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没有想到裴慎会直接发问,她别开脸,生硬地回答:“你不会自己猜吗?”
    裴慎眉心微蹙:“因为我没听你的从宫门处走回来?”可先前在贵妃那里到底怎么惹了柳明月,裴慎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哪想柳明月听了这句,险些气得七窍生烟:“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过分?真的会让你走回来?”
    她气得是自己白替裴慎操了心!
    她当时果然就不该喊马车停下。
    “不是。”裴慎虽然还没弄明白柳明月生气的原因,但是知道自己此刻又说错话了。他抿了抿唇,有些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是担心,我在你面前做什么都是错的。”
    短短几个字落下来,柳明月长睫一颤,就连手指也不自觉地抓紧了床沿。
    她已经在努力习惯这个人的存在了,她甚至没有先前那般讨厌他了。
    但是裴慎没有说错。
    他在自己眼里,很多时候,的确是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这件事情直接被裴慎这么点破,柳明月有一瞬间的心悸,她觉得自己心中最灰暗的一面都仿佛被裴慎给窥见。
    自己与他生的气,很多的时候都夹杂着自己对于 前世的怨意。
    但是对这一世的裴慎而言,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甚至冤枉至极。
    柳明月不是不知道这样对裴慎不公平。
    但是她绕不过前世的那个弯,她只能将回忆里所有的苦楚,不甘,与愤怒,都迁怒到裴慎一个人的身上。
    因为除了他以外,她不知道还有谁能接受自己所有的无理取闹。
    第57章 回门   随便挑一个嫁了都能压柳明月一头……
    “今日在贵妃那里, 是我自己想岔了,跟你无关。”
    柳明月低垂着头,长睫毛也跟着覆了下来, 阴影打在眼下, 看不清她的神色。
    对不起三个字,甚至都在她的嘴边滚了又滚,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得出来。
    “后来在马车上, 与你生气, 是觉得被你骗了。我以为你真的因为我一句话就跳下了马车,却没想到你……”顶了车夫的位置,好端端的坐在马车上。
    而且还将她的担心看了个一干二净。
    “我以后若是再生气, 会尽量告诉你原因。”也会尽量,不再拿前世的事情去迁怒裴慎。
    她该向前看了。
    而不是总去翻上一世的回忆。
    如今五皇子继位在即, 承德侯府安然无恙, 她也遂了贵妃心愿,嫁人成亲,是该好好过一过前世那些被自己错过的日子了。
    要知道自从重生以来, 她不是在府里养腿伤,便是久居深宫, 伴着五皇子与珏哥儿读书。
    珍宝街上的商铺,她还有好多没去逛过,京城里的酒肆, 她也有好些没去吃过。
    她应当去好好的逛一逛,吃一吃,享受一番。
    裴慎不会拘着她足不出户,她手里又多的是贵妃赏的压箱底的银钱和珍宝,只要自己想得开, 这日子便能过得极好,何必一直沉浸在上一世的苦痛中。
    除了……
    柳明月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自己小腹的位置。
    “你不舒服吗?”
    裴慎眉心微蹙,视线跟着柳明月的手落在她的身上。
    他记得上一次她捂着那里还是一年前六姑娘落水的时候,他还替她去那个白胡子老头那里寻了药。
    柳明月摇了摇头,将手拿开。
    “我无事,只是困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好。”
    裴慎唇线微抿,他抱起椅子上的 被褥枕头,准备去客房睡,只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你睡觉时往里边睡一些,不要再把被子掉到地上。”
    柳明月身子一僵,纵然知道他是好心提醒,但是……难免想起昨夜里裴慎给自己压被角的情形。
    “知道了!”
    她扯开床上早就铺好的被子钻了进去,整个人都埋进被中,闷着声道。
    裴慎却不放心,又回望了一眼,见她确实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又将房里的窗户都关好锁好,确定没地方漏风,这才抱着手里的被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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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需要回门。
    春莺一早过来伺候柳明月起来时,便发现裴慎不在屋里。她本来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姑爷这么早就出去干什么。等给柳明月换上衣服,开始梳发时,忽然看见裴慎抱着被子走进来,惊得手里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
    还是寒霜掐了她一把,春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地上的梳子捡起来。
    柳明月如今是已婚的身份,需要把头发都挽上去。春莺刚刚一松手,便又得从头开始梳起。好在柳明月也不甚在意,毕竟回承德侯府比不上进宫见柳贵妃正式,妆发打理起来都要比昨日简单得多,时间上也不是很紧。
    春莺憋了许久,终于熬到给姑娘梳好头发,她这才有空悄悄问寒霜。
    “姑娘怎么和姑爷分房睡啊?”
