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看到消息, 愣住。但是“庄宁”这个名字让她有了一些猜想。
    现在下午四点半，到这个咖啡馆大概需要半小时，也就是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思考要不要去。
    宋瑾坐在办公室, 手肘支在桌子上, 双手捧脸，权衡这件事。
    ——之前庄辰说过，如果他家里人来找她, 要她不要忍气吞声, 被欺负，直接告诉他。
    ——也听他提起过要摆脱原生家庭。
    之前问他的时候, 他说等事情处理好再全部告诉她。
    现在这个情况是事情还没处理好？
    这会庄辰在开会, 她不想打扰他。
    最终宋瑾决定去看看情况。公众场合，对方如果让她难堪, 她也不怕。
    起身去浴室补了妆, 收拾妥当，打车去咖啡馆。她给庄辰发了消息，说的是要跟韩时雨聚会。
    等她了解完情况再说吧。
    一路上, 宋瑾都没有做猜想, 心情很平静。庄辰家很复杂，她知道这一点, 所以平时他不说, 她也不会多问。
    五点五十到了咖啡馆, 在门口张望, 准备低头拿手机回消息, 问对方在哪里。
    结果听到了一个声音, “宋瑾？这里。”
    宋瑾循着声音看过去, 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朝她招手, 收起手机，走过去，“你是庄宁？是你给我发的消息吗？”
    “对，是我。请坐。”庄宁坐着说。
    宋瑾放下包，坐下，平静地看着对方，不打算先开口。
    庄宁仔细打量了对面的人之后开口，“你就是庄辰的女朋友？”
    “我是，你呢？跟我男朋友是什么关系？”宋瑾淡定地回，对方刚才问话的语气和她直白的眼神让人并不是很舒服。这会宋瑾差不多知道今天的这场见面不会让人轻松了。
    “我啊，我是庄辰同父异母的妹妹，理论上我应该叫庄辰一声哥哥，不过因为我还有个同胞亲哥哥，所以我就不乐意喊庄辰哥哥。”庄宁回。
    宋瑾听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面色平静下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当然。不然我可没工夫搭理庄辰的女朋友。”庄宁一脸理所当然。
    宋瑾耐着性子问，“什么事？”对方略嚣张无礼的语气让她现在就想走人，但是因为庄宁的身份，宋瑾不想让庄辰之后为难。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庄辰要跟方嘉媛联姻了。”庄宁盯着宋瑾，以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大有一副“看你怎么办，我等着你哭”的样子。
    宋瑾失聪了两秒，心头直跳，手脚一瞬冰凉，压下心中的惊涛巨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对方，平静地问，“你今天找我是通知我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
    宋瑾不至于看不出对方看好戏的表情，但她不会让庄宁如愿。
    不管这件事是否属实，就算是事实，她相信这也是庄辰正在解决的问题。
    “有啊，我过来是劝你趁早离开庄辰。不然到时候你就只有沦落为小三的份了。家族联姻不是开玩笑的。那个孙姐姐，我跟她是好朋友。如果庄辰跟她结婚了，你会连做小三的资格都没有。”庄宁继续瞅着宋瑾说。
    宋瑾稳了两秒，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微笑着回，“这样啊。既然你说了是联姻，那为什么不能是你亲哥哥去，非得是庄辰呢？”
    “我哥有自己喜欢的人，他不喜欢孙嘉媛。”庄宁有点不耐烦，她没料到宋瑾是这个反应，她已经期待宋瑾哭出来很久了。
    “庄辰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他也可以选择不联姻。”宋瑾以对方的逻辑来反推。她这会对自己的智商还是自信的，只要保持冷静。
    “打住！”庄宁举起手，挡在宋瑾面前，“不要拿我哥跟庄辰那个疯子比。我哥是集团接班人，就算联姻，对方也得是实力更雄厚的家族。孙家，我哥还看不上。”
    “疯子？”宋瑾愣了下，艰难吐出这两个字。
