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树一树的花开

作品:《我今天想你了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声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焰中交舞着变换。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鲜艳。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象新鲜初放的绿。
    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的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林徽因《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篮球友谊赛打赢了,让我开始对张清然刮目相看。以前在我的印象里,这人颜值高,眉眼如画,高智商学霸,没想到运动场上的样子这么令人震撼,现在居然有时看着他的脸,会情不自禁脸红心跳,会在意他不经意间碰到的我的手,跟我说话时的眼神。白天的细枝末节,夜晚独处时变成温馨的涟漪。
    因为张清然坐在身边,连上课的心情都变得认真而快乐。他是成绩优异,所以我也想要变得更好。他多才多艺,我也不想平庸,于是我更认真的听课,墨印的成绩单排名一次次发下来,看着自己和他的名次越靠越近,我抿着唇微笑,在心底暗暗跟自己击了一个掌。仿佛一个甜蜜的秘密。
    有时一个人深夜在书桌前台灯下做作业,会突然忆起白天我们之间的情景,想到好玩的地方会偷偷闷笑,但笑完又马上拍拍自己的头,把它赶出脑外。高中期的少年少女,隐隐会有这样的懵懂,对心仪的男生产生好感,又会努力克制自己。
    有次下课,张清然跟我讲完一道数学题,然后摸摸自己:“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你这周干嘛经常偷偷看我?”我脸一下子红到耳朵尖,慌不择言地出声反驳:“谁、谁看你?是你自己晒得这么黑好吗?”
    张清然以为我在嫌弃他,撇撇嘴:“打篮球哪有可能不晒黑?而且这样不是更帅么?”
    我赶紧装出写作业的样子:“哪有帅。丑毙了。”他好像深受打击,完全一副震惊的样子。他戳了戳旁边的女生,找她们借了小镜子。他照镜子没有一些男生的娘炮感,反而有种大男生的坦率与可爱。张清然拨了拨黑色短发,浓眉大眼:“真的没以前帅吗?”没想到我的一句话,竟让无数女生心目中男神的他,一下子怀疑起自己的魅力了,最后又转过头,敲了敲后面的东北同学:“我变黑了?还是白点比较帅?”
    东北小哥嘿嘿笑着:“哥,崩管黑了,还是白了,你在我心里一直老帅老帅。”以往东北小哥说话总能让众人开心,只是这次不仅没讨好到张清然,反而让他顿时黑了脸:“那就是丑了?”
    东北小哥被吓得整个人都不好,差点抱着张清然的大腿:“哥,哥,我可没那意思。你变啥样,都是我心中的男神。”此话一出,周围的同学都笑喷了,张清然恨不得抬腿踹飞他。
    我也跟着偷偷笑。“刚才你很开心嘛?”张清然眯了眯眼睛,“你该不会喜欢上阿北了吧?”
    “什么?”我差点结巴:“我喜欢他?”
    张清然波斯猫般的琉璃眼珠微眯:“难道不是?”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下意思想否认,但顿了顿,又想,万一被他知道我真正的心思真么办。
    “阿北人不错啊。”我眼神慌乱避开,躲在课本后岔开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我还要背英语呢。”
    张清然下一秒就用英语命令句式重复道:“i forbid you to like anyone else!”
    我:“……”学霸就能这么叼?连这种时刻都可以秀英文。
    不知道东北小哥是不是被张清然耳提面命了,以往他还跟我借借笔,现在不仅再也不找我了,就连早自习只要他一拿我的作业本,张清然马上就会冷着脸把我的本子抽回,把他自己的递过去。
    我倒无所谓,就是东北小哥有点小抱怨:“莫愁字写得多好看啊。哥,你这鬼画符,我看也看不懂,上次都被老师发现了。”
    我有点汗,张清然的正确率其实是比我高很多。张清然冷笑,把作业本一抽:“自己写去吧。”
    他又回过头对我下命令:“不准借笔。不准借他作业本。体育课不准看他那边。更不准给他加油。只可以对我加油,明白吗?”
    我:“……”
    这些霸王条约东北小哥看不下去,嘟嚷着为什么只对你加油,都一起打篮球,油都加了还分对谁的啊。张清然高冷眯眼:“当然。上面刻了我的名字。”东北小哥和我顿时:“……”
    过了不久,趁张清然不在的时候,他神神秘秘,偷偷摸摸跟我讲:“莫愁啊!我觉得我哥最近不正常了。”
    我听得心头一惊:“哦?”
