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没想到睡个觉自己就被叫起来求婚了。
    他弯着腰裹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戒指, 冷不丁被冰了一下, 跟捂着烤红薯一样又怕烙着手又怕弄掉了, 连着换了好几趟手。
    梅川这会儿才想起来这戒指是冰寒雪魄削的，伸手接过戒指吹了声哨, 示意白狮子穿过玻璃窗飞进来。
    大狮子嗷呜一声顺势舔了两下，那冰晶透亮的雪魄戒就冒起氤氲雾气，温度渐渐正常。
    季渊平直道：“沾了口水。”
    “我擦一下。”梅川正色道：“我大半夜凿的, 它是神兽，顺便给这戒指开个光。”
    狮子临时被升阶成神兽, 跟着规规矩矩坐直点头。
    季渊拿梅川袍角把戒指里里外外擦干净，示意他给自己带上。
    梅川站起身，先是轻吻了下他的额间，然后郑重其事地给他把戒指戴了上去。
    尺寸刚刚好，触感温润光滑, 仿佛浑然天成。
    “订婚了……”季渊喃喃道：“我回头给你也画一个。”
    “不急。”梅川一整夜都没睡, 这会儿还是很精神：“不是还有几百万人没有画完吗——”
    季渊脸都白了。
    男人按着他的肩强行把话说完：“我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什么？”季渊已经有刚订婚就跑路的想法了：“再进口一吨不咕汤？干了这碗汤，再肝十万张？”
    “比这个更好，”梅川正色道：“我认识一个秘术师, 他的能力是借与还。”
    “在他主持的契约下，任何人都可以借用和交还一部分他人的能力, 而且借出多少都可以被控制。”
    “如果你信任的话……”
    “我信。”季渊利落卷着被子滚到了旁边，拍了拍床单示意他上来：“补一觉就去, 之前画出来的那大几千人负责画画, 我在旁边端汤就行。”
    梅川叹气道：“根本没点防备心。”
    “你那朋友但凡闹出点幺蛾子都能水个十万字, 肯定不会的。”季渊笑眯眯道：“未婚夫困了没，来再陪我睡会儿。”
    男人脸颊有点红。
    他换上睡袍轻手轻脚地睡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季渊圈在了他的怀里。
    轻轻软软，像在抱一朵云。
    季渊顺手把戒指在他睡衣上反复蹭了几下，脑袋一拱就安心睡回笼觉去了。
    梅川凝神看着他垂下的长睫，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再睡醒就已经是中午了。
    露里斯一早就出发去失落海的议会商讨对策，茶灰临时回了趟无月国帮忙剪羊毛，希珀和这边元老会商量过后决定迁一部分难民过来重新安居乐业，一时都有自己忙的事情。
    季渊端坐在秘术师的对面，中间的五芒星画阵用深朱色颜料画成，旁边排了一长列的人。
    走进来一个人，季渊就双手合十祝祷一声。
    “祝你画技无边。”
    五芒星阵立刻发出灿烂蓝光，而租借者的双手也亮起同样的颜色标识，代表被暂时分享了一部分独属于季渊的力量。
    “祝你日肝十万张图。”
    “祝你天天画画不腰疼。”
    “祝你画什么像什么从来不用打草稿。”
    旁边秘术师小声道：“大人，您还是不要赐予太宏达的福愿，否则可能对您的消耗会特别大……”
    季渊一脸淡定：“没事，这事神仙都做不到，我也就是口嗨下。”
    “……？”
    撒缪尔从地狱把兄弟姐妹全安抚一同完事回来，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位置。
    他本来哼着曲儿准备再跟着梅川学学怎么用枪.炮轰鸽子，进了雪墟第一眼就瞧见上万人在现场疯狂画画肝图。
    撒缪尔选择直接推回暴风圈重新进来。
    然后上万人还在一人一块地挥毫泼墨涂线稿上颜色。
    “撒撒来了？”季渊坐在飞行小鸡崽上飘了过来，手里还端着四杯装的不咕汤。
