带您过去吧?顾少见到江小姐一定会非常开心。”
    说完,带着江晨曦走到顾子深专用电梯边,“江小姐,您直接乘坐这个电梯上去,就可以到达顶层。”
    “谢谢。”江晨曦礼貌地说。
    女孩微笑道:“不客气,江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女孩似乎每次看见江晨曦都有一种有别于常人的开心,她没有说出的话是,她真的很喜欢这位顾少心爱的江小姐,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只是见过一面就对她单纯地欣赏与喜欢。
    江晨曦乘坐电梯来到公司最顶层,电梯门打开,入眼的依旧是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绒毛般在空中飞舞,最后安然地落在地上。
    江晨曦的脚步情不自禁地走到落地窗边,窗子太明亮,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那些冰凉却漂亮的小家伙。她伸手想碰触雪花,却被玻璃挡着,她静静地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满眼都是鹅毛般的雪花将整个城市裹上一层银装。
    耳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江晨曦回神,惊觉有一大群人正往这边走来,她左右看了一眼,打开距离最近的一扇大门,藏身而入。
    倒不是不敢见人,只怕来人太多会引起不必要的口舌,毕竟是在顾氏集团,人多是非也多,与顾子深有关,必须要谨慎。
    只不过……她本以为藏起来等那一群人离开之后便没事了,却不想脚步声、谈话声越来越近,最后她面前的门被人推开,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陆续走了进来,江晨曦才发现,原来她躲藏的地方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这些人显然是来开会的。
    江晨曦庆幸自己在一个废弃的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一群人入座之后,会议很快开起,会议内容大多都与经商有关,江晨曦并不感兴趣。会议上每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讨论得十分激烈,时间仿佛一瞬间就过去了。
    只是江晨曦比较郁闷,蹲在桌子底下时间太长,双脚发麻,正想换个姿势时,一抹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顾氏集团将以开发商的身份直接参与滨海的开发,这一周必须拟订出一个具体的开发方案。”
    是子深!
    江晨曦一惊,本能地将头伸出去探望,却不小心碰到桌角,疼得鼻酸泪流,却使劲咬牙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好在会议桌上的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顾子深身上,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江晨曦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将脑袋移了出去。
    隔着远远的距离,从一排西装革履的人中看过去,很容易就看见那个坐在最中间说话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一丝不紊,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眸色深幽,却没太多表情。
    工作时候的他向来严肃,公事公办。也有人曾形容这是生性冷漠、不近人情。
    江晨曦很少看见他工作时的样子,很难想象,温文尔雅的第三重人格在工作时的态度完全呈现的是第一重人格的样子。也许不管他在人格上产生了多少种变化,骨子里的共同性还是存在的。
    江晨曦看着看着,不由想起,子深一大早就来公司开会,真的是因为这周太忙所以才没去医院吗?
    可是,怎么会忙到连她的电话也不接呢……
    就在她乱想间,外面传来骚动声。
    原是会议结束,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会议厅。
    偌大的会议厅立刻变得安安静静,江晨曦等了片刻后,将脑袋伸出去看,整个会议室只剩下顾子深一人。他坐在靠椅上,微微向左倾斜,左手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vol.3
    江晨曦心想,难道他发现了她在这里?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时,一抹清晰的女声传来,“子深,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是霍思思?
    江晨曦心一怔,这些日子,子深没有出现,是因为跟霍思思在一起吗?
    原谅她的胡思乱想,即使再沉静的女人陷入爱情里都易敏感,容易想太多。
    毕竟霍思思曾经跟顾子深的第一重人格订过婚,虽然后来解除了婚约,并且其他两重人格并不承认自己做过这种愚蠢的事,但“情敌”两个字还是很容易就被安在了两人之间。
    耳边是脚步声,是两人一起离开了吧?
    江晨曦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还要在这里躲多久?”