    “他现在老可怕。你看他以前对我?我们每天一起放水,踢球!现在,你一对我好点,他那个眼神就……而且,他现在每天,居然还用欧莱雅男士洗脸膏那玩意洗脸。”东北同学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还爱问我有没有变白一点,忒吓人了、太不正常了……”
    见张清然要回教室,东北小哥唰的一下回到座位,好像一直在埋头读课文。张清然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我:“他没骚扰你吧。”
    我迟疑了一下,轻轻问:“听说你现在在用洗面奶洗脸?”张清然脸“噌”的一下红了,转头拿书猛k东北小哥,东北小哥满教室乱窜嚷着:“哥别打,别打,你最帅行了吧。刚才莫愁说你最帅。”
    喂喂拉我干什么,我可没这样说,然而这句话像带有魔法,竟让张清然停住了手。他飞快瞥了我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回到座位上读书,看似冷静自若,只是耳尖有点红晕。过了一会,他眼睛看着书,却低声与我交谈:“你刚才真说了那句?”我正整理着错题集,随口问:“哪句。”张清然脸上悄然浮现一抹飞红,却高傲的哼了一声:“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张清然咬咬牙,怒其不争剜了我一眼:“不记得算了!” 呃,看了看他的课本,想了想,还是不对他说这页他都看了十分钟了。
    高中禁止早恋,可谁对谁有好感,女生中还是喜欢传来传去。因为朦胧,所以很多细节会被无限放大,被赋予特别的意义揣摩猜测。那个时候,相信这些小道八卦的也总是特别多。也许是位置离得很近的关系,当时传言最多的是“葛碎玉喜欢张清然”“张清然暗恋葛碎玉”。
    次数多了,连我都知道了。有时我觉得我应该为张清然与葛碎玉高兴,他们两人一起挺好的,学习成绩都好,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只是有时听到别人说两人一起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两人的眼神、交谈是多么不一样,心里又闷闷的,会无缘无故变得失落。
    当你越不想在意某件事,其实会越在意这件事。以前我留心的,只是张清然与我之间的细节,比如他在其他同学面前夸我“作文写得好”,“李莫愁还蛮可爱”,当时默不作声,私下却会细细的放在记忆里收藏妥帖。
    张清然身边围绕着不少女生,她们偶尔会露出崇拜的眼神和他搭话,而张清然总是客气离开。只是一旦你注意他跟其他女生的互动后,你就会发现差别,比如他会主动称赞葛碎玉很厉害,他很支持葛碎玉当班长。你所以为那些独一无二,可能只是一厢情愿。于是我默默的跟张清然、葛碎玉疏远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的道德感,让我觉得我应该诚恳的祝福他们。不想那种女生的小心眼跑出来,想继续保持我的坦荡。说不定习惯了,就真的可以在别人继续传他们的“谣言”时,不那么微涩的加上一句“我也这么认为”“他们的确很适合”。
    那时的心情真是又别扭又单纯,透着一股傻劲。
    我跟张清然讲话越来越少。他让我跟他一起做事,我就把他推给葛碎玉。两周过去了,张清然对我越来越不满意。有次他让我看他背课文,在我说你找葛碎玉好不好?,他终于生气了。
    “我的同桌是你,怎么老把我推给葛碎玉。”他生气道,我低头不做声。
    已经有好几个班级里的同学在传,说发现我一听到葛碎玉张清然的事情时,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强装笑脸,要么就是借故走开,还有的跑来问我是不是这样?
