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姊 第94节

作品:《长姊

    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他酒后所言所为,不知今日要如何与他相处。
    她正思量着,门被敲了三声,“阿姊,起了没?爹问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听到是苏槿笙的声音,苏槿时提起的心又放下,又有淡淡的失落。
    “先去用早饭吧,半个时辰后启程。”
    她说的同时走过去开门,看到站在苏槿笙身边的少年,那深邃的目光刺激着她心里的不确定。忙错开视线,揉了揉苏槿笙的头,“你们快去用饭吧。我梳洗后就来。”
    状若平常地将门关上,按了按心口,平复下刚刚加快的心跳。
    梳洗好,心绪也完全平复下来。
    再开门,她诧异地发现苏槿言还在门边,只是由直直站立变成了倚靠,在见到她的时候,又站起了身子。
    “伊伊。”他轻声开口,“若是我也去带兵守边,你能不能把给他的那份敬佩也给我?”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思量了半夜,总是还想要更多。
    他承认自己骨子里是自私又霸道的,想要让她想到他的时候,全是自豪,不被任何人比下去。
    “伊伊?”见她呆看着自己不答,苏槿言又唤了她一声。
    苏槿时的眸子闪了闪,抿着唇笑了。他还记得昨夜的话和事,即便那个时候醉得睁不开眼了,还是听到了她的解释。
    “好好的,和旁人去比什么?我更想看你做大夏史上第三人,居高不下。”
    第一人已经化为历史的尘埃,第二人远离朝堂。可他们的才华与成绩无法湮灭。
    少年的眼睛骤时变得雪亮,低低地笑了,“好。我听你的。”
    苏槿时把刻着言字的玉牌递给他,“匕首是我捡得,算不得信物,这个是你骗我帮你收着的,也算不得。豆豆,乖一点,别莫名其妙地给我扣私定终身私相授受的帽子。嗯?”
    知道他是记得昨晚的一切的时候,苏槿时心里的最后一点担忧都抹了去,微变着眉眼看着他,等着他伸手来接。
    苏槿言看到玉牌时便变了脸色,盯着苏槿时的眼睛看了半晌,委屈地垂头,“我错了。”
    当初他便是拿这样的话来阻止季仲给苏槿时送东西,现在,这块石头砸到自己脚上,他说不出是高兴居多还是憋闷居多。
    她拒绝了自己,可也不再把他划在她弟弟的范畴。他要送东西给她,便不能再以她把他当弟弟来赖皮了。
    恹恹地跟着她下楼,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拉住她的手腕。
    她回头笑盈盈地看他,“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嗯。”少年把玉牌重新放回她的手里,“这回,不是借着别的名义让你收下的。你若是不耐,我尽快提亲。若是还愿意再等一等,我便成为大夏第三人,再风风光光地提亲。”
    他的目光似到看透她眼底深处的心思,了然道:“我知错了,也改了。我听你的。”只要她高兴,真心的,高高兴兴地嫁给他。
    “我先参加科举,然后再提亲。就算蠢皇帝发怒要罢我的官,我也成为过第三人了。”
    苏槿时眼底晃了晃,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平静。
    她见过少年对自己露出凶光的样子,亲眼见着他别扭着学着苏槿笙向她撒娇,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讨糖吃,更见过少年对外人的真正凶狠。
    所以,她早就被他的迁就和小心翼翼触动了。
    凶狠又孤傲的头狼露出萌软委屈撒娇的神色时,杀伤力是她无法抵抗的,早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卸甲投降。
    手腕上略微加重的力道让她回过神来。
    她微微敛了笑,“你当知道,我是要招赘的。”
    “还有呢?”苏槿言竖起耳朵听着,“把你所有的要求都说出来。”
    “没了。”苏槿时垂眸,避开他热切的目光。
    他是她看着由五岁的模样长成十五岁的模样的,她看着他成长成为与自己最为默契的模样,短短的四年,于他们而言,仿佛真的有十年那么久一般。
    他是她养大的,她哪里还会有别的要求?
    思及此,心头猛地跳了一下,脖子上缓缓升起一点粉~嫩的颜色。
    苏槿言大松一口气,愉悦地笑了,被她狠狠地睖了一眼,正色道:“我本就与你同姓,你嫁我或是我嫁你,孩子都姓苏。有区别吗?”
    难得看她呆愣愣的模样,苏槿言又动了坏心思,俯身靠和她耳边,“伊伊,谁还能比我更合适?”
