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风在决战那日,悲痛欲绝中看到了离疏向殷素抛出了一样东西,但因当时太过伤心,并没有去细想和盘纠现场的一些细节。
    此时的严风是冷静的,他仔细地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
    殷素即将倒下时,离疏从自己身上取下了一样东西抛给殷素。那物件被抛出后,似乎是挂在了殷素的脖颈上。
    殷素倒在自己怀中后,他眼光扫过挂在殷素脖颈上的一块翠玉,因为那玉一直在闪着奇特的绿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万分悲痛中还是瞟了一眼那块萤光闪烁的玉,看清了那是一枚长命锁形状的翠玉。
    那翠玉随后突然虚化、消失,悲痛欲绝中,他心中只是闪过了一丝不解,但无意理会,并依稀记得那玉最终幻化成一缕青烟,然后被离疏用法力收走了。
    综合了各种所见和所闻之后,一系列的猜想在严风脑子里冒了出来。
    离疏被自己砍死后又在十五年后复生。
    严华拼死也要从自己手里救出离疏。
    也许严华并不是把那块玉弄丢了,而是把它送给了离疏?离疏的复生会不会便是缘于这块锁魂玉?
    殷素临死前,离疏抛给她的那块玉会不会就是被严华“弄丢”的锁魂玉?那玉锁住了殷素的一丝魂魄后,离疏将那丝魂魄收走了?离疏为什么要救殷素,救一个仇人的女人?是因为不忍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不管怎样,严风冥冥中感到,离疏确实那样做了。
    随后几日,严风每天都在回顾那天的情形,以前他是不忍回顾,因为会痛不欲生,但自从意识到锁魂玉的存在后,他每每回顾,心中都会生出些许希翼,同时也伴随着许多无颜以对的愧疚。
    严风期盼着能找个机会去印证一下自己的这些猜想。
    殷素有可能复活的想法在严风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又长出了许多枝叶和藤蔓,那希望如潮水般冲散了他往日的哀伤情绪。严风每日来芊蕙宫请安时,谢虞也欣喜地发现了儿子的变化。
    其实谢虞很想趁着大儿子心情还不错的时候,跟他提下严华的事,寄希望于严风这个新任仙君能顾念一下手足之情,给这个弟弟减免几年刑期。
    谢虞一直很思念被镇于牢山之中的小儿子严华,但一想到他是因为通魔之罪被关押的,殷素又是死于魔族人手上,便不得不打消这一念头。
    一日,严风来到芊蕙宫,却发现严佩也在,见他出现在芊蕙宫,不免有些诧异。因为严风曾对严佩明令提醒过,不可再为当年的事情去为难母后,否则便会对他严加处置。
    正待严风开口询问,他发现坐于太师椅上的谢虞神色有些不对劲,厅内的侍从已全部被严佩摒退,此时芊蕙宫的厅堂之中只有他们三人。
    严风看到这副情形正想发作,突听严佩先开了口:“风儿,你总算是来了,我正等着你呢!”
    严风感到严佩的语气中似是蕴含着挑衅,冲他回道:“君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严佩此时一改往日的那种温和的慈父表情,面色冰冷铁青:“风儿,你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不再是我喜欢的那个风儿了!”
    严佩自那日被严风强令要求离开芊蕙宫,心里就憋着一肚子气。后来他听说严风经常去芊蕙宫看望谢虞,母子关系竟然趋于缓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仅如此,严佩还发现,严风自临安城大败而归后,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似以前那般言听计从,经常会对自己的一些言行表示质疑,想要左右其思行越来越难。
    严佩虽为臣子,但一直以来,对严风拿捏得很顺手,非常有自信地能将其掌控于鼓掌之中。在他眼中,严风就是个手中的木偶,而非什么君上。
    自发现严风难以掌控后,严佩感到需要采取些行动来扭转乾坤,否则若任由其羽翼渐渐丰满,自己必将大业难成。
    所以他今天是有备而来,语气中根本没把严风这个新任仙君放在眼里,十分嚣张。
    还没等严风开口,严佩竟似讨债般地继续说道:“风儿,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严风看出严佩的挑衅,但有些不明所以,其实他亦发现最近跟严佩之间的关系比以前疏远,缘于不认同他的很多想法,于是厉声问道:“君相,何出此言?你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严风话音刚落,忽见严佩手中散出一道强大的仙力,那仙力直冲谢虞而去,瞬间将谢虞全身围裹,她在这道仙力的袭击下,面部开始变得扭曲,似是非常痛苦。
    接着严佩冲严风厉声喝道:“严风,你现在就赶紧把法力给我闭了,否则你的母亲便会瞬间殒命!”
    谢虞在严风进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那是因为早就被严佩施法控制住了,他要拿她来做要挟。
    严风见状,不容细想,赶紧闭了身上的法力,并大叫道:“你快给我住手!”