    寒霜摇了摇头,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姑娘与姑爷不睡在一起,亏得她昨日一早还问姑娘那样的问题……
    “回了承德侯府什么都别说。”寒霜想了想,还是叮嘱春莺。
    春莺连连点头,这个她还是知道的。承德侯府里只有她与寒霜姐姐跟着姑娘嫁了过来,自是要一心向着姑娘的,今日回门,任谁问起来她都只说姑娘与姑爷好得很,断不会把姑娘与姑爷分房睡这件事说给旁人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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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德侯府门前的喜字还张贴着,廊下的大红灯笼也未撤,柳明月前日出嫁时顶着盖头,未曾看到满府的喜气,如今回门倒是还能看到一些。
    她满打满算出嫁才两天,但老夫人早早地就在盼着她回门了。此刻一听人说大姑娘和姑爷到了,立刻起了身,让人扶着她到大门口,亲自迎接她的皎皎。
    “祖母!”
    柳明月刚跨进府里,便见着了祖母的身影,连忙快步上前,握住祖母的手:“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祖母念皎皎念得 紧,早一刻看见也是好的。”老夫人说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柳明月好几趟,见她气色不比出嫁前差,这才勉强放心。
    然后这才有空与柳明月身后的裴慎打了个照面。
    “祖母。”
    裴慎颔首,他这称呼是跟着柳明月后头叫的。
    大婚那日,老夫人不舍柳明月,眼泪落了没停,也没细细打量这孙女婿。如今仔细瞧了,竟发现他眉骨上方还有道浅疤。
    “皎皎,你过来说话。”老夫人脸色微沉,拉着柳明月走远了一些,这才压低声音道:“大婚那日,我怎么没看见他脸上有伤。”
    老夫人为着孙女低嫁一事本就可惜,如今见了裴慎,其他还好,可面容有损这点,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
    就凭皎皎这般容貌,便是当初那荣亲王,在她心里也是配不上的,怎么将这婚事交给贵妃,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个这样的。
    柳明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裴慎,这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虽然祖母压低了声音,但以裴慎的耳力估计也能听见。
    她抿了抿唇,还是替裴慎说了句话:“祖母,他那伤……是宫乱之日赶来救我、五皇子和珏哥儿才留下的。”
    裴慎忽然抬起头,朝着柳明月那边看了过去。
    但柳明月却并未发现,只继续低头安慰着祖母,“虽然他伤在脸上,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如今那疤已经很浅了,只要拿贵妃那里的玉容膏继续用着,迟早会消掉的。”
    “真的?”老夫人有些不信。
    “真的。”柳明月连连点头,“您想想,大婚之日他不过是拿妆粉遮了一下,您不就没有看见吗?那伤刚结痂的时候可比现在可怖多了。”
    “哎……”
    老夫人叹了口气,如今这婚都已经成了,她也不能因为这事儿再去提什么意见,“罢了罢了。”
    柳明月才松了口气,没想到祖母转而又问道,“那他这两日对你可好?”
    “……嗯。”
    柳明月眼神躲闪了一下,好在老夫人没有发现。
    倒也的确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她自己心虚罢了。
    “好就成,好就成。”老夫人的脸 色这才真正缓和了一些,拍了拍柳明月的手:“若是有不好的可不许瞒着祖母,祖母只要在这世上一日,就一定会为你撑腰。”
    “知道了知道了,贵妃娘娘也说为我撑腰呢,您呀就别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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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迎柳明月回门,大太太是安排了一场回门宴的,还特意将宫里伴读的珏哥儿接了回来,让他见他大姐姐与大姐夫一面。
    落座时,柳明月自然是要贴着老夫人的,珏哥儿也好几日没见大姐姐,立刻粘着坐了过去。
    却不想承德侯见此脸色微沉:“珏哥儿,那是你大姐夫的位置,不是你该坐的地方。”他为人最守规矩,尤其是对着最寄厚望的嫡子,要求更甚严格。
    珏哥儿还从未在人前被父亲训斥过,连忙站了起来。
    他如今已经八岁了,聪慧依旧,功课读得甚好,常得夫子表扬。
    但是因为在宫中住了一年,变得比从前更爱粘着柳明月。
    偏偏承德侯对此很是不满。
    毕竟男孩子哪里有整日粘着姐姐的。
    往日里他定然会听父亲的话,可珏哥儿已经好几日未见大姐姐,今日是真的很想坐在大姐姐身边,竟犹疑了一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裴慎见珏哥儿不愿动,薄唇轻抿,替珏哥儿打了个圆场:“我坐哪里都行,就让珏哥儿坐他大姐姐身边吧。”
    却不料承德侯并不卖这个面子,依然冷脸盯着珏哥儿。
    “算了,别与父亲僵了,你回去吧。”柳明月伸手摸了摸珏哥儿的头,“等你吃完再来找我,大姐姐有东西给你。”
    柳明月知道前世珏哥儿为了去家庙看她,护着她,也是数次与父亲争吵的,但那时他毕竟长大了,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
    现在他还这么小,她不想他这时候就为了自己与父亲产生矛盾。
    “好。”珏哥儿还是听大姐姐的话的,他垂了垂眸,与柳明月如出一辙的长睫毛微微颤动,起身坐回了大太太身边。
    只一场宴席,无论再上什么好菜,也不见他提起兴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