    “你这段时间很不对劲。”张清然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突然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啊的一惊,他再次问道:“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心里不停的说着不是的,张口竟说道:“不喜欢。”
    谎言竟然说得格外顺利。
    张清然看了我一眼,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神安静得有些悲伤。我彻底愣住了。过了一个会,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而笑了笑。但这个笑容,跟往日的很不一样,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很不同。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恐慌,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我正想勉强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张清然却错开了我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回到了课本上。这一错开,之后就是好长一段时间。
    我是一个比较二的人,就跟大多数学习成绩普通的一样,比较自得其乐。一个班总有些类似小混混的人物,他们可能学习成绩不好,却非常有个性,在外面拉帮结派。大家会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们,又不敢得罪他们。还有些就是葛碎玉、张清然这样的风云学霸,他们万众宠爱,名次、老师的偏爱,优秀三好学生,各种光环早早的戴在他们头上。
    而我们这种,个性、聪明什么都不够。最好的往往是最出彩的,最差的也会最引人注目,我们两头都不是,两头都沾不上,所以永远只能看着其他人光芒闪耀,不会觉得轮到自己。
    在这之前,我以为我了解张清然,但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并没有。他对你好的时候,你觉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优待。当他把这份特权收回去时,你也立刻被打回了原形。
    我还记得刚开学分班的情景,旁边坐着这么一个帅气俊美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呢?对方清爽的发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青草味;跟其他男生聊篮球聊体育,眼神那么灵气逼人;就连一个笑,都仿佛透着春风般的冷香。
    但他没有看我一眼。没有看我一眼的意思,就是不必需要有什么交集。
    天之骄子,什么都不做,就能够跟其他人打成一片。过去的成绩是他们的资本,容貌身姿,多才多艺是他们的光环。大家都围绕着他们,他们不需要去跟一个普通平凡的同学刻意去建立什么交情。所以开学那个时候,大概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吧。
    深刻感受到这一点,是张清然变得越来越“正常”。
    他不再跟我聊天,我物理考试考得一塌糊涂,以前他会一边拿着一种“你怎么能考出这种分数”的好笑目光看我,一边看我哭丧着脸自觉羞愧时,一遍一遍耐心的帮我画着受力分析,告诉我如何解题,其他女生找他问他他总说要去打球,唯独有时间教我。
    而现在,他的视线瞥过我、我的物理试卷,却跟没有看到一样。他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背的奔去操场,篮球被他们狠狠灌进去,开心得不得了,以前我透过窗户,会看到他投进一个球,就朝我这边的方向看来,或者我和葛碎玉要去教务处经过操场时,还会有篮球蹦到我们身边,然后张清然穿着白色的tee,一边坏笑着说不是故意的,一边从我们身边把球捡回去……而现在,这些再也没有了。
    其他女生还在锲而不舍的问他数学题,在篮球场上给他递毛巾、矿泉水,我却连说话都不敢再找他,再经过两次张清然仿佛没听到之后。他的那半张桌子总是热热闹闹的,男生女生们都爱围着他,而没有张清然跟我说话之后,我就只剩葛碎玉、和后面的东北同学说说话了。但即便是这样,张清然也可以突然从中插进,然后话题就变成他们三个人,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有时很尴尬,连脸上的笑里很难维持,有时低着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得到了漂亮的衣服,水晶鞋,那一刻是开心的。然而,始终只是一场美梦,魔法被收走后,你能承受巨大的落差、孤独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学霸们那么聪明,无法好好处理的这种转变。他们只用显露出高傲的尊严,光环,不用刻意打击,已经分分钟让人明白什么叫做不堪、差距。
    以往只是他们的仁慈,我却以为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其实并不是。
    “张清然喜欢葛碎玉”的传言继续传遍了整个年级,可能唯一不知道,就是张清然本人,因为跟他传绯闻的女生太多了。而我在张清然旁边,越来越不爱说话,也强迫自己不要再关注张清然的任何事。
    张清然有时像看着我,有时又像视线里根本不会有我。有时像在用成绩告诉我,我跟他差距是多么的大,他多么优秀,我多么平庸,有时又好像对我怒其不争。
    我越来越沉默,以前老不及格的,只有物理。现在除了语文,数学、英语也开始下滑。也是,没有张清然教我数学,没有他跟我相互监督背课文,每个月一起读voa、bbc英语,我怎么跟得上她们的脚步?
    以往是张清然带着我跑,而现在,我默默的看着他跟葛碎玉的身影在前面跑得快要不见了。
    《灌篮高手》还在热播,可是再也没有跟我一起热切讨论的人了。张清然可以跟其他男生聊得兴奋不已,我只能偶尔跟东北小哥聊聊。就算这样,张清然还喜欢冷冷的瞟我们,或打断我们的聊天。
    在又一次看着张清然和葛碎玉一起参加辩论比赛,被称为最佳搭档,在看到葛碎玉转过来,跟张清然面对着面,讨论我完全听不懂的奥数题,终于又一次,下午自习时,我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张清然。他先是不理我,再我反复戳了几下后,他终于开口:“干嘛?”过了一会,又加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跟我讲话吗?”