    苏槿时:“……”确实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也没有人比他更得她心了……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冷静自持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面对苏槿言自信到几乎厚脸皮的程度,她冷静不下来。
    变了变脸色,在整张脸都发烫之前,扭身下楼。
    苏晓莹由柯敏照看着,已经一个晚上没有见到苏槿时了,但苏槿言告诉她阿姊很累,需要休息,她便不敢去打扰。
    这会儿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便到楼梯口去等着。
    她看了看苏槿时,又看了看苏槿言。
    发现后者的心情非常好,阿姊却绷着脸,好似没睡醒一般。
    狠瞪苏槿言,用力去把他从阿姊身边推开,却在对方吓人的视线中秒怂。
    苏槿时回眼一看,立马把心里的别扭抛到脑后,一手抓着苏槿言,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苏晓莹,对苏槿言道:“她胆子小,你别吓她。”
    苏槿言:“……”他受威胁了,他委屈。
    “我听你的。”
    苏槿时:“……”
    瞧着他憋闷的样子,无奈地唤了一声,“苏槿言?”
    少年抬眼。她从来都是叫他豆豆,鲜少这么认真地叫他。
    他提起心来认真听,听得她道:“大家都用过早饭了,只我们二人,索性把早饭放进车里,到路上吃吧。这青州府,咱们越早离开越好。”
    不离开青州府,心里难安。
    苏槿言也恨不得马上离开,自然不会有异议。
    到苏晓莹想要跟着苏槿时上马车的时候,苏槿言拦住她,对她指了指后面的苏槿笙坐的马车,“你和柯敏坐后面那辆马车。”
    苏晓莹鼓腮不满。
    苏槿言又道:“你想让你家阿姊不高兴?”
    苏晓莹摇摇头,瞪圆了眼。那是她的阿姊,也是他的阿姊!
    苏槿言道:“那就坐后面去。她想和我一起,你先前就惹她不高兴了,她才会说让我和她一起在马车上用早饭。现在你上去,想让她更不高兴吗?”
    苏晓莹一脸茫然,缓缓摇了摇头。想到刚才,确实是自己隔在他们中间想要把他们分开,然后阿姊才说把吃食带上马车吃的……只好听话地把位置让给苏槿言。
    苏槿时的马车里足够坐下四个人,她将吃食摆出来,见苏槿言上来之后马车便动了,疑惑地看向他。
    苏槿言无辜地摊手,“她大概不喜欢我,见我上了马车,便去了二弟的马车了。”
    已然把自己放在姐夫的位置称呼苏槿笙了。
    苏槿时淡淡的瞟他一眼,想到苏晓莹刚才对苏槿言流露出来的敌意,默了默。信了。
    这是他与她挑破之后第一次在这样小的空间里相处。
    他分明比以前要规矩得多,她却开始觉得这空间太小了些,心里有些不自在,面上却如以往一般淡然地用饭。
    甫一抬眼,见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斜靠在车壁上,嘴里叼着一块糕点,看着她的目光里,九分温柔一分散漫。
    苏槿时的目光在他齿间的糕点上顿了一顿,眼前闪现的是昨夜被他喂了一块又一块的暧昧情景,一张俏脸顿时烧了起来。
    神色微微一变,“你说,我们能顺利出城吗?”
    苏槿言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将糕点囫囵咽下,“你们先走,交给我。”
    他说着话,便掀帘出去了,苏槿时掀开窗帘,只看到对方与西门慕容拉转马头的身影。
    那道背影还算不得宽阔高大,如今还比不过苏轩削瘦的肩,却能让她感觉到别人给不了的信任和安心。
    大壮策马到窗边,低声道:“阿姊,言公子让我们加快速度走。”
    苏槿时不在,他听苏槿言的,苏槿时在,他便要问一问阿姊。
    苏槿时收回视线,“嗯。越快越好。”
    大壮答应了一声,放心地在马背猛抽了一鞭,离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终于顺利出了城。
    另一边,苏槿言与西门慕容拦住追来的人,不善地盯着对方,两人跨下的马躁动地跶跶跶。
    这里是大街,周围都是百姓。
    风落有所顾忌,一面叫人去给窦原送信,一面对苏槿言道:“苏先生要去何处?”
    苏槿言睨着他不语。
    西门慕容回道:“我们去向何处,与你有何关系?”
    风落看着马车快到城门,眉头一压,吩咐身后的人,“快去拦住他们!”
    苏槿言戏笑了一声,“西勇侯世子要纵下扰民?”
    风落握紧了刀柄,迟疑起来。
    苏槿言又道:“和你的主子说,苏家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早就归桥路归路了。让他死了那份心。”
    在他说话间,苏家的马车驶了出去,被后续出城的人与车挡住。
    风落着了急,心一横,拔出了剑。
    苏槿言漫不经心地瞅着他。
    西门慕容抬了抬眼,剑出鞘三分,在风落的剑朝他们劈下来时,才瞬间出剑。
    苏槿言玩味儿地勾了勾嘴角,他想知道,自己的人和窦原的人,谁更强。仿佛就是在比他与窦原之间谁更强。
    可两人的剑还没对上,便被飞来的箭冲歪了准头。
    窦原踱着马到苏槿言面前,探究地道:“苏槿言?我不记得苏先生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不是儿子。”苏槿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半个儿子。”
    又默默在心里加了三个字“未来的”。
    窦原困惑地拧起眉,而后脸色一变。
    女婿才会被称之为半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