    聊到这里，之前她还只是受到一点冲击，这会已经是心寒和愤怒了。到底是怎样的家庭让一个这么温柔的人被称为“疯子”？
    她实在想象不出庄辰以前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此刻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绞住握紧，努力平复体内的怒火。
    “一个在自己身上用刀划，还不停闹着要去死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庄宁一脸不屑地反问，说完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宋瑾克制住了立刻拔腿就走的冲动，沉下心，冷着脸，反问，“你知道什么是抑郁症么？”
    “那不就是胡思乱想么？我们庄家少他吃？少他穿了？他自己想不开，想用那种极端方式博得大家的关注而已。可惜他失算了，那样做只会让我们更讨厌他。”庄宁一副“不就那样”的无所谓的表情。
    宋瑾靠着椅背，抱臂，讪讪地看着对方，“你今年几岁？有三岁吗？”
    “你什么意思？我说错了？”庄宁回呛，坐正，眉毛拧成蚕，表情很不悦。
    宋瑾眼神凌厉地盯着对方，有一会没说话。对面这个人没法沟通。
    庄宁被看的心里发毛，轻咳一声，故作镇定，“不管怎样，你必须离开庄辰！不然孙姐姐生气了，有你好看！”
    宋瑾松开手臂，坐正，语气严肃，“那我告诉你，要是庄辰生气了，也会有你们好看。”
    看似平和的语气里带着尖刀一般的锋利。
    “哈哈哈哈……”庄宁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才止住，“你在说什么啊？你什么都不了解吧？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宋瑾没回话，她是什么都不了解，但通过庄辰之前透露出的信息，以及他的为人，她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不管对方是孙嘉媛还是李嘉媛，她都不在乎。那不过是对方一厢情愿。她从头到尾都坚定站在庄辰这边。这是这个男人过去所做的一切给她的自信。
    庄宁看着宋瑾淡定的表情，实在琢磨不透，“庄辰不过是我们家的一颗棋子，哪里需要，他就得顶上。我们庄家养他，不是白养的！”
    类似这样的话，宋瑾之前听庄辰说过一次。
    现在从庄宁口中得知后，宋瑾心里非常难受，非常压抑，不过她还是压下情绪，点了点头，“你也说了他是庄家的棋子。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姓庄吧？”
    “你…你，什么意思？”庄宁愣住。
    今天这场见面跟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她是带着看笑话和看好戏的心态过来的。顺道也算是帮孙嘉媛，这样以后更有利于加深她们之间的关系。
    “只要庄辰脱离了你们庄家，那他就不再是任你们摆布的棋子了。”宋瑾掷地有声，语气里有不容置喙的态度。
    以后，他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这句话宋瑾没说出口。
    “什么？他要脱离庄家？！”庄宁目瞪口呆，下意识扔下正在搅拌的咖啡匙，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溅起的咖啡沫，就像此时已经有些烧起来的氛围冒气的星火。
    宋瑾依旧没说话，她不确定庄辰目前是不是正在这样做，她都是基于之前庄辰透露出的一点信息。
    “真是好笑，他以为想脱离就能脱离？如果他准备那么做，就得归还他从庄家得到的一切！”庄宁语气高昂又嚣张，引来周围人侧目。
    “不就是钱么？都还给你们。另外会依照法律，每个月给他父母800块的赡养费，这样够不够？哦，不对，他只用给他父亲赡养费，那应该是400块？”宋瑾丝毫不怵，言辞轻渺，淡定回复。
    庄宁这会已经是七窍生烟了。事情已经超过她的预期太多了。
    “你想都别想！”
    “庄小姐，如果这事闹上媒体，标题就写庄家大公子因为反抗联姻，脱离庄家，那你说这场联姻，要联给谁看？那不就是一个笑话吗？你们允许这样有失体面的事爆出来？”宋瑾严肃地说。
    “我们不允许，所以你也不要指望舆论会帮你和他！”庄宁呛声。