    果然被嫌弃了。连话都不想跟我讲,看来这段时间真的不是我的错觉。心里非常苦涩。表面却忍住这种苦涩,干笑着,把昨天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背了出来,尽管说的结结巴巴的。
    “那、那个……张清然,我们换个座位吧。你应该跟尖子生坐,要不我们找老师换换,我跟阿北,你跟葛碎玉,这样你们也更方便讨论题目……”
    这是最好的方法。不想再看到你跟其他人聊得火热,却与我没有言语。我宁愿跟普普通通的人,做着普普通通的朋友。也不想在天才的世界里,产生自己也是天才的错觉。直到被打回原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张清然立刻打断了我。
    “你要换座位?你又想把我推给别人?!你就这么想跟阿北坐?”张清然以往在大家眼中是活泼优秀,偶尔又很清高的样子,但这一刻,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在努力压制极大的震惊和愤怒……还有一点点伤心。
    我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只是……
    “我觉得你跟葛碎玉坐,比、比我更合适。”
    我避开他的目光。班上的女生在传,因为我一直霸占着张清然身边位置的缘故,所以你们才一直被阻拦,因为我使坏,你们才无法公开在一起,连讨论题目都有我在旁边当电灯泡,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应该有我的存在。我也知道这些留言不用理会,但还是会因此难过。
    “哐当”一声,张清然猛的站起,整个凳子被他带出极大的响声,全班顿时纷纷诧异的看了过来!张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丢给我一个微涩而酸楚的笑,竟然直接拿着书包回去了。大家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都看向我。
    我脸垂得低低的,心里难受得快要滴血。
    如果跟张清然之间的关系,能像考试那样有人教我方法、告诉我对错,那么就算是最难最难的物理,就算要通宵熬夜甚至做满一教室的题,我都不怕,我都愿意去学去做。然而现实却是,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隔天,张清然正常回到学校,大家跟他打着招呼,他也挥手笑笑,好像昨天的早退只是一场错觉。他的脸上还挂着笑,然而一坐到我身边,我依旧感到一阵冷冷的气息。他跟之前一样,不同我说话,什么也没表示。我苦笑了一下,心里沉甸甸的。
    就这样上完两节英语课,又考完两党课的数学,一到中午他立刻就不见了。再到下午,一节课,两节课……快要做班级卫生的时间。一般我们有什么事,都是这个点去找老师,错过这个时间段,就只有明天了。
    见张清然还在座位上,我装模作样的收拾着笔袋,一边佯装镇定的笑:“那……我们就按照昨天说的咯。我去跟老师说,就可以了。”
    没有喊张清然的名字,也没有戳他手臂,就是怕引起他的厌烦或无视。如果他冷冷一瞥,或者装作压根就没听到,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承受这样的回应。
    果然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什么反应都没。
    越来越苦涩,但这样也好,连最后那一点点期待,都不用再保留了。
    我站起来,准备去找老师。我坐在靠里的位置,挨着窗台,要出去的话,就要从张清然后面过去。以往,只要他身体往前略微倾倾就是。而现在,他明明知道我要出去,身体却一动不动。我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除非身体贴着他的身体,才能跨过,但那样就太亲密了……
    “稍微让一下好吗?”我好言好语。
    张清然就是不动。
    “让让。”我语气变了变。
    张清然继续充耳不闻。
    第一次生出这种又急又气的情绪,明明已经那么为你着想。你不待见我,甚至懒得理我,那我主动调换座位,不再出现在你眼前,难道这样还不行么?
    “你让不让?!”
    张清然身体终于动了,却是往后坐了坐,把通往教室门口的路彻底“堵死”。他抬起眼皮看我,那张清俊的脸上,却是多了一抹罕见的坚决:“不让。你别想出去!”
    鼻子发酸,手指几乎颤抖起来。这人还讲不讲道理?对其他女生说说笑笑绅士风度,对我却故意刁难,现在可好了,连路都不让我走了。
    我站在那,眼眶隐隐发热。我的脸皮薄,跟张清然这样对视,心情沉重又羞耻。而张清然似乎没想到我快要哭了,神情渐渐从之前的蛮不讲理,变成震惊,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旁边有两个女生靠了过来。我微微侧过脸,不想让她们看见我现在的表情。这两个人平时最喜欢凑过来,然后当着我的面,说葛碎玉和张清然多么多么适合。
    她们没有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依旧笑着说。
    “莫愁,听说你不跟张清然同桌了?要跟阿北坐,是不是这样啊?”
    “那你什么时候换啊?跟老师说了吗?该不会只是随口说说,其实心里面不想换吧。”
    被说到这种程度,再不开口都不行了。我稳了稳呼吸,正准备强颜欢笑,说,会换。正准备去找老师。就听到张清然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你们就这么闲?换不换座位关你们什么事?”
    “我就喜欢跟李莫愁坐!”
    张清然虽然有时清高,但从不会给人难堪,让人下不了台,所以他的人缘非常好,男生佩服他,女生喜欢他。然而这一次,他说话非常不客气,弄的那两个女生脸一阵青一阵白,非常尴尬。她们相互看了一眼,灰溜溜的扯了个理由走了。
    本来我站在那里,觉得非常非常难受,但是刚刚张清然那句话几乎让我惊呆了。他在说什么?就喜欢跟我坐?张清然喜欢跟我当同桌?
