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般的眼眸里翻涌着炙热的感情，周铭泽嗓音沙哑：
    “瑶瑶你不明白，我有多么盼望你能快点长到十八岁。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想到那一天的情形，他依然心如刀绞。
    他记得瑶瑶生日那一天，他有一个怎么也无法推掉的商务会议，当时处于创业初期，并没有太多的资本拒绝大客户的要求，于是他只能将和瑶瑶见面的时间定在晚上。
    但他刚从珠宝店取走给瑶瑶定制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正准备赶往学校，就接到了好友陆原的电话，他哽咽地哭着告诉他，瑶瑶今天出了车祸，救护车刚刚到达现场，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疼痛从头贯彻到脚底。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不知分寸的玩笑，肯定是假的。他明明前两个小时还和瑶瑶通过电话，得知她逛街逛得很开心，怎么会突然间就天人永隔？
    然而，赶到医院他在太平间亲眼见到了她冷却僵硬的尸体。他不愿意离开，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无论别人怎么劝怎么拖拽，都要留在太平间等着瑶瑶醒来。他把身上全部的钱，手表手机都给管理人员，只求对方让他留下。
    待在低温的冻库里，他握着她的手一直试图唤醒她，但他等到的却是她的肢体越来越僵硬冰冷，亲眼看着尸斑一点点爬上她曾经牛奶一般白润的肌肤。
    他至今难以忘记那时毁天灭地的绝望感，每每想起来，情绪都难以自持。
    陆瑶望着周铭泽微微泛红的眼眶，以及仿佛忍受着巨大悲痛的神情，也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她自然记得自己的死亡。但对她来说，就是一瞬间的剧痛后就失去了意识，然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完全不知道会给家人以外的人带来什么影响。
    但此时她清楚地感受到，即使时隔十五年，眼前这个人提起她的死亡也依然是痛苦的。她有些愧疚：
    “对不起，泽哥哥，我不知道我的死会让你这么难过。”
    周铭泽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收敛起情绪，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太紧张：
    “瑶瑶，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但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我们在两人都改头换面后，阔别十五年依然能找到对方，是多么不容易，这一定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
    “所以瑶瑶，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继续履行前世和你的约定？”
    这样直接的问题，让陆瑶本能地有些害羞，想要逃避。
    感受到她试图抽走自己的手，周铭泽有些着急了：
    “瑶瑶，为什么，是因为冷皓辰吗？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你难道还要继续等他？”
    这话成功地转移了陆瑶的注意力，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刚才的所有的难为情。
    她一直很讨厌冷皓辰，此时竟然被周铭泽误会她对已经结了婚的冷皓辰情根深种，这简直就像是被人误会喜欢吃屎一样让人生气，简直不能忍。
    “我等冷皓辰？泽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哪里看起来像对冷皓辰余情未了，我有那么眼瞎么，那种渣男，就算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他！”
    周铭泽看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心中的喜悦破土而出，蓬勃疯涨。
    “瑶瑶，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他了，对么？”他犹不敢确认。
    陆瑶跺脚，强调道：
    “才不是不喜欢，我是从来就没喜欢过他！我讨厌他！”
    这个答案实在让周铭泽太意外了，他从来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
    他下意识问道：“那诺诺他……”
    虽然他没说完，陆瑶却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那是以前的陆瑶给他生的。以前的陆瑶喜欢冷皓辰，我可一点都不喜欢！我一来就和他划清界限了。”
    领会到陆瑶话里的意思，周铭泽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误会了很多事。
    “瑶瑶，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陆瑶算了下：
    “一年多不满两年吧，准确说是一年十个个月。”
    这个答案，让周铭泽有种得到全世界的惊喜。
    瑶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到两年，按照这个时间，她根本是从来没和冷皓辰在一起过。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冷皓辰！
    他的瑶瑶没有变，她没有对冷皓辰倾心相爱交付身心，也没有对冷皓辰念念不忘！她还是前世的那个瑶瑶！
    他情不自禁地将陆瑶抱进怀里，紧紧搂住：
    “瑶瑶，太好了！我真的好高兴！”
    陆瑶先是懵懵地待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惊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实在是把她抱得太紧了。