    宋瑾看了眼手里的手机，笑而不语。看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韩时雨可以出来帮忙了。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宋瑾拿起包，准备起身。实在是闹剧一样，配合不下去了。
    结果是庄宁先起身，“宋瑾，你不要太嚣张！等到最后真的联姻，我看你去哪哭！”
    “那我等着啊！”宋瑾低头理了理包链，沉声回，然后抬起头，目光冷冽，“放心，就算我要哭，肯定不会在你面前让你看笑话，今天让你失望了，庄小姐。”
    宋瑾说完，大步离开。
    ***
    走到街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不想回去，现在六点半不到。
    漫无目的走了会。宋瑾什么都没想，原本她应该回去大声质问庄辰，他要跟人联姻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到的那瞬间让她的心抽疼了一下，但也就那一会。她知道庄辰不会让这件事发生。他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能清楚感知到这会她这种自信不是因为恋爱脑。
    相比这些，更让她难过的是庄宁提起庄辰的时候，那种不屑、讽刺以及那么难听的话语。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让一个妹妹如此描述她的哥哥？
    而这个“哥哥”还是她认识的最温柔的人。
    想象不出来，心里好闷。
    过了会，宋瑾拿出手机发了消息。
    很快接到电话，“宋小瑾，我没看错吧？你居然要喝酒？！”
    韩时雨看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韩时雨直觉不对，问了宋瑾的地址，给她发了附近的酒吧。
    宋瑾先到了酒吧。
    过了会，韩时雨匆匆赶到，她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宋瑾说，“什么也别问，陪我喝酒。给我点你觉得最好喝的酒。钱我付。”
    韩时雨愣住，不过看宋瑾神色平静，点头，跟服务员点了两杯酒。
    “你丫不是酒精过敏么？我是不是随时准备送你去医院啊？”韩时雨坐在吧台一边的高脚椅上，侧头仔细观察宋瑾。
    “不过敏，我只是不喜欢喝酒，避免被灌酒，就用了那个说法。”
    这要放以前，韩时雨会立刻跳起来揍宋瑾一顿，但现在她没有。今天的宋瑾不一样。比起揍她，这会更担心她。
    “你跟庄辰吵架了？”韩时雨按捺不住还是问了。她直觉事情不简单。
    “没有，我们感情很好。我就是有一点不开心。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半年申请的课题快要出结果了，可能不中，让我有点烦。”宋瑾找了个说辞堵住韩时雨的嘴。
    韩时雨没再多问，两人坐在吧台一角，聊天喝酒。
    “你那个男朋友现在怎么样？”宋瑾喝了口酒问。
    “还不错，应该是目前让我最开心的。除了年龄，各方面都挺合适。我发火，他会让着我，让我冷静下来。”
    “那挺好的，你这次是奔着结婚去的？”
    韩时雨喝了口酒，“如果他跟我求婚，我会认真考虑。不知道错过这个，以后还有没有更合适的。我家里快催死了，我妈恨不得立刻就让我嫁人。”
    两人跟往常那样聊天，喝完一杯，宋瑾又要求韩时雨点了一杯不一样的酒。
    两杯都喝完，宋瑾已经微醺，还嚷着要喝酒，韩时雨没办法，又点了杯度数低一点的酒。
    “真没想到你酒量还不错。我还以为你半杯就倒。”韩时雨撑着脑袋看着旁边脸已经绯红的人说。
    “人生没想到的事太多了，以后你再失恋，我们可以约酒了。”宋瑾低垂着头说。
    “我去你丫的！没准老娘这次能嫁出去，说不定比你还先结婚！”韩时雨推了宋瑾一把。
    “嗯，有这种可能。到时候我去给你当伴娘，挡酒啊。”宋瑾若有所思地回。
    韩时雨在一边打量宋瑾，觉得她还有事，但她不说，不会逼她，只陪她喝酒。
    一直到晚上十点，宋瑾的手机响了。
    这会她已经有点醉了，手指划了几下手机，都没接通电话，是韩时雨给她接通，递到她耳边。
    “聚完了么？在哪里？我过去接你。”那头问。
    宋瑾这会很迷糊了，晃头问韩时雨，她们在哪里。
    韩时雨直接拿过手机接起来，“喂，庄辰，我是韩时雨，我跟宋瑾在酒吧，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她，我把地址发给你。”