    忽而,头顶传来冷寂的男声,江晨曦一愣,入眼的便是一双穿着西装裤的大长腿。
    她仰头看去,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顾子深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无表情。
    江晨曦微窘,倒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她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尴尬地站在顾子深面前。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而霍思思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伤口好了吗?”还是他主动开口,声音淡淡的。
    “嗯。”江晨曦应了一声,“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走吧,陪我去一个地方。”他忽而朝她伸手,江晨曦一怔,随即将手递了出去,他的手掌温润宽厚。
    不过一个小时,整个宁市已经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江晨曦站在z大图书馆顶层,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少学生已经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她站在楼顶,离天空那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天。雪依旧在飘茫地下着,她伸出手,终于触碰到落进掌心的雪花,冰凉一片。
    身后传来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她尚未回头,已被身后的人搂住腰,圈在怀里。他套上了一件宽大的黑色大衣,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暖意十足。
    “冷吗?”他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她摇摇头,“你特意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雪吗?”
    “嗯。”他说,“图书馆刚建成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我站在这里俯瞰整个z大的雪景,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所以想着找个时间带你来看看。”
    早先的思绪在江晨曦脑海中闪现,她说:“刚回到z大时看见这栋巨大的建筑,上面写着图书馆三个字,后来看新闻里说,这是全国建筑面积最大的校园图书馆。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捐赠z大这么大的图书馆?”
    “你以前嫌它小,所以想给你一个大点的。”他说,“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
    耳边似乎传来那时她难得发脾气的声音,“图书馆为什么不能扩建,至少能装下z大一半的学生才合格吧?”
    真正爱你的男人,会将你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放在心底,记得清楚。
    在江晨曦动容间,忽而,一枚戒指落在她的无名指上。
    江晨曦一怔,一抹浓烈而沸腾的情绪油然升起,她呆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对方却特别淡定地说:“之前原本有个求婚仪式,可惜没求成,所以这一次只是简单的求婚。”
    在江晨曦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忽然单膝跪下,“宝贝,嫁给我,嗯?”
    不知何时出现的大汪踩着雪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嘴上还叼着一朵玫瑰花。
    大雪、玫瑰和钻戒都有了,也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求婚吧。
    江晨曦既感动又觉得好笑,“你先告诉我,你是第一重人格、第二重人格还是第三重人格的顾子深?”
    第一重人格叫她江晨曦,第二重人格叫她宝贝,第三重人格叫她小曦。
    这是她分辨各重人格最基本的标准。
    顾子深仰头凝视着她,双眼幽深而明亮,“是哪重人格重要吗?即使这个世界上有三重不同人格的顾子深,他们爱的女人也只有你。”
    江晨曦的心一直怦怦乱跳,明明天寒地冻,可是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烧发热。在这个大雪纷纷的一天,她遇见了最幸运的事——她从小爱到大的男人向她求婚了。
    “我答应你。”
    她不再犹豫,不管是第几重人格的顾子深在向她求婚,只要那个人是顾子深,对她而言都是同一个人。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淡然自若地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然后再从身后拥着她,两人静静地看雪。
    静默了大约五分钟,江晨曦说:“从来没看过谁求婚像你这般淡定。”
    “是吗?”他状似问了一声,却在江晨曦不知道的腰间,握紧的手渐渐松开。在这样一个下雪的寒冬,他的掌心却紧张得一片湿汗。天知道刚才他的心跳有多快,仅是这一刻,他的心跳依旧无法恢复平静。
    这个看似淡然镇定的男人其实内心深处和所有向女友求婚的男友一样,害怕被拒绝。
    “我可以问你两件事吗?”她忽然在他的怀中转身,眼神里都是审问。
    “你问。”他凝视着她,一副做好被审问的模样。
    江晨曦清了清嗓音,问:“刚刚在会议室我看见霍思思来找你,你们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我和她解除了婚约,但一切商业上的合作仍在继续,所以约好中午与她父亲见面,毕竟以后还是要友好往来。”他坦然地解释。
    “为什么后来没去了?”
    “因为发现了躲在桌子下的你。”
    说起这件事,江晨曦又窘了一下。
    “那好。”她又问,“这些天你不来医院看我,连一个电话也不打,我打过去你也不接,这是为什么?”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知道他又能怎样坦然地解释?
    vol.4
    “很明显。”他的声音淡然而轻傲,“我在生气。”
    “……”
    “你独自一人去冒险还受了枪伤,难道我不应该生气,惩罚你一周联系不到我吗?”