    我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到底是我听错了,还是张清然只是一时的随口一说?肯定是我听错了,张清然哪里喜欢跟我坐在一起,他明明连话都不想跟我说,连我要出去找老师换位置都故意刁难……
    一整个自习,我脑海里都盘踞这句话,心神不宁。张清然到底怎么想的?他到底是想跟我同桌,还是不想?既然想,为什么对我不言不语,好像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如果不想,为什么那两个女生问时,他那么不给她们面子,当着她们的面说要跟我坐在一起。
    后桌的东北小哥敲敲用笔戳了戳我,我曾问过他意见,如果换位置,他愿意跟我坐吗?东北小哥说,只要我把作业给他抄,一切都不是事儿。
    “莫愁,莫愁。”他压着嗓子,声音低低的,都快成虚声了。他怕死张清然了,尽管他也觉得张清然的表现是不想跟我坐了,但依然不敢明目张胆提这事。
    我回过头。他做着口型,只留着气声,像是地下党交接暗号似得:“你~跟~老~师~说~的~怎~么~样~了~?”
    我也偷偷低着声:“还~没~说~呢。”
    瞥了瞥张清然,他的背还是那么挺拔,好像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小动作。
    东北小哥也暗戳戳的瞥着张清然:“那~你~什~么~时~候~说~”
    这……其实张清然说了那句之后,我心里就打了退堂鼓。然而,被东北小哥这样问着,我顿时迟疑了,本来就是和他约定在先的,现在成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偷偷瞄一眼张清然,可他还是冷着脸,我捉摸不透。
    摁耐下心中的不舍和遗憾,我咬了咬唇:“明~天~吧~明~天~我~去~跟~老~师~说。”
    东北小哥正要笑说好,他同桌成绩比他还差,而他再考不好,就要被老爸胖揍,他想换桌位想的不得了。但一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张清然,突然转过头,眼底充满杀气的看向东北小哥。这个眼神太凌厉,搞得东北小哥吓得往后一翻,后面的桌子哗啦一声,他心惊肉跳的拍着胸脯:“哎哟,我的妈也,哥你这个眼神……也太犀利了。”
    张清然没有跟他贫,就是脸色冷冷的看着他,又冷冷的看着我。他的眼底好像有点伤心。
    外面开始下雨,雨丝把梧桐树的树叶淋得一片诗意,在教室的窗户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直线。想起数学课上的关于直线和线段的概念,直线是没有断点,可以无限延伸的。而线段是有端点,有限长的……
    我望着从天空落下的雨水,有点发呆。不知道我和张清然人生的交集,到底是有限长的线段,还是可以一直一直延伸的直线……
    下雨了,学校的地面,操场,全部是湿漉漉的一面,颜色变得很深。一放学,大家就争先恐后的冲出去,争取早点回家,尽量少淋雨。我也急急忙忙的跑去停自行车的地方,心里懊恼着没有带雨衣。
    梧桐树下的栏杆有雨珠顺着往下滑。自行车也被淋湿了,我刚把坐板擦干,就看见张清然站在了我旁边。
    他推着自行车,修长的身姿在细雨里,竟然显得有点清逸。黑色的头发带着点湿气,略微有些没精神的搭着他的额头,看到我注意到他了,他略微站直,却什么也没说,就是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件蓝色的雨衣。
    “穿上。”他命令道。
    本来想谢绝的……但是看着张清然的眼睛,却又说不口。
    他的脸色有点冷,但是眼睛却有点发红。低头接过雨衣,眼神又忍不住在他的手上停留。好像因为在想心事,他捏着雨衣的手有些用力,显得苍白而骨节分明。
    我把雨衣套上。雨衣很大,带着特有的潮湿的味道,有那么一刻,因为在雨衣里,什么也看不到,反而有点恐慌。
    等从雨衣里探出脸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细雨淅淅沥沥的从我和张清然之间划过。他的头发,眼睛,鼻梁,嘴唇,开始被打湿,有种更清新脱俗的水色之美。而他的眼睛像是湿在雨水里,透着湿润的气息。
    “我再也不逼你了。”他突然说道。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说。
    张清然咬着唇,一贯扬起的头颅低了下来。他睫毛长长的,而他幽黑的眼睛,却透过雨帘凝视着我。像是下个不停的雨水,一滴一滴贯穿着我的心。张清然重复着。声音在雨雾里显得那么悲伤,又那么有穿透力。
    “再也不逼你了。不喜欢也好,喜欢别人也好,我无所谓。我会等。我会等你好好读完高中,等你考上一所好大学再说。”
    “哐嘡”一声。太震惊了。以至于没扶住自行车的龙头,任它摔在了飘落着梧桐树叶的地面上。原来……原来他这么在意的,还是我那时的那句“不喜欢”么?