    撒缪尔立刻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接了杯不咕汤试探性嘬了一口：“这是什么？”
    “哦，艺考专用快乐水。”季渊思索道：“效果差不多是红牛配咖啡冻再掺点健力宝。”
    小恶龙呼吸一塞，突然尾巴就翘了起来，连着嗷嗷嗷几声冲了出去。
    梅川正坐在长刀上示意群刀分影堆砌城墙，突然就瞧见一道黑影以破空之势撞了过来。
    “撒缪尔？”
    小恶龙翅膀一拍，几千块砖石打着螺旋同时飘了起来，水泥跟气泡弹似的砰砰砰砸过去自动糊好，城墙一截截跟麻将牌似的飞速盖好。
    梅川无奈道：“要留垛口方便放炮台。”
    黑色小炮弹光速在城墙里穿梭来回，打桩机似的砰砰砰把垛口给敲了出来。
    在撒缪尔张开翅膀准备把整个雪墟都用墙糊满之际，梅川眼疾手快地拎住了他的后颈，在半空中晃了两下：“醒醒，季渊喂你什么了？”
    撒缪尔打了个喷嚏：“快乐水！”
    雪墟的子民在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被重画出来。
    幸亏能力出借时画技也能跟着分一点，不然满城都会飘着不明形状的史莱姆。
    大部分城民复活时虽然还是线条歪斜的奇怪生物，但都被卫兵们统一带去了鬼屋。
    等他们从鬼屋里被肠子乱流眼珠子掉了一路的鬼医生鬼护士们吓完，四肢五官都基本清晰，比刚画出来的时候清晰不少。
    季渊巡逻了一圈隐约听见有人悄悄拜托朋友把自己胸肌画的再大一点。
    他骑着随便画的大翅膀小鸡崽飞去了雪都北区，去看梅川那边的情况。
    撒缪尔帮忙装卸了十辆卡车的钢材总算是累瘫了，正在白桦树之间悬着的睡袋里蜷着尾巴睡成黑宝石般的小小一团。
    男人还悬浮在城市的正上空，在全神贯注地复原所有建筑。
    他的十指在同时操控着上万枚极刃之刃的分影，控制着它们如同无数双手在修葺大学钟楼还有广场。
    这把长刃拥有断山分海的超绝力量，进可斩烈兽破凶妄，退可以为爱人雕琢戒指，如今用来涂抹水泥建造高楼也一样□□无缝，一个人就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季渊昂着头怔怔看了一会儿，突然又不想摸鱼了。
    他本来爽快的把能力借给了上万人，供他们找回自己的亲朋好友，现在看见梅川忙碌不休，又开始心疼他。
    就算是神也不能这么折腾。
    梅川忙完中央大学的修建，下属骑着马在地面通报用膳时间到了，请问陛下要不要邀请国师一起用膳。
    男人四指一点，漆黑碎刃如骤雨急停般在空中为之一顿，同时回拢到他的掌心凝成长刃。
    “我去找他。”
    他骑着狮子从高楼屋宇中跳跃而过，忽然发现城中多了许多先前没有见过的建筑。
    福利院，小学，教堂，电影院……
    狮子瞧见半空中坐在飞椅上的熟人，昂起头欢快地唤了一声。
    季渊坐在长着四只希珀同款翅膀的椅子上正画着中央图书馆的卷草拱门，闻声招了招手：“骷骷——”
    “不是说回去休息么？”
    梅川飞到了他的身边，用手背擦了擦他额前的汗。
    “晚餐想吃什么？”
    “天气有点冷，煮方便面吧。”季渊五指一收椅子就凭空消失，刚好掉在男人的怀里，被他稳稳接住：“两个鸡蛋打蛋花，两个鸡蛋卧在里头，都归我。”
    梅川抱着他往回走：“皇宫里养了这么多厨子，回头我裁掉几个。”
    “也不用。撒缪尔太能吃了。”季渊打着哈欠窝进他的怀里，顺势把长袍当被子盖：“你们这个大图书馆怎么这大……我感觉我画了快几千平方米都没个头。”
    “不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去那种鬼地方看书，也算两清了。”他扭头望那座大楼的影子，喃喃道：“那个楼也是你设计的？”
    梅川笑而不答。
    高低楼房拔地而起，广场钟楼花园小径重得新生。
    数万人共同挽回了数十万人，一日之间又召来了数百万人。
    他们为了唤醒彼此的魂魄，抱在一起在大小广场里看着露天电影，一会儿被吓得头发都刷新了好多根，一会儿流着泪擤新长出来的鼻子。