    严佩见严风法力已闭,将谢虞周身的那股致命的法力止住的同时,向严风散出一道仙力,点了他的穴位使其不能随意移动,也不能自行解封法力。
    严风的吼叫声引来了外面的侍卫 ,结果进来的几个侍卫中,为首之人竟然是卢纲,他看到屋内的情形后在严佩的示意下又退了出去。
    原来严佩早有图谋,已经把芊蕙宫里的侍卫都换成了自己人,今日特让卢纲带兵在外候着,以防意外。
    严风见状也立刻明白,原来身居要职的卢纲竟然是严佩的心腹!
    不仅如此,严风似乎还明白了一件事,他冲严佩大吼道:“严佩!李仪是不是你杀的?!”
    因为刚才严佩对谢虞施法时的手法和身形令严风感到非常熟悉,使他想起李仪死之前的那个梦境,在梦境中,杀害他的人就是这样的手法,这样的身形!只不过严佩今日散出的不是魔力而是仙法。
    其实严风早就对李仪被杀一事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出什么样的魔族人能在祁阳山附近杀害李仪,而没有被探查出任何踪迹。
    严佩听严风这样说,感觉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神色狰狞,并伴着狂笑:“哎呀!不小心被君上看出来了!哈哈哈!”
    严风闻言,热血上涌,脑子里的嗡嗡声似是血流在涌动,声嘶力竭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他是你从小养大的孩子,就如同亲儿子一般,你怎么下得了手?!你到底是为什么?!”
    严佩听后装出一副鳄鱼流泪的表情:“风儿,我也很舍不得啊!但是没有办法啊!谁叫他看到了不该看的。”
    严佩此时的表现仿佛就是一个情智不开之人,一脸的不屑一顾,丝毫不在乎什么人间亲情!
    严风听后,似乎明白了一切,怒声冲严佩吼道:“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干的!”
    严风其实一直在调查李仪被害一案,且掌握了很多细节,但是一些证据又令他莫名和狐疑,因无法把凶手跟严佩联系在一起。最终李仪的死变成了一桩悬案,但是就在刚刚,他明白了一切。
    于是冲严佩继续吼道:“李仪跟你喝完酒后便动身出发,但是本来要带给我的软甲却落在了你处,他在途中发现后便返回你处拿取,结果撞见了你在修魔!你便杀了他灭口!”
    严佩听后竟然假惺惺地拍手叫好:“风儿,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聪明了?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严风见严佩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了,整个人像是被掏空,声泪俱下:“你竟然修了魔道!你竟然能如此狠心地杀害自己的养子!你简直不是人!”
    除魔除了一辈子的严风,没想到自己曾经最亲近和最信任的人竟然就是一个修魔之人。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颠覆了他曾经的信仰和一直认为是正确无比的观念——修魔就是邪门歪道和不可饶恕的!
    此时,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筋扒皮一般,被打击得鲜血淋淋、体无完肤!
    严佩在闭关修行的那些年里,其实一直在修习魔道,因为他用修习仙法的方式打通不了个别经脉,所以便铤而走险地选择了用修习魔道的方式来打通,结果最终成功了。
    为了掩人耳目,严佩一直将自己身上的魔气用法力隐去,所以在外人看来,他的仙法修习步步高升,奋起直追。
    严佩听到严风的质问,丝毫未有任何悔意,声音冰冷道:“风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现在的你了吗?竟然来跟我讲什么人间亲情?你以前可是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的啊!以前的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来质问我吗?!”
    闻言,严风再一次被打击得肝胆欲裂,当他从这股炽痛中缓过神来后,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声嘶力竭地追问道:“我父亲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严佩未有回应,只是冲他冷笑一声,那笑声中似是在轻蔑地表达着“是又如何”的含义。接着严佩向严风施了一道昏迷咒,严风当场昏死过去。
    严佩不想再跟严风继续这样啰嗦下去,越是被严风一步步揭开真相,越是发现这个曾经的手中傀儡竟然比预想中更加料事如神、难以操控,越是让他觉得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谢虞已经在一旁听见了他二人刚才所有的对话,但是不能移动,不能言语,只能默默地流泪。
    严佩走近谢虞,凑近她的脸前,仍旧是一副狰狞作态的表情威胁道:“嫂夫人,其实我现在完全可以把你给杀了,然后嫁祸给你这个大儿子,因为上仙庭内都传言说他很恨你。但我还是有点舍不得,所以以后你要乖乖听我的话啊!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否则我就对你这个儿子不客气!”
    无奈之下,谢虞只得乖乖听从。
    第二天,仙后谢虞宣布,新任仙君严风因长时间悲伤过度,最终忧郁成疾而导致昏迷不醒,无法治理朝政,暂由仙界君相严佩代为主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