    我几乎无法想象,高傲的张清然,优秀的张清然,是怎么样才用光所有的自尊心才说出这些话。他眼睛红红的。我的眼睛也跟着红红的。他如此骄傲又如此优秀,此时此刻的他,姿态却快低到尘埃里,他对我说出这种话,我怎么承受得起?
    “所以,不要再说换座位了好吗?”
    “我只想跟你坐在一起,莫愁。”
    雨势大了起来。我心里滚烫而感动泪水也快溢了出来。雨珠顺着张清然的发梢、睫毛、脸颊,不断的往下滑落,那一刻,我甚至有种少年的他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大雨里,整个校园弥漫着一层一层的水雾,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耳边是雨水冲刷树叶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张清然两个人。
    他看着我,神情又期待又悲伤。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哽咽,又用力点点头。有那么一刻,真希望这场雨可以一直下一直下。
    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具体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但是那种微微甜蜜而朦胧的感觉,却仿佛能记一辈子。
    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种初心萌动的感觉。就像南拳妈妈后来的那首歌《下雨天》,跟女主唱甜润而怀念的声线一样。我从不觉得那是一首悲伤的情歌,反而是一种雨天里的女生曾经甜蜜的回想。
    张清然陪我回家的那段路,他漂亮的侧颜,墨黑色的发丝,猫一般的眼眸,还有从修长指间流淌过的透明雨珠,转过头跟我说话的少年模样,伴随着无数从天而降的灰色雨花噼里啪啦落在我的心田上。
    从此,每一个雨天,都让我觉得萌动而美好。
    第二天雨停了,久违的阳光清新从树缝中洒落。晨光、微风,一切令人轻盈了起来。我在金色的光线中骑着自行车,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淡淡的影子像被镶嵌了一道金边。跟一个人和好后,连带的,好像整个世界都透着善意。
    只是到了学校,用脚踢下自行车的支架,大大咧咧的我才记起,似乎有什么忘了带。再一想,额,是雨衣。当场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揍一顿。
    人家好心好意把雨衣借给你,你一晚上到底在想什么,竟然都不记得带?后来一想,好像从放学回去到第二天早上,我脑海里都在重复播放张清然与我之间的每一个细节,导致我做什么事都很开心,但整个人却一直笑眯眯的游魂在天。
    走进教室,发现张清然已经在座位上早读了。张清然只是随便拿着课本,清俊的坐姿在教室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以往,每次我进来,他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会特地朝我看一眼,眼睛里好像都带着笑意。那是我们秘而不宣的默契。直到后来闹别扭,他才对我冷冷的,充耳不闻。
    不知道刚刚“和好”的我们今天会怎么样……
    我一边忐忑,一边沉浸在忘了带雨衣的尴尬里。张清然的眼睛从大大的深红色英语课本上方朝我看来,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我心跳加快了好多,佯装镇定的走向我的座位。昨天下午,他还弓着背,企图不让我出去。现在他的背部挺拔,跟后面的桌子隔着一定的距离,我从中间穿过,不小心碰触到时,脸上发热。
    “给你。”张清然不知从哪变出一盒鲜奶,还有一块蛋糕。
    我挑挑眉。张清然没有转过脸看我,但从这架势来看,是给我带的?
    蛋糕装在好看的纸盒子里。从上方打开,纸盒像花瓣一样落下,露出中间的奶油蛋糕。圆形的,小小的,白色的,点缀着漂亮的新鲜水果和巧克力丝,娇艳欲滴的樱桃看上去美味极了。
    我差点当初惊呼了出来。
    张清然依旧拿着英语书,目不斜视,不过耳朵尖有点微微的泛红。
    “在我家旁边的蛋糕店买的。店员说这个最受欢迎。”张清然解释道,“我猜你会喜欢。”
    “好可爱。”
    我最喜欢这些小巧可爱的东西了。
    “多少钱?我给你。”大清早给我带这些,怪不容易的,虽然我已经吃了小笼包。
    “……你够了。”
    他挣扎了一下,额头像是有两道青筋跳啊跳,最后张清然像是放弃了,转过头,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朝我忍不住冷哼道:“特地给你带的。你吃就是。以后只要是我给你带的东西,必须无条件接受。”
    我被他差点逼在他和墙壁之间。差点惊呆了。明明刚刚还是一个羞涩的少年的。为什么听到要给钱他,就变得这么的冷酷邪魅?
