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没有停的意思，反倒愈演愈烈，教育局下了通知，各个中小学提前放寒假，老师们喜忧参半，只好课时不够作业来凑，并且将希望放在了提前开学上。
    这也终于和祝梨梨过去的记忆渐渐重合了，换句话说，她终于想起来升初三那年冬天的流感。她病的厉害，许渊之倒是能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哮喘一直戴口罩的原因，反倒逃过了一劫。
    许久不来上课，卷子早已积成了小山，祝梨梨先捡着最新发的写了，太早的讲过了的就随缘了——题是做不完的，她看的很开。
    这次换座位，两人恰巧坐了前后桌，距离被陡然拉近。
    她才病好，精神头都欠着，祝梨梨很阿Q精神的想，这次病完了就有抗体了，至少到中考她应该都不会感冒了，真是值得庆贺～
    有了教育局的加速，这几天老师们把课都讲的飞快，唯恐完不成进度，现在课上互动基本上没有了，都是比较生硬地填鸭型教育，此外，课不够，题来凑，卷子练习册也是一再加码，时间不够几乎成了所有老师的共识，她们在各科老师的鞭笞下嗖嗖往前跑，好不容易才考完期末，熬到放寒假那天。
    作业前几天都发过了，她们今天考完直接回家就是了，上午是最后一门，下午干脆就放假。心里没事的都是飞出去的，祝梨梨身体刚好，行动都被拖得慢了，最近下了场好大的雪，毛靴子踩在一片白地里，咯吱咯吱的。
    梁南比他们早放假，今天大概被老爹压着写作业，祝梨梨难得一个人回家，如果忽略掉后面那个并不高明的小尾巴。
    良久，她叹了口气，终究是停下了脚步，许渊之，我们聊聊吧。
    早些年没有疫情，小城里经济还好的时候，海边开了不少咖啡馆，就建在民国时外国人来避暑建的别墅里，都是好几十年的老房子了，简单修缮之后非常有味道。
    咖啡的香气弥漫在方寸之间，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外头就是一片横无际涯的海。
    冬日里阳光倾泻，女孩捧着一杯果茶，她是喝不太惯咖啡的，有的选肯定要喝甜的。
    你就是这样。她直直地望向他，从小到大，你都是大家眼里的天之骄子，家境好，成绩好，长得好，你被'惯'坏了。你想享受我对你的好，又在乎别人的目光，现在又磨磨唧唧的粘着我，仿佛念念不忘似的，好像做错事的那个人是我。实际上，自卑的人是你，懦弱的人是你，表演型人格自怨自艾的也是你，许渊之，我不欠你什么，这个世上也没谁该你欠你。你爸妈确实把你当成第二个骄子培养，确实一直都觉得你那个去世的哥哥比你强，但他们也给你提供了优渥的成长环境，没有他们，你能好好地坐在教室里读你的书当你的忧郁小王子？苦难不该被比较，但你根本没有自己描述的那么惨，别天天给自己加戏了，除了那些被情情爱爱模糊眼睛的小姑娘，鬼会在乎你的伤春悲秋。你也少在我这里装出一副被伤害的模样来，这样又当又立的，不怪别人看不起你。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她哧笑一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情不自禁地给那个人加滤镜的。
    爱情是有魔法的，但是现在，魔法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因为过去的事，我多少会念着你的好。但也仅限于此了，等到护着他躲过那道劫，他们之间就两不相欠了。离开她，某种意义上对他而言是大大的好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消耗罢了，何苦来哉？
    和祝梨梨猜的一样，许渊之长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利索地起身离开，眼前是温暖，但这种温暖不过是稍纵即逝，她拉开那扇大门，走入远方更为寒冷，也更为广阔的风雪之中。
    相比沉溺于虚妄的片刻温暖，她要给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这个道理，她希望许渊之也能懂。
    坐在楼上的梁南望着那道身影渐渐远离，逐渐缩小成一个墨点，心中的震动难以言说。祝梨梨说的实在直白，明晃晃地把那些东西撕碎给他看。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自卑懦弱自怨自艾会同他相干，但实际上正是如此。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才是这段关系里的拯救者。但是相比祝梨梨需要自己，实际上是他更需要祝梨梨。
    他羡慕她的恣意，向往她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浓烈的爱，刻骨的恨，还有现在的毫不在意，都如此的……迷人。
    让他欲罢不能。
    况且她说的也没错。某种程度上，是他一直将自己关在那片小天地里，只是他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