    什么啊……江晨曦在心里腹诽,人家女朋友被绑架受了伤,男友都是二十四小时陪在病床边守护,温声细语地伺候,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不离不弃。到了他这里,怎么就变成了应该惩罚了?
    “你真是太小心眼了!”她出声抱怨。
    “嗯。”他承认,“我的确很小心眼,所以以后你要注意,不能越过这条底线,否则我会让你一辈子找不到我。”
    他的目光认真而坚定。
    虽然的确是自己做错了事,但江晨曦依旧不满地道:“你的底线是什么?这么严格,一点都不通人情的吗?”
    他说:“我的底线是你。任何人让你受伤了都要受到惩罚,即便让你受伤的人是你自己,也不例外。”
    真是一点人情味都不讲,却又那么暖心得令人无法抗拒。
    她的心奇异地泛起一抹甜蜜,依了他道:“好,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嗯。”他这才放柔了神色,重新将她拥进怀中。
    纷扬的大雪中,他挺拔而宽大的身子将她整个人包裹,雪花落在他墨黑的短发上,侧脸俊美温润。
    谁说顾子深不会小心眼?
    即使在这一周不停地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用工作麻痹自己的心思不去想她,逼迫身为院长的苏纪白放掉手中的工作每天待在病房里看着她的情况,每天让卓立跟进她的病情……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忍着不接她的电话,不见她一面,只想让她知道,对于她让自己陷入险境这件事,他有多么愤怒。
    他再也不想在这人生中,体会失去她的滋味。
    即使现在拥她入怀,但一想到她陷入危险的那十六个小时,如果他迟了一步,她就会倒在顾言凯的枪下。光是想,就令他胆战心惊。
    “子深,我一直好奇,那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忽而,她抬头问他,像一个求知的好学生。
    顾子深回想那天。
    当时他正在接宋曹打过来的电话,门口传来敲门声。
    他拿着电话去开门,门外空荡荡的,只有脚下留着一个大信封,上面写着四个字:木子门马。
    “木子门马,很容易就猜到是李闯。”江晨曦问,“但是这个给你留下信封的人是谁?”
    “已经调了监控,也找到了当事人。”顾子深说,“那人是个快递员,收了钱按照别人的意思办事,至于背后的人是谁,目前还没查清。”
    江晨曦正想问,顾子深却说:“不管是谁,只要你平安,其他事情可以慢慢解决。”
    她便不再多问。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雪之后,顾子深又带着她来到了民政局。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走了“特别通道”优先拍照领取结婚证。
    在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江晨曦依旧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明明昨天她还躺在病床上,因为等不到他的人和电话而胡思乱想,怎么今天就被求婚,并且迅速地领了证?
    果然,一切发展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字怎么还这么丑?”耳边传来不满的男声。
    江晨曦侧过脸,便见男人蹙眉,英俊的脸上呈现出嫌弃的表情……
    恍然间,她仿佛看见了第二重人格有着傲娇性子的顾子深。
    “哪有好丑。”她辩解。
    从小到大,她唯一被他嫌弃过的就是字丑。
    其实按照寻常人的标准,江晨曦的字不算太丑当然也不算很好看,只能说一般。但对于出生于商人外加书香之家,不但从小博览群书,并被要求从小练得一手好字的顾大少爷而言,就算其丑无比了。
    被否认,顾子深也不和她争辩,俊美的脸上若有所思……回去之后要开始让她好好练习一下写字了……
    正处于由于一切发展迅速而心情复杂但却十分愉悦状态的江晨曦没有在意顾子深的若有所思,拍照的那一刻,摄影师赞美道:“从来没遇见过一对颜值都这么高的新人。”
    那时她站在他身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出他身体中的愉快分子在空气中飞扬。
    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江晨曦心想,真好,愿以后在人生中,她带给他的不再是痛苦,而是愉悦。
    结婚证上,她在右侧长发温婉,笑容甜美;他在左侧,靠着她,嘴角微扬,俊脸上的笑容依旧优雅粲然,却在其中添加了一丝幸福的满足感。
    回家的路上,江晨曦拿着结婚证看了好一会儿,才问身边开车的男人:“你早知道我今天会来找你,所以都安排好的吗?”