    “快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她使劲推拒。
    周铭泽赶紧放开她，眼中依然满满都是笑意，仿佛人生中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明朗得像是在发光。
    “抱歉，我以后会注意改进的！”
    陆瑶从来没见他如此情绪外露过，也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灿烂的笑容，不由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娇嗔道：
    “什么以后呀，谁答应你以后了！”
    因为瑶瑶还是以前的瑶瑶，周铭泽便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和退却的想法了。
    “你当然答应了。我们约定过的，瑶瑶，等你满了十八岁就做我女朋友，现在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的年龄，都已经达到了这个界限，你不可以赖账！”
    陆瑶忍不住和他拌嘴：
    “你当时还说了，我年纪小，想法一天三变，也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所以我们履行约定的前提是，我没改变心意……”
    听到她这样说，周铭泽不由自主心中一紧。
    虽然两年不像是十五年那样漫长，但也足够改变很多事了，瑶瑶的意思难道是……
    “那你改变心意了吗？”他追问道。
    看他因为自己的话瞬间变得紧张，陆瑶有种捉弄成功的开心，却又有点舍不得他继续悬心。
    她抿唇一笑：“其实没有哦。”
    她从未如此刻般明确自己内心的想法。
    以前的诸多不再对他心动的借口，都只是因为她在害怕，是因为对陌生世界的毫无底气，变得胆怯。
    以前他们是邻居，青梅竹马，她年纪小，尚且可以凭借家中的情分厚着脸皮对他死缠烂打。
    但如今她已经不是不知世事的傻姑娘，怎么可能在两人身份地位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还继续前世的所作所为。
    与其被不留情面地拒绝厌恶，不如自己主动远离。
    可当她得知，他其实一直喜欢她，十五年都念念不忘的时候，她一瞬间几乎开心得快飞起来了，却在理智回归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要相信。
    那一刻她就明白，她其实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干脆洒脱。
    虽然不到离开谁就痛不欲生的地步，但她对他的喜欢从来没消失过。
    第81章
    陆瑶的话, 正面给了周铭泽肯定的答案，让原本紧张的他，心头的大石猛然落地。
    他轻轻将陆瑶揽入怀里圈住, 带着一分责备九分无奈，叹息般地道：
    “坏丫头，不要拿这种话捉弄我。你不知道，我之前以为你喜欢冷皓辰的时候有多难过。”
    这一次陆瑶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拥抱。在明白他依然是前世的容泽后，她对这个怀抱便不再排斥了。
    他的气息让她在心跳加速的同时, 也觉得眷恋。这样与他说话, 很自然很安心。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很好奇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周铭泽如实道：“因为你以前总是对我避如蛇蝎，很怕被记者拍到, 还说过让别人知道会误会。我以为你说的那个别人，是冷皓辰。”
    他的话没说全, 他之所以会这样误会，还因为陆嘉诺也说过, 如果她会和谁在一起, 也一定是他的亲生父亲。
    只是这样的话, 说出来或许会让瑶瑶为难，就略过了。
    陆瑶恍然大悟, 抱怨道：
    “我那时候也是以为付澜是你女朋友嘛，当然要避嫌。哼, 谁叫你跟付澜不清不楚！”
    周铭泽将陆瑶松开一些，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表忠心：
    “瑶瑶，我可跟她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能这样冤枉我！”
    陆瑶见他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不由得抿唇笑了：
    “你紧张什么啊, 那时候我们已经阴阳相隔十多年了, 就算你真的和付澜是男女朋友，也很正常，我又不会怪你。”
    听她说得大度，周铭泽反而有点失落了。
    “你就一点都不介意我跟别人在一起？”
    陆瑶斩钉截铁地道：“当然介意了。我想着你要是和别人在一起了，就不是我的泽哥哥了，我就当你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周铭泽回想她的态度，好像确实如此。瑶瑶果然还是那个占有欲很强的瑶瑶。
    “那你没有把我当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机会了，前世今生我都只有瑶瑶一个女朋友。”
    陆瑶想起画室里那些画纸由非常陈旧到很新的画，想起周铭泽和她相认时被她忽略的反应，他说“瑶瑶，我终于找到你了”，鼻腔顿时一酸。
    这个傻瓜，原来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一直在等她找她。
    生死相隔，横跨两个时空，又有多大概率能找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却一直守着两人的约定。
    她强忍住想哭的冲动，试图维持自己的风度：
    “我也只有泽哥哥一个男朋友。”
    十五年多的思念与等待，面对危险时的舍命相护，这份爱太过厚重了，她唯一能回报他的，就只有这样一个承诺而已。
    听到她说自己是男朋友，周铭泽眼中的喜悦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瑶瑶，你答应了！不许反悔，反悔我也不会同意！”
    陆瑶用力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