    韩时雨刚才还在想怎么把喝醉的这个高个儿弄回去，她一个人得够呛。
    “宋小瑾，改天咱们聊聊，你这样子我还没见过。”韩时雨不放心。
    宋瑾趴在吧台上没应声，脑袋昏昏沉沉的，乱的像浆糊，心里也堵得慌。
    大概二十分钟，庄辰推门而入。
    韩时雨站起来，举手示意，“这里。”
    庄辰走进，看见趴在吧台上熟悉的背影，满脸疑惑，没明白是什么情况。
    韩时雨解释，“宋瑾喝多了，麻烦你把她弄回去，我一个人搞不定她。”
    庄辰一脸疑惑，扶起趴着的人，看她闭着眼，脸和脖子红的能滴血，一下紧张起来，“瑾宝，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宋瑾对酒精不过敏，她就是喝多了。”韩时雨赶忙出声。
    见庄辰不相信，韩时雨又解释了一下。
    “谢谢。我先送你回去。”庄辰扶住宋瑾朝韩时雨说。
    “不用，我刚才找了代驾。你把宋瑾弄回去，顺道照顾一下她，麻烦了。”韩时雨把宋瑾的包递给庄辰。
    庄辰没再多说，打横抱起喝醉的人，出了酒吧。
    把人小心放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防止她滑下去。
    一路上，他时不时看一眼副驾驶的人。像熟睡了，不过时不时会哼唧几声。
    担心她胃不舒服，庄辰没敢开太快。
    到了小区地下车库，抱起宋瑾，上楼。把她放在沙发上，去煮醒酒汤。
    一路上都沉默的宋瑾，这会还是不言不语，闭眼，歪倒在沙发上。
    庄辰扶起醉酒的人，撑住她的后背，“瑾宝，喝点解酒汤。”
    宋瑾哼了声，配合着微微张开嘴。
    庄辰看着窝在他怀里乖得不能再乖的人，实在没明白今天宋瑾怎么去喝酒了。但这会也不是问她的时候。
    喝完解酒汤，抱她上楼休息。
    刚放到床上，宋瑾挣扎着叫嚷着，“我要…洗澡，洗澡…”。
    庄辰又把人抱到浴室，放进浴缸，给她洗澡。洗完，吹干头发，抱回床上。
    过了好一会，宋瑾清醒了一些。手挡住灯光，微微睁开眼，看清面前人，“我是不是喝多了？”
    庄辰一直坐在床沿，“瑾宝，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情景，除了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点，没看出来哪里出严重问题了。至于陪伴的时间少，他已经在很多事上把时间压缩了，正在调整中。
    “没，我就是找韩时雨玩，她要喝酒，我觉得那杯酒很漂亮，就尝了尝。不过我确实有点不开心。”宋瑾翻身，把半边脸埋进枕头说。
    这会她清醒了些，但那件事，她现在不想提。
    “因为什么不开心？告诉我。”庄辰弯腰抚上她的后脑勺。
    “很多事啊，我的课题可能不中，要做的实验很多，文章也要写。这些事好烦啊。”宋瑾尽量找理由。今天她没想过自己会喝多。
    “只有这些？”庄辰疑虑。
    “这些还不够么？”宋瑾坚决不让自己露馅。虽然前几天才说了彼此要坦诚的，但这件事不一样。
    沉默了一会，庄辰说，“瑾宝，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
    “我知道，但真没发生什么。我是被韩时雨蛊惑了，想尝尝酒的味道。谁知道那酒的味道还不错，我不小心就喝多了。”宋瑾说完，翻身过来，迷糊着眼，笑问，“我醉酒的样子是不是打破了你对我的印象？”
    “没有，喝醉了也很乖。”庄辰抬手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开。这会宋瑾的脸没那么红了，不过还残留的酒精让她双眼迷蒙，像蒙上一层雾，让他看不清。
    “哦，我还以为我会耍酒疯。”宋瑾对过去两个小时的事都记不清了，“好困，我想睡觉了。你陪我睡吧。”
    “稍等，我去洗澡。很快回来。”庄辰见这会宋瑾清醒了一些，心里放心了一些。
    “好，我等你。”宋瑾嘟囔。
    结果等庄辰洗完澡出来，床上的人已经熟睡了。
    去楼下取了杯水上来，把人搂在怀里，好一会他都没睡着。仔细琢磨宋瑾可能发生的事，甚至想过问韩时雨，但他没韩时雨的联系方式。
    再说了，如果宋瑾不开心是跟他有关，那韩时雨会直接把宋瑾带走，不会把人给他。
    算了，明天再问吧，希望不是他不能解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