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品:《盛月归

    月婉此刻浑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得那猝不及防的将她抱入怀中的老妇人声泪俱下的一声声哭诉,“你们是要我老婆子如何活哟,我的婉儿。”
    “我苦命的婉儿就要嫁入那王府受罪。”
    老妇人哭的声音发颤,一字一句犹如带着血泪。
    若非是她祖母此刻错愕站在一旁,她俨然就要误以为搂住她的妇人是自幼将她抚育长大的祖母了。
    随着老妇人的哭声,月婉渐渐恢复了心神,她有些厌恶老妇人此番做派,伸手推着老妇人的胳膊,“外祖母,您先将我放开。”
    在一旁的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她声音淡淡,“兰芳,还不请陈老夫人坐下。”
    兰芳得了应准,忙带着人上前半请半拉的将老妇人给拉开,月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抬眼轻轻扫过面前站在的正神情尴尬的陈家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中的厌恶压下。
    陈老夫人还在拿着手帕擦泪,老夫人坐在她右手边,皮笑肉不笑,“陈老夫人远道而来,也没提前叫人递帖子,倒叫我们不能提前准备迎接。”
    陈老夫人说话毫不客气,“亲家,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婉儿要成亲的消息为何不叫人传信给我?还是我听旁人提起才知道,我可是婉儿的亲外祖母!”
    这话说的实在是胡搅蛮缠,陆老夫人冷不丁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眼见着她又要开始擦眼泪,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陆老夫人,我母亲是思念婉儿心切,今日才不曾提前叫人送信,匆匆就上了门来,还请您莫怪。”
    说话的是陈老夫人长媳,她神情颇为尴尬,俨然是因为刚刚陈老夫人不顾形象抱着月婉大哭,没了半点世家气度。
    老夫人冷着一张脸,到底顾念着这是月婉与陆长愿的外家,淡淡的应了一声,算作回答。
    大夫人此刻终于开口,“亲家远道而来,必定劳累不堪,母亲,儿媳想着不如请陈老夫人先入客院休息,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也不迟。”
    老夫人早就不耐,起了身就朝外走,“你看着安排。”
    大夫人应了声,招呼道:“婉儿,愿儿,还不上前来请安。”
    月婉厌恶着陈家,只淡淡的朝着陈家人依次行礼,“婉儿见过外祖母,大舅母。”
    还有一位年轻姑娘,穿着一身掐腰水红大袖衣,腰肢盈盈一握,肤白若雪,两腮泛着浅浅的红,不知是走得急,还是羞的,腮边泛着淡淡的粉,却衬的人更比花娇。
    看着对方,月婉只微微颔首,“三表姐。”
    陈家姑娘也只微笑点头,算作见了面。
    大夫人只将人领着去了客院,便客客气气道:“你们兄妹二人好好陪着你外祖母说说话。”
    大夫人一走,月婉便又被陈老夫人拉住了手,“婉儿,你告诉外祖母,可是陆家逼着你嫁的?”
    月婉眉眼一冷,毫不犹豫的甩开了陈老夫人的手,“外祖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婉儿听不大懂。”
    陈老夫人显然是没有将她的冷眼看在眼中,又是泪如雨下,“你自幼便同皇家有婚约在身,外祖母可记得清清楚楚,这婚约是要你嫁入东宫做太子妃,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嫁入永安王府。”
    “一定是陆家逼着你嫁的,我在洛阳都听说了,是你祖父去求了皇上,让你嫁入永安王府。”
    “也不知他们是安了什么心,让你不去享那滔天富贵,倒叫你去受苦受罪。”
    “你娘没了,你爹也不管你,他们就是这样作践你。”
    月婉只觉着自己已经快要越来越压不住怒气,正要开口反驳时,一旁默不作声了许久的陆长愿忽而就站在了她面前,神色冷淡的看着陈老夫人,“外祖母,我不知道您这话是何意,您该知道,我祖父祖母最疼爱的便是我妹妹。您左一句右一句埋怨我陆家的话,我今日只当做没听见,也不会告诉我祖父祖母。您同大舅母远道而来,一定很累,我和妹妹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说完这话,他拉住了月婉的手,再不顾身后陈老夫人的呼喊,大步朝外走。
    兄妹二人走了许久,月婉满腔怒气都已经消散时,她才开了口,“阿兄,我手疼。”
    陆长愿背一僵,慌忙松开了手,“让我看看。”低下头就要去看月婉手腕。
    月婉将手往后藏,故作轻松道:“我没事,我就是看你闷头往前走,想让你停下。”
    陆长愿松了一口气,眉眼却还有几分火气在,俨然是方才气的不轻。他沉默的将月婉送了回去,又沉默的离去。
    月婉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洛阳陈家是她和陆长愿的外祖家,外祖母极其疼爱晚辈,至少,极其疼爱陆长愿,大约这是陆长愿头一次见着外祖母这番失了理智的模样,一时还不能接受。
    月婉心里难受,是十分难受。
    昨个儿谢幼宁前来,告诉她外头人如何议论她的亲事。今日,陈家老太太便上了门,当着她的面,诋毁疼她爱她的祖父祖母。
    她一个人闷在房中,小半个时辰后,老夫人叫人来请她过去。
    她低着头进了屋,老夫人唤了一声婉儿,她便趴在了老夫人膝上,闷闷道:“祖母。”
    老夫人伸手替她理着头发,问她,“在你外祖母那儿受了气?”