    “不。”他神色专注地开车,却淡然地回答她的问题,“顾太太,虽然你的丈夫很聪明,但还没到达神机妙算的那种程度。不过是今天偶然带你看了一场雪,顺便求了个婚,最后直接领了结婚证。三件事情同一天完成,你不觉得这是很有效率的一天?”
    江晨曦心一怔,因为他极其自然的那句“顾太太”,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以至于忽略了对于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求婚日变成了他口中的“顺便”。
    原来名分这种东西,对于女人来讲,果然是重要的。
    vol.5
    江晨曦正式成为顾太太之后的生活变得十分忙碌。
    除了每天要上课之外,还要去医院完成师傅苏纪白交代下来的工作。
    在这样繁忙的日子中,她接到警察厅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顾言凯要求见你一面。”
    她没有告诉顾子深这件事,如果顾子深知道了,一定不会让她去。
    她并不知道顾言凯找她有什么事,但看在唐糖棠的分上,她还是去了。
    去的那天,她刚下车,便看见一个男人从监狱大门出来,看背影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是谁。
    生活中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越想想起一件事,偏偏总想不起来,就像你迫切地想要找个东西,那个东西却偏偏藏得深,怎么也找不到,直到你有一天遗忘了它,它却自动地跳到你面前。
    那天,江晨曦见到了顾言凯,他的状态十分不好,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他只对江晨曦说了一句话:“我死后,可不可以请你让我跟糖糖合葬在一起?”
    顾言凯被抓后,警察在唐糖棠坠海的车上找到了当年的u盘。
    一切的真相都得到了还原。
    顾言凯间接害死了两条人命,被判死刑。
    本应该是因果报应的事,江晨曦却没有多快乐。
    也许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才会发现,身边的每个人平平安安才最重要。
    当每天因为工作、感情而烦恼的时候,其实应该庆幸那些生离死别离自己还很远。
    这世界,平淡才是最真实的幸福。
    见完顾言凯之后,江晨曦只身来到墓园。
    下完一场大雪之后,整个墓园都是白色,静谧而纯洁。
    远远的,江晨曦看见一抹身影站在唐糖棠的墓碑前,正是方才她去见顾言凯的路上遇见的背影。
    她走上前,离得近了,才认出那人竟然是许熏。
    对于她的出现,许熏脸上并没有太惊讶,他将手上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转身,与江晨曦静静地对望。
    “刚刚是你去看过顾言凯?”江晨曦率先开口。
    “是。”他答。
    “你和糖糖一直都有联系,子深门前的那个信封也是你让快递员放的吧?”
    “是。”他想了想道,“不,你前一个问题应该是,我一直在追求糖糖。”
    江晨曦一怔,倒是不知道原来只不过几面之缘,就让这个糖糖口中的“小鲜肉”对她情有独钟。
    可显然,糖糖表面上花心,心里爱的人始终只有顾言凯一个。
    她并未接受许熏的追求。
    “那么,那天你也在医院?”
    “是。”他平静地开口,“看见电视上的新闻,我认出出事的是糖糖,我赶到医院时,正好看见顾言凯挟持你,还带走了糖糖。”
    原来真的是他……
    “谢谢你。”江晨曦说,“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现在已经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不用。”许熏表情冷漠,眼神暗沉,“我只不过不希望顾言凯逍遥法外,他害死了糖糖,就要受到应有的报应。”
    江晨曦看着眼前的少年,联想起第一次在z大见到他时,他还是那么青涩单纯,会因为糖糖一句调侃而满脸通红。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浑身上下充满着黑暗和仇恨,一点都不快乐。
    “现在顾言凯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已经逝去的人在天上也会得到安息吧!”江晨曦看着墓碑上唐糖棠的笑脸,意有所指,“活在这个世上的人,还是要坚强并且快乐地活着,这应该也是糖糖所希望的,不要让仇恨占据了生活,让自己的后半生都不快乐。”
    “顾言凯是不是跟你说,如果他死了,希望跟糖糖合葬在一起?”忽而,许熏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江晨曦看向他,疑惑他怎么知道顾言凯跟她说的话。
    随即想到自己去见顾言凯之前,他曾与顾言凯见过面,不由问道:“你为什么去见顾言凯?你对他说过什么?”