    “好好好。”我连忙点头,“不给就不给嘛。”
    张清然眯着眼睛看我,怒火这才有点平息。
    “就是……就是这种感觉好奇怪。从小到大,我没这样接受过男生的东西。而且还不给钱。”
    女生要男生的东西,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我的家教虽然不严但也不松,怎么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呢?记得小时候,连陌生人的零食、水都不可以要。
    没想到刚刚还一脸郁闷的张清然,听到我这话之后,脸色却好像好转了不少。他嘴角的弧线弯弯的,连俊美的眉毛都带着笑意。
    “很好。其他男生的东西都不可以要。除了我的。”简洁,霸道。
    他黑色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们俩相互对视着,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后桌的东北小哥探出身子,一个劲的在拍张清然的肩膀,他乐呵呵的,带着东北人独特的口音:“哥,昨天的雨衣有用啵?没淋到吧?你昨天抢过我雨衣就朝外面冲,真是担心死我了。哥,下次别要的那么急哈,我们俩谁跟谁啊,崩说雨衣,管我借内裤都没问题啊哥……”
    咦,雨衣?
    我马上转过弯来。原来张清然给我的雨衣是后桌东北小哥的吗?刚才有点温馨的气氛瞬间变得特别搞笑,我被东北小哥搞得从捂嘴闷笑到哈哈大笑,而张清然越听额头的黑线好像越多,直接转身揪住东北小哥的衣领,来一句:“给我住嘴。”
    东北小哥依旧一脸无辜:“哥,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哥、哥……”
    我在一旁笑得快要捶桌子。张清然把委屈无辜的东北小哥“修理”了一顿后,特别傲然的转回桌位上,看也不再看我一眼。我想了想,嘴里含着挖蛋糕的小勺子,嬉皮笑脸的凑到他耳边。
    “你说不准我要其他男生的东西,可……雨衣该怎么算呢?”
    “李、莫、愁,”张清然闭了闭眼,俊美的脸庞有点小扭曲,“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猫一眼慵懒的眼睛看着我,接下来他狡猾一笑:“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还没有说完,他竟然挠起了我的痒。没想到他会突然做这样的举动,我一时被他弄得笑不过来,一边又非常害羞的手忙脚乱的躲着求饶着。
    东北小哥在后面捂着眼睛:“哥,你们尺度好大。”
    我和张清然转过头,双双投以“鄙视”的眼光,东北小哥再次无辜中枪。
    因为前段时间“冷战”,我和张清然好久都没有讲话了。现在和好,感觉有几天几夜的话讲不完。课间他一一检查着我的物理作业本、数学试卷,一边在旁边用荧光笔划重点,一边用红笔写下解题思路:“上次看你用这个公式,就知道这题要错了。”
    我哼哼道:“那你当时还不告诉我。”
    张清然有点傲娇:“某人都说不喜欢我。”
    我顿时有点垂头丧气。
    张清然停顿了一会,见我没动静,最后声音低低的:“总之,以后不会了。不管发生什么,再也不会对你不理不睬。”
    我开心的笑了,不知为什么,又有点为这样的他心酸。我侧过头,佯装不在意,换了个话题:“这段时间除了《灌篮高手》,我还有追《秀逗魔导士》,那个也特别好玩!”
    张清然眼睛一亮:“我也看了。”
    瞬间激动起来,几乎想要跟张清然合掌。之前以为我们喜欢的动画片相同只是偶尔,因为《灌篮高手》是人人都爱的少年热血漫画,没想到除了这个类型之外,我们依旧会喜欢相同的东西。
    “是吗是吗?但是第一集我没看全也,当时莉娜说自己肚子好痛,高里到底说的什么?”因为现在是冬令时,学校把晚自习的时间从夏季提前了半个小时,每次动画片结尾的那一点点都没时间看,简直太揪心了。
    张清然的家比我家近,他到是能看到完整版:“高里把她抱起来了。”张清然笑着看我惊喜的样子,口吻很温柔,像春风一样看着我,“还说,啊是大姨妈来了吗?莉娜觉得很丢脸。刚想说谢谢,高里又一秒变蠢萌,说,不过大姨妈是什么呢?”
    “不过我说大姨妈这三个字怎么怪怪的= =”优等生张清然同学吐槽着自己,东北小哥在后面扶额,一脸“哥,你节操没了”的悲壮。
    我几乎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重新跟张清然相处,高中生活的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正常,重新变成一首美妙的曲子。我的成绩再次唰唰唰提升了好多名,张清然每每看到我的成绩单,眼神都特别骄傲:“好好学,你可以是要跟我考一所大学的人。”
    我故意跟他唱反调:“万一我报的学校跟你不一样呢?”