    “嗯。”月婉轻轻点了头,“祖母,是婉儿错了吗?婉儿只是想嫁燕沉哥哥,却给家中招了这么多非议。”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老妇懂什么,她要你做那太子妃,不过是想要借光抬高她陈家门楣。”
    “她说什么话,你都别往心里去。”
    “虽说我们是依了你,但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你祖父的眼光向来不差,他既然答应了你,让你嫁给永安王,必定是他同你一样,看中了永安王。”
    月婉鼻子一酸,方才在陈老夫人面前受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就是觉着旁人根本不知道是我自己想嫁燕沉哥哥,而且我要嫁谁,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凭什么在背后说长道短。”
    虽说世人大多就是如此,以为自己是好心,实则不过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在背后嚼舌根。
    老夫人轻叹一口气,“婉儿,你瞧见了,今日你亲外祖母都能在你面前说这些话,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带着这样看笑话的心思,你可承受的住?”
    月婉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不怕的,我只是不想旁人诋毁您同祖父。”
    老夫人带着浅浅笑意,“我同你祖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人几句话伤不了我们,只要你过得好,我们便欢喜。”
    月婉心中好受了一二分,却还是不大欢喜。
    洛阳陈家,从前也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功臣,只是后头没落了,空剩下一个世袭爵位,却再没有出过人才。
    月婉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却也对她充满了感情,她小时候,祖母常常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位极其出众的女子,善良温婉,却又不失坚韧,当年也是洛阳城中名声极佳的女子。
    只是身体不好,生了她以后,不到她满月,便撒手人寰。
    而她的父亲,受不了丧妻之痛,落发出了家。
    她和兄长,是祖父祖母还有大伯大伯母带大的。
    外祖家,从她出生起,就不喜欢她,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她母亲的死,后来年岁渐长,才发现不是的,外祖家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她将头埋在老夫人膝上,轻轻说道:“祖母,您和祖父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永远陪在婉儿身边。”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客院里,陈老夫人气急败坏,“你瞧见了没,愿儿竟帮着陆家说话。”
    “这些人怎么就能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呢,若是赐婚的是我家若儿,我是不会让她嫁给一个瘸子的。”话酸的快要掉牙了。
    陈大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听陈老夫人怒骂了整整一个时辰。
    陈老夫人没得到回应,又瞪了眼,“问你话呢,哑巴了?”
    陈大夫人这才开口,“母亲,不妨等陆太师归家后,您再问问他。”
    提到陆太师,陈老夫人气焰一下子小了不少,却还是犟嘴道:“他回来,我自是要问的。”
    陈大夫人低下头,眼中满是嘲讽。
    离了正院,月婉心情还是闷闷的,她原想去大夫人院中,还未走到半路,却见陆长愿满头大汗走过来。
    “阿兄?”月婉有些惊讶,拿出了手绢给陆长愿擦汗。
    陆长愿笑了笑,“妹妹,我带你出门走走?”
    月婉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陆长愿又带了一件胡袍让月婉换上,还叫她束了头发,打扮成了少年郎的模样,同陆长愿站在一起,真真是亲兄弟。
    出了琅康坊,一路行至朱雀大街,作为长安城的主干道,朱雀大街宽大无比,两旁房屋宏伟壮丽,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阿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月婉不禁有些好奇。
    陆长愿得意一笑,“我打听过,今日王爷进宫面圣,待会儿肯定要从朱雀大街穿行,来这里我们定能遇见他。”
    “虽说不久之后你们就要完婚了,就能日日见,可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见他吗?”
    “今日我们就与他偶遇一回,如何?”
    他的嘴就像是开过了光似的,话音刚过,便见前方百十米处,有侍卫骑马护送马车朝他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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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长愿:我只是想哄妹妹开心罢了,不是真的想见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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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宁音无语问苍天,出嫁途中被山贼劫走,幸亏那山贼头头发了善心将她送回家。可是她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站在家门口,却听闻苏家二姑娘出嫁路上遭遇山贼为保清白,自杀殉节。
    等等,她明明还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看着紧闭的苏家大门,苏宁音恨不得哭倒长城,苏家真的不要她了,她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清风寨大当家易岑最近很头疼,蠢如猪的三当家偷摸着下山劫错了人,不对,是劫回来了个大麻烦。
    这大麻烦仗着他自认有愧,整日花式提要求,泡茶要三里地外清晨时的山泉水、早膳一定要有十色小点、衣裙要日日不重样、日日都要泡花瓣澡……
    清风寨上下苦不堪言,易岑悉数忍了,并决定快速将大麻烦打包送回家。
    谁知道,不过半月光景,人口相传,苏家二姑娘已经成了‘死人’。
    他站在苏家门前,听着身旁人哭的泣不成声,“我没有家了,呜呜呜。”
    他听得心烦,捂住了她红肿的双眼,“哭什么哭,苏家不要你了,我要你。”带回清风寨当个烧火丫头还是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