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志哲欢天喜地拿着短信进去，“爸，我表哥说他最晚后天到，大姨你也别伤心啊，这不还没结婚吗，都得重视着人家女孩子，等见完那边亲戚我表哥就带我表嫂回来了，别的不说啊，我那小嫂子真心漂亮的不像话。”
    范漪眼皮跳了一整天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来，一听裴志哲这么说心里的疑虑也就打消了，她倒也不是那么粘人的一个妈，将来傅坚过得好就行，小哲说得对，男人就该哄着自己女人的。
    另一边，裴致远正背着手恍惚看着盆里的鱼，听言一颤，手上的捞网掉了，半晌之后他抖着嘴唇，白着脸，沙哑对裴志哲道：“问你表哥，鱼怎么样了。”
    警局里边儿的话，曾经沉队起的一个暗号，流传至今，大家人都换了几波，天南海北的都有，可仍旧是没忘了这行话。
    傅坚一会儿又回。
    “鱼做好了。”
    如果任务完成，是鱼做好了。失败，就是回海里了。
    裴致远那一瞬间没绷住，情绪彻底失控了，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傅坚说的话，他没办法问其他的人怎么样，因为到底没什么立场问，但傅坚的说法是“我们”，那孩子，好在没事。
    -
    省厅的报告会在两周以后进行。
    与此同时网络上进行了一些相关的报道，不过网络上每天都有不同的热点，这些正经事大家都不怎么会记得。
    林夭夭在学校本来只请了叁天假去参加年终盛典，年终盛典的颁奖小视频还在年级群里流传的时候，她又迟来了整整叁天。
    就在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林老师又回来了。
    她面色如常，正常的上课，直播，只是貌似状态不太好的样子，情绪看不出所以然来，正常的吃饭上班，和同事逛街。偶尔也笑，只是不多，两周以后傅坚参加完报告会的时候，同事们又揶揄说林夭夭男朋友又升官了，而且他姨夫也连带着追加了一个二等功，挺厉害的，不知道是什么大案。
    下午。
    六点半。
    林夭夭从年级例会上下来，走出人来人往的科教楼，觉得今天人真多，怎么到处都是学生，一走出去她觉得更不对劲了，所有人目光都看着她。
    傅坚参加了会议回来，胸膛上还别着领导给他挂上的奖章，他受了挺重的伤，脖子里的纱布衣服都挡不住。
    人却显得异常帅气。
    他来接她时买了束花，很大的一束玫瑰，99朵，下了车，在科教楼门口等着她。
    女孩儿恍恍惚惚走出来，半晌才将目光定睛到了他身上，也忽然明白科教楼今天怎么进进出出那么多人的原因了。
    所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浑然不觉。
    “你下班了。”
    “是啊。”
    傅坚脱下了帽子，很正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女孩儿眼皮跳了一下，知道那是什么，毕竟是他们一起去挑的，傅坚要单膝跪下，周围人惊讶的倒吸冷气之后尖叫起来。
    大家拿出手机拍摄着，激动无比，深秋的风吹过傅坚的发梢，底下一道疤痕，是那天他穿戴着升降索将她抱上去的时候那个沉重的锁头砸上去的。傅坚救了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林夭夭有时候觉得他的恩情也许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却没料到，他想要的回报还是这个。
    傅坚没有管别人的眼光，也不在意他这些话被人拍到没有，他单膝跪地，抬头对林夭夭说：
    “夭夭，人生有很多选择，也有很多种可能，你知道一个人为了保护你，让你活下来而付出生命，意义在于他希望你能更开心的活着。缅怀死者没有必要，这话我五年前对你说过，以后还会对你说一辈子。可我有信心有一天不再对你说，你会幸福起来的。给我这个机会向你证明，好吗？”
    -
    他不说还好。
    真的。
    女孩儿忽略了整整两个星期的事实，一下子就猛地涌上记忆了。
    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没人会在分离的时候有那么强烈的记忆点，她都不记得自己和程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也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的场景，她在所有人里面原来那么弱，弱到需要一个孩子帮自己离开，需要人来营救自己，她练习的那些基础的搏击没什么用，还是要被人抱着才能腾空上直升机，吊索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拼命喊着挣扎着说自己不走，没人理，他们是警察，是正义，他们只懂得救人。
    他们不顾自己到底希不希望被救。
    不顾里面是不是还有她想被救起的人，在等待救援。
    她回来的时候，或者说，离开的那一刻就听见了整个小岛像是被炸开了，她上一次经历这么可怕的事情还是潘阳少有的那次6.8级的地震。
    过程没多轰轰烈烈，只是她听见外面有人说纳斯死了，程渝应该也没找到尸体。
    她以为自己不想起就可以当做没经历。
    可傅坚还是说出来了。
    -
    深秋。
    一身警服的男人跪在女孩儿面前，所有人拍手祝福。
    也有人觉得不该这样道德绑架她。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眼泪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然后就哭的没能止住，大家的起哄声逐渐变得不对劲，因为她好像不是被感动哭的呢。
    傅坚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孩儿哭了整整五分钟才哭完了，大家面面相觑尴尬的很，她擦干净了眼泪，妆容也花了，可还是美的，她走到了男人面前，打开盖子又合上，说：“我觉得他没死呢。我再等等看。”
    傅坚料到了，没再坚持，只问，“多久？”
    “……不知道。也许永远。也许明天。我觉得他应该会来的。”
    女孩儿恍惚说完，眼里却慢慢有了光，也坚定了起来，淡淡说了一句“对不起”把盒子塞他手里面，又说了一句“傅警官有空我请你吃饭”，绕过他走了。
    深秋风过。今天立冬。
    又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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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