    其实我只是说着玩的。我对大学根本没有概念,不像张清然,他家好像早早就规划出要考什么大学以后人生怎么走。没想到张清然只犹豫了一下,就潇洒的点点头:“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考哪所,我就考哪所。”
    我又感动又好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这么用的?神用法。”
    张清然一脸“反正我不管”的神情:“没你在,连动漫都没人一起看。休想撇下我。”
    张清然让我不要撇下他,实际上却是他一直没撇下我。那一整个冬季的晚自习,张清然每次戴着手套、帽子,来到教室,然后在还夹杂着冰雪的气息里,兴高采烈的跟我讲我没看到的那一点剧情。
    我打听着:“高里是怎么认出那个莉娜是被假扮的?”又有一次,刚刚看到动画片里面的女主角被人假扮,就不得不上学,我简直心痒的挠墙,好想知道男主角是怎么认出女主角的,恨不得揪住张清然的袖子问。
    张清然突然十分高冷的说了一句:“你胸那么小。”
    我先是呆了一会,大惊失色的双臂环胸,然后怀疑刚是不是幻听了?张清然在说什么啊!我憋了憋,脸红红的辩驳:“我……不小,咳咳。你还没说,高里到底怎么认出莉娜的?”
    “你胸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认错啊。”
    这次终于清晰听到,我大受打击,瞬间石化在寒风中。
    高中开始上生物课,老师又讲一些涉及到男性女性的知识,男生似乎都会很在意女生的胸部,才有“飞机场”“平胸”之类的别称,上次有个女生说自己回家坐飞机,东北小哥贱贱的来了一句“那你一定很快。衣服一脱,就可以看到飞机场”,气得女生差点跟东北小哥同归于尽。
    东北小哥听到我和张清然的聊天,再后面露出一个只有男生才懂的笑:“哥,看不出,你平时正正经经的,咋也在偷窥呢?”
    偷窥?张清然在偷窥我吗?他这话一说,我更是脸红耳赤。
    “你在说什么啊?”张清然皱皱眉,好像突然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我、我我不是说你,莫愁。”
    东北小哥笑得贼贼的。
    “哥,别否认了,上次篮球赛后莫愁说你黑了,你就成天盯着问我白不白了,我说不白,你还不高兴。”
    优等生男神,张清然,第一次在东北小哥面前有点手足无措,一张俊脸红红的,眼神一下落在我的胸上,一下连忙尴尬的撇过去。
    “这句是高里对莉娜说的——你胸部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认错。这才是高里没上当的原因。当然也因为这话,被莉娜揍成了猪头!我不是说你,你的又不小……”
    我脸更是通红,头几乎快要垂到桌子上去了,恨不得化身莉娜,在心里狠揍东北小哥一万遍啊!而张清然再说完这句后,也面红耳赤起来。见我们这么狼狈,东北小哥哈哈大笑起来。
    “哼,笑得很猖狂呢?”小小声对张清然说。
    “看来有点皮痒。”张清然目光微侧,跟我对视。
    我们俩相互凝视了一眼,点点头,接着一起转过身。“以后别找我给你讲题。”“以后别想再抄我作业了!”
    我和张清然异口同声,东北小哥顿时吓尿,连忙哭嚎着求爷爷告奶奶:“不要啊——我、错、了!两位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而我跟张清然两个人,毫不理会,一脸炫酷如同布拉德·彼特和安利吉娜·朱莉演的史密斯夫妇,转回座位上。
    高一高二就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过去了。张清然的话,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小小的期待。而人生就是因为这些闪闪发光而甜蜜的小念想,才一直想要期待下去。
    后来,台式电脑开始普及,笨重的286,586开始消失在电脑界,我终于在网上看到了这部动画的全集,补了当初好多没有看的部分。张清然当初跟我讲的画面,跟动漫里一模一样,以前我是借助张清然去了解没看的剧情,而后来我所能记起的,却是张清然在木色课桌上,歪着头,眼睛温柔聪慧的跟我讲着动画的样子。
    年少时的我们,会因一个莫名的原因闹很长时间的别扭,会觉得那么难受委屈。回过头来看,也许笑笑就过了。只是对任何事都尤为认真的年龄,却足以致命。因为那时的一切,我们都异常珍视,不懂得推托,不懂得虚与委蛇,因为太干净,所以一点砂砾都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