    等一切都重聚完毕，秘术师再度把所有能力如数奉还，大国师换了身兔毛滚边的金丝天鹅绒长袍，一手挽着他家陛下共同领着众臣开启了建国仪式。
    消息刚传出没多久，五大国派出使者重礼相贺，穿过传送门共同见证历史时刻的再度到来。
    约书亚穿着银蓝色法袍出现在朝觐队伍之中，将暗语深渊的贺礼躬身送上。
    “尊上游历海外，暂时没有收到消息。”
    “这份礼物……是臣下代为挑选的。”
    他呈上的是一副画像。
    红蓝宝石交错镶嵌在真银铂金画框之中，画像中的红袍青年双眸含笑，在吊儿郎当地和众人挥着手。
    那青年神态与雪墟国师惟妙惟肖，动态的样子更是多了几分亲近俊俏，偶尔还会对远处好奇窥探的侍女眨眨眼睛。
    “赏。”君王淡淡颔首：“送到中央图书馆，就放在大厅的正中间。”
    雪墟的开国庆典从早上六点一直举行到了中午一点。
    开始还有鸽子伴礼炮齐飞，天马共烟花一色，后面就有礼仪官安排着内阁大臣们觐见道贺，以及各国大使致辞祝好。
    季渊本来觉得国师袍还算轻，问题应该不大，没想到这帽子上缀着一绺绺的细碎黑宝石，戴了没半个小时脖子就僵的快要断掉。
    他和梅川都没地方坐，这会儿跟军训发展似的在那接受群臣拜见，自己像人形立牌一样连中途溜出去打个盹都不行。
    刚开始季渊还是挨着梅川昏昏沉沉地靠着，后来靠着靠着就使眼神悄悄噗呲两声。
    梅川会意地单手揽着他，任由他把所有重量都放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半靠半抱的熬过了后半程。
    等大典终于结束，天上又跟着魔法礼花乱炸一通，金色粉末落在半空中都变作银币，引得场外观礼的城民们都哄笑着伸手去抢。
    季渊刚想欢呼一声终于下班了，又被搀着去了国家礼堂，先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和一众国家元首聚餐合影，然后下午和晚上还要观礼和接受万民伏拜。
    等到了晚上八点终于回到宫殿，国师噗地一声就扑进了床上。
    “骷骷……我们私奔吧……”他呜呜道：“当国师好麻烦啊……”
    “以后都不折腾了，就这一次。”梅川卸下自己身上的礼袍系带，坐在床边帮他解发冠和绶带。
    “嘶，轻点，勾到头发了。”
    “好，再轻一点。”
    “这个蝴蝶结好丑，以后我不要戴了。”
    “嗯，扔了。”
    他用指尖帮季渊把凌乱的软发梳顺，忙碌时不知不觉便已经跪坐在了小青年的身边，如同哄着小孩一般把他抱进了怀里，用温热手掌轻抚他的脸颊。
    季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记着凑过去先亲一亲男人的薄唇。
    “骷骷。”
    “什么？”
    “拿着这个。”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明红如烈焰的戒指，摸索着找到男人右手的无名指套了上去：“大国师送你的建国礼物，喏。”
    梅川神情一怔抬手去看，发现尺寸也刚刚好。
    他下意识把这枚同款戒指摘下来细细看，发现里面也刻着季渊的古语名。
    季渊在他怀里暖和又舒服，一不留神都快睡着了，瞧见他把戒指摘下来，又伸手给按了回去。
    “以后不许摘，洗澡也不行。”
    “不摘。”梅川抱紧他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画的？”
    “那天早上睡醒了之后，这事不能鸽。”季渊眯着眼笑：“是不是和你的眼睛一样，比红宝石还漂亮。”
    一红一蓝，瞧着就特别般配。
    他支起身子，双手搂住男人脖颈，撒娇般蹭着他的额头。
    “来，小饼干，再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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