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媛媛看着这个曾经干脆利索精神爽朗的老太太，不过三日不见，却已银发杂乱，眼中无光，唇角干涸，脸上的皱纹像是爬上去的蚯蚓。
    就连那原本干净的脸上都长了不少老年斑。
    实在是老的不像样子：
    “奶奶，您不要激动，元亮他……”
    怎么说呢？告诉她孙元亮本来就是你那个走丢了的孙子。
    程媛媛实在是难以启齿，有一千个不忍心：
    “孙元亮他没犯事儿，指不定过两天就回来了，他只是去协助调查一个案子的。”
    天，她撒起谎来真是不用打草稿的，到时候要是没回来，她上哪儿变一个孙子给她去。
    “媛媛，你是好丫头，奶奶头一次见你就看出来了，你可不要骗奶奶！”
    “没骗你奶奶，过几天肯定回来了！”
    程媛媛有点肉疼。
    李秀英端着茶杯在一旁站了许久了，听说是为了打听孙元亮的事情，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茶杯递给媛媛。
    媛媛攥着孙奶奶的手，小心翼翼的把茶杯塞到她手心里，随后轻柔的推举着茶杯递到她嘴边。
    “孙婶儿，媛媛没骗你，指不定你孙子过两天就回来了，要不……”
    李秀英顿了顿有些尴尬的说道：
    “要不，我让媛媛送你回去？”
    程媛媛不由看了一眼母亲，这不是赶人吗？这么大年纪了，还瞎了眼，恐怕早上饭都没吃吧。
    “孙奶奶您坐会儿，我给您盛一碗稀饭。”程媛媛说着就进了屋。
    李秀英紧跟其后：“媛媛，咱们程家闹得笑话够大了，再说，孙家奶奶都这把岁数了，万一磕了碰了可咋办？
    送她来的你王婶都说了，她在街上就被车碰了一下，手肘那都磨破皮了，万一赖我们怎么办？
    你听见娘说话没？”
    李秀英见女儿盛了一碗饭出来，又跟在了后头：
    “妈不是那种没心肝的人，都说叫你开车送她，把她安安生生的送回孙家就妥了，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先让孙奶奶吃点东西再走！”程媛媛说着，坐在孙奶奶面前，一勺一勺的喂她。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慈眉善目的老人。
    这么大岁数了，胳膊腿都还好好地，看来老天爷都不舍得收走她的命。
    喂着喂着，孙友兰哭了起来，那映不出任何倒影的眸子里流下的眼泪也浑浊不堪。
    “没这福气啊……我孙家没这福气……”
    “奶奶，您福气大着呢，元峰大哥不也是您大孙子吗？”
    程媛媛旁敲侧击，真希望她把心思放在老大身上，不要再对孙元亮念念不忘了，他这一遭是回不来了。
    “他……抵不过元亮一根指甲盖啊！”孙友兰吃完了一碗稀饭，任由这没捞上的孙媳妇儿给她擦嘴：
    “元亮就是不喜欢说话，他其实……可知道孝敬我了，每次回来，都会带点儿小玩意给我……
    就这珍珠项链，元亮说是他打大海里头捞的，也很会逗我老婆子高兴！”
    程媛媛不由心想，他说是从海里自己捞的一点都不荒唐。
    孙友兰一想起元亮，面容又慈祥了不少。
    她说起孙元亮无言的孝敬时，她像是在美梦中没有醒来。
    “也不知道那么多年，他叫人拐走之后，吃了多少苦，他不喜欢说话，也没提过，这好不容易找到家了，却又……”
    孙友兰低下头呜咽起来。
    “奶奶不用伤心，孙元亮他过几天就……”
    程媛媛话音未落，目光却僵持在了自家大门口。
    那人穿着一身被带走时穿的西装，胸口那朵新郎的花还在，就好像他一直都在门外站着根本没有被带走一样。
    孙友兰不知道孙元亮回来了，一直在自说自话。
    程媛媛一愣，他怎么回来了？那么大的案子，国内根本没有私自制裁的权利，毕竟涉及到国际。
    “奶奶，您孙子来接你了！”
    程媛媛不由抓了抓孙友兰的手。
    “这小子还知道找我，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孙友兰一听到他那不孝顺的大孙子就上火。
    孙元亮刚抬脚跨进大门，无意间低头一看，他长出一口气，将那新郎的花扯了下来装进了裤子口袋。
    “谢谢你照顾我奶奶！”
    孙元亮没有看程媛媛的眼睛，因为再如何留恋，他也和她不可能了。
    “亮亮？”孙友兰一听这声音，当时就慌了，双手毫无目的的朝着声音的来源胡乱摸索着。
    那身子忍不住的前倾，眼看着就要摔倒。
    “奶奶，是我，我回来了！”孙元亮赶紧双手抓着奶奶的手，眉眼之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蹲下身子背起奶奶道了一声别起身就走。
    没走出几步，孙元亮顿住了脚步，侧目看着程媛媛那萧条的模样：
    “如果办理离婚手续，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嗯，我手机号码一直没变！”
    永远也不会换。
    “亮亮，你可把奶奶吓死了……”孙友兰在孙子的后背上哭的伤心。
    孙元亮除了心疼没有一滴眼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份就是当年走失的孙元亮。
    这从一岁半到八岁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几乎没有印象了。
    只是，他的资料连组织都搞错了，这有些不太可能吧。
    可刑警大队连当初拐卖人贩的凶手都抓住了，甚至对峙的与奶奶口中讲述的相当吻合。
    他竟然……还是孙元亮。
    这是巧合还是……还是葛静动了手脚？
    “奶奶，你告诉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孙元亮没有去哄奶奶，只是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医生说不值当手术了，我也年龄大了，也不想临了临了受那份罪，只要你回来了，奶奶啥都不想了！”
    “嗯，以后，我给你洗脚，给你洗脸，给你梳头发……你看不见的书，我给你念，你看不见的风景，我讲给你听……”
    “媛媛姐，真的，我觉得你应该听听铭哥的解释，他怎么可能平白无辜的就不回来呢？”
    蝌蚪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李秀英已经看习惯了，昨天一天一夜，那变了模样的曹景铭在媛媛门口一直站着。
    现如今，来往自家的人全都是找媛媛的，来去自如，李秀英心里也有很多疑问，所以连说句客气话的力气都没有，反正天天换好几拨人。
    “他要是想解释，早就解释了！”程媛媛猛地拉开门。
    今天早上是少阳，中午又是蝌蚪。
    “媛媛姐，你……你得给铭哥一个机会啊，他现在一身伤，还得了那种怪病，都被人举报了，说是什么得了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