    许熏嘴角露出一抹笑,“我跟他说——糖糖做怀孕检查的那天,我就在她身边。我告诉她,我可以带她走,离开宁市,去任何一个没有顾言凯的地方,我愿意照顾她和孩子,只要她跟我走。可是她拒绝了我,她还留着一丝期望,她说只要她拿到一件东西,你就会跟她结婚。她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以至于到最后,为了你丢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你对糖糖有一丝愧疚,就会直接下去陪她,而不是在监狱里等死。”
    许熏转眸,望着江晨曦,“当然,我也告诉他——你死后可以要求跟糖糖合葬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跟糖糖道歉,给她下辈子的幸福了。”许熏的眼神中透露着一抹邪气,令江晨曦感到陌生与不安,“但顾言凯真的死了,他能跟糖糖合葬在一起吗?”
    “……”
    “当然不能!”他忽而变得十分愤怒,言辞激烈,“如果他死了,一定要下地狱!一定要葬在一个离糖糖很远的地方,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能跟糖糖相见!”
    言毕,许熏愤然与江晨曦擦肩离去。
    空荡的墓园只剩下江晨曦,江晨曦蹲下身,看着墓地上鲜艳的玫瑰,那是唐糖棠喜欢的花,虽然俗气,但代表热烈的爱情。就像唐糖棠这一生,都在热烈地爱着,然后在爱情中死去。
    江晨曦看着唐糖棠展颜的照片,轻声问:“糖糖,你希望他跟你葬在一起对吗?”
    仿佛回到那日,唐糖棠对她说:“他是个自私的男人,可是我爱他。”
    vol.6
    那几天,江晨曦都陷在奇怪的不安当中,但这种不安又不能跟子深提起。
    于是两人在相处时,顾子深常常能发现爱妻神思不在现场,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每每在床笫间惩罚她,用缠绵的手段撩起她的情欲,让她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纠缠时,他染上情欲的双眸注视着她,一遍遍地哄着她:“小曦,叫我。”
    她轻吟:“子深……唔……”
    他的黑眸紧盯着她,低沉沙哑的声音命令她:“再叫。”
    “唔……”她眼神中都是委屈,不太习惯而羞涩地喊他,“老公。”
    “乖。”他这才满意,倾身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彻底与她放纵。
    那几日,江晨曦每次清晨起来,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拆了又重装似的,酸疼得厉害。
    五日后,顾言凯在监狱中自杀了。
    用打碎的碗,割脉自杀。
    同样获刑的姚花雾在监狱里疯了,被送往精神病医院。
    顾长青气得一病不起,一直昏迷在床上。
    到了最后,连帮顾言凯收尸的人都没有。
    江晨曦当时只想,糖糖,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很心疼吧?你一生视如珍宝的男人,被别人视如敝屣。
    最终她还是心软的,只因为他是唐糖棠最爱的男人,所以即使对这个男人有恨,她依然替他收尸,将他的尸体火化后与唐糖棠合葬在一起。
    只希望如果真的有来生,他再也不要负了她。
    但第二天清早,江晨曦便接到卓立的电话,说唐糖棠的墓一夜之间被人改造,顾言凯的骨灰盒子和墓碑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唐糖棠一人的墓碑完完整整地立在那。
    “太太,需不需要报警?”卓立问。
    江晨曦呆了很久,才说:“不用了,我知道是谁。”
    那时是寒假,她去了一趟学校。意料之中,教导老师告诉她,许熏早就办理了出国留学,从下个学期开始便不来上课了。
    江晨曦恍然。
    她独自走在校园内,想着那日,许熏激烈而愤怒的声音,“如果他死了,一定要下地狱!一定要葬在一个离糖糖很远的地方,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能跟糖糖相见!”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用语言刺激顾言凯自杀,最后盗走顾言凯的骨灰,让他不能与唐糖棠合葬。
    两个相爱的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能相见,大概是这世上最狠的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