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意？”风言颦眉问。
    明公子礼貌拱手。
    “那日晚辈路过庭院时，在那儿的姑娘没有十之七八，应当也有十之二三，怎就只有风家寻来了？”
    风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怒，和这别家不寻，风家就跟着不准来讨说法了是吧？就活该打落牙往肚子里咽呗！
    “晚辈自认自己所说并无错处，且某此前并不认识风姑娘，许是在哪曾见过，但某并无印象。若风御史当真要计较，那晚辈在这给您赔个不是便是。”
    这个不是还不如不赔！
    这摆明了就是说风家仗着自己势大无理取闹呗！
    风言纵使官海数十年，如此牙尖嘴利还咄咄逼人的后辈倒是当真没遇见过。
    这种人，把自己路都给封死了，纵然再也才学，也绝对走不长久！
    不过这次风言还真是看走了眼，这可是个走得长的。
    没看见吗？天之骄子呢。
    风凝兮嘴角抽了抽，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她貌似……
    不该继续待在这？
    于是团扇掩面，从门口轻步迈出去。
    信息量太大，她得捋捋。
    “小姐！”
    语儿连忙焦急跟上。
    小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此等委屈！
    门口却与一名华服公子擦肩而过，面目长得极好，眉眼间略带些许阴柔，唇若点脂。
    两人视线对上一瞬，风凝兮忙将团扇往上掩了些，视线与他错开，不可失了庄重。
    团扇的遮掩下，却不着痕迹地上下将他打量了个遍。
    柳家二公子，柳倾年。
    柳家原来还没倒闭吗？
    步伐不曾停留，径直离开。
    柳倾年怔愣一瞬，那双眼睛……
    片刻后回过神来，进入里面，视线在风言那遛了个弯，率先向他打招呼。
    “风伯父。”
    风言点点头，柳家二公子柳倾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与明公子此等顽固不知变通的人，可是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伯父。”
    柳倾年又对明秋晚道一声，不同的称呼，远近亲疏一看便知，偏又叫人挑不出错处。
    明秋晚笑成了一朵菊花。
    柳倾年拱手，死命向明玖使眼色，明玖收到后放下书，掩唇轻咳一声：“父亲，我与阿年去书房叙旧。”
    “去吧。”明秋晚很快笑着答应。
    “谢过伯父。”
    柳倾年展颜笑了笑，原本阴柔的面容，竟洒进了些许阳光的意味。
    “哼。”
    风言依然有些气不过，但也知道和这人没什么好说的，当然要与他父亲去说。
    两人来到明玖的书房门口，几乎都是柳倾年扯着他走的。
    明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蓄一瞬，刚进里面，还不及他询问，柳倾年就迫不及待开口。
    “那个我方才在门口遇到的小姐，你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
    “小姐！小姐！”
    语儿慌忙跟上前边的小姐，这小姐看起来走的速度也不快，怎么就那么难跟呢！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跟上。
    风凝兮不曾回头去看她，目光随意往街道四处看看，素手摇着团扇。
    七年过去了，可是距离她离开夏国，已有十余年。
    终究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曾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爬到爹爹肩上，吵着要吃这家的栗子糕。
    小时候，吃着嘴里热乎乎的糕点，街上发出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似乎总是格外容易满足。
    长大了，总是有无数忧虑的要去想，阴谋、算计、迷局接憧而来。
    她开始不满足于只吃栗子，她要山珍海味，她要万人尊崇，她要名扬天外！
    却忘了，最开始的幸福，只是路边那一盘栗子糕而已。
    风凝兮唤语儿付了付了钱，多给了一锭银子。
    十几年了，难为他们还开在这。
    “小姐，你喜欢吃这？”
    语儿诧异开口：“你若是喜欢，改天我招呼小厨房，天天给你做这些，还干净。”
    “不用了。”
    风凝兮摇摇头，瞬间觉得倒胃口，特别是那个“天天”。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让人珍惜。
    她执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轻轻嚼了两口，眉心却逐渐颦了起来。
    不是变了味道，不是她失了本心。
    只是，尝尽了海味山珍，习惯了一位食材便又七八位御厨操刀上手，再上十几味调料烹饪调制而成。
    每一道菜都是按着她的口味，小心翼翼调至最佳，掂量好了呈上来。
    吃惯了这样的食物十几年，再吃这些，是谁都不会习惯的。
    风凝兮眉心轻颦，来到池子边，毫不留情地将东西都给倒了进去。
    “小姐？”
    语儿愈发不解，怎的又突然不喜欢了？
    远处，一名手摇折扇的男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一双上挑的凤眼略微有些失神。
    “这是哪家的姑娘？”
    “禀公子，是风家的小姐，风凝兮。”
    “风凝兮？”男子摇着折扇的手一滞。
    想到他今日正巧回京，一路上听到的居多与她的传言，再结合今日所见，扇面下唇角轻扬起来，带着点不问世俗的散漫。
    “还挺可爱。”
    “可爱？”
    小厮诧异一瞬，哪里可爱了？
    公子觉得可爱，他却觉得脾气刁钻古怪得很！
    没看见她一路走走停停，她丫鬟畏手畏脚与她说话，她可曾回头搭理过一句？！
    可见此人自视甚高，不会关心爱惜下人，定是冷血心肠！
    买了栗子糕，却多给了一整锭银子，可见她平日作风奢靡，且挥霍无度！
    买了后不下一口又全给扔了，可见其人性情极其喜怒无常！且不珍惜他人劳动果实。
    她可知多少人穷苦的百姓饿得吃不上饭吗？
    可是这些个达官贵人，贵族大小姐，宁可自己花销着玩，也不愿意施舍那些穷苦百姓一点！
    她要扔为什么不去远点的地方扔！就算不吃赐给下人不好吗！
    这栗子糕也着实算不上便宜！
    这一举动，不知道会寒了多少百姓的心！
    这样的人，公子看出的……
    只有可爱？
    果然，再胸有大志的人，也逃不开世俗的眼光。
    “走吧。”
    男子似是并为察觉他的心思，手摇折扇，唇角的弧度不减。
    “我们去，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