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光光
作品:《何以渡山海》 能耍嘴皮子可见是醒得差不多了,舒泯放下心来。
将老头儿安顿好,到底还有几分醉意,老头儿翻了个身,便打起呼噜酣睡起来。
舒泯掖了掖被角,放轻脚步离开。
回到柴院洗漱完毕时,天色已隐隐发白。
今日还未读书呢,反正也睡不了几时,舒泯索性拿了板凳裹了小袄坐在门前,翻开书本细细研读起来。
无论处于什么境遇,多些人脉是好的,搭不上人脉的话,多念些书也总是好的。
现在的每一步走得踏踏实实,厚积薄发,以后才能跑得比旁人快。
寒苑中无人可指导她,许多晦涩难懂的地方,唯有靠自己一遍又一遍揣摩,虽是笨办法,却是最有用的办法。
直到旭日微升,舒泯才倚在墙边打了个盹,她向来睡得很浅。
一是她本就警觉,二是害怕入梦看见故人心中感伤。
浅眠了不过小半个时辰,舒泯睁开眼,捧了把凉水朝脸上泼去,迅速清醒过来。
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沿着寒苑迅速跑了几圈,让身体迅速醒过来,然后回到柴院闭目凝神,将祖父教的拳法又扎扎实实练了三回。
这一番操练下来,浑身大汗淋漓,舒泯却觉得通体舒畅,十分踏实。
现下自己学会的就只有这么多,那就只有将这点东西练得扎扎实实,没半点错,自己方才安心。这前半生如同置身云端,余生要步步落地,方才安稳。
屋里传来两声响动,舒母也起了身,舒泯赶紧倒了热水进去给舒母洗漱。
自己也迅速洗了换了衣裳,将书揣进怀里一路朝北院小跑过去。
北院里已经有人开始进进出出了,面容各异,但神色大都相同——麻木、厌倦。
眼中如同一潭死水,机械地完成着手下的差事。
舒泯伸了个懒腰,今天依然不会是轻松的一天,自己已然习以为常。
人生不就是这吗?本就艰难。
既来之则安之,关关难过关关过吧。
忙碌半日,口干舌燥,出了一身细汗,舒泯走到廊下吹着微风闭眼小憩,正昏昏欲睡时,忽而耳边一阵嘈杂。
睁开眼睛,一个球自远处飞旋而来,重重砸在地上。
一阵少年的欢呼声响起来。
当今陛下爱打马球,甚至在宫中组建了一支马球队以供玩乐。
天子所好,便瞬时在京都中风靡开来,莫说是世家贵族,便是寒苑中这群半大少年也跟起风来。
这群精力多得无处发泄的少年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马球,几个少年握着自制的简易球杆跟在马球后头哄闹着乐个不停。
舒泯站在一旁看着少年们汗流浃背地争夺马球,这大概是死气沉沉的寒苑最有朝气的时候了。
她微微勾起嘴角,倚着青墙看着,少年们大多毫无章法,只是一窝蜂地跟在骨碌碌滚个不停的马球后头兴奋地嗷嗷叫着,七手八脚地伸出球杆去夺。
其中一支球杆颇为灵活,敏锐地察觉到对手的漏洞,灵巧一动马球便听话地跟着他走。
顺杆往上看去,只见得一个身影,宽肩蜂腰,健壮有力,但身形却比马球还要灵活,步法轻快又暗藏章法,足影如莲。
舒泯不禁暗叹了一声好,这也是个有功底的,且如此看来武功不差,寒苑还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只不过再厉害也抵不过身边的猪队友,一个莽撞的身影兴奋地撵上来,本是上前协助,手下却用力过猛。
一杆子下去,马球腾空飞起,剧烈地转动着,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舒泯微微摇头暗叹可惜,本应是一个绝妙的进球机会,却在临门一脚时白白被自己人坑得出线。
却按捺不住好奇,视线同惊呼的众人一起紧盯空中的马球。
那人莽撞用力太猛,马球狠狠砸在墙壁上,又猛烈地弹向一旁。眼见就要砸中立在一旁的枯瘦背影。
舒泯看着有些眼熟,忽而瞥见那人鬓边的银发,那身影,不正是昨晚的老头儿么?
老头儿闻得众人的惊呼声转过身来,眼见马球朝自己飞来,敏捷地一躲,马球擦裳而过,老头儿毫发无伤。
他拍拍胸口,瞪着马球嘟囔着,“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吓死老儿了。”
随即又自得起来,“嘿嘿,还好老儿我反应快,看来这副老身板还是使得的。”
目光一转,老头儿亦看见廊下静静站着的舒泯,三步并做两步朝舒泯跑过来。
舒泯心想,看样子没有断片,还是记得自己的。
果然,老头儿激动地跑到身旁,“你…小丫头,我记得你!”
舒泯抿嘴朝他笑笑,“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话音未落,老头儿大大地打了两个喷嚏,赶紧从怀中掏出帕巾用力地擤着鼻水。
罢了狠狠地望住舒泯,“谢你?哼哼,小丫头,要不是因为你,老儿能染上这风寒吗?这笔账你我二人,今日可得好好算算。”
舒泯来了兴趣,轻眯长眼,“老头儿,你倒是算与我听听,你这风寒如何能算到我头上?”
老头儿来了劲,插着腰昂着颈道,“我且问你,如今倒春寒,夜里寒凉你知道吧?”
“知道。”
“昨夜那难喝的玩意儿是你煮的吧?”
“祖传醒酒汤。”舒泯纠正道。
老头儿无奈,“好好好,那醒酒汤是你煮的吧?”
“是。”
老头儿双手一摊,有些生气,“这不就是了?老儿不找你个小丫头找谁?这笔帐不算在你头上算在谁头上?”
舒泯让他说得云里雾里,愈发糊涂,“这如何就算在我头上了?”
老头儿眼神复杂,仿佛在震惊,自己说得如此清晰明了,怎么还会有人听不懂。
但还是无奈地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向舒泯认真解释,“小丫头,烈酒能驱寒,夜深冷寂,老儿我好不容易寻得半壶好酒,正喝得舒服,浑身暖呵呵的,你给我整那么一大碗醒酒汤灌下去,酒意也没了、身子也凉了、风寒也染上了,你说,这笔账是不是该找你算?”
老头儿梗直了脖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舒泯又无奈又好笑,随即敏锐地发觉了问题,“你的酒是何处寻来的?”
老头儿有几分闪躲,“这…不用你管。”底气不足,声音也低了几分。
“说吧,你如何赔我?”老头儿耍起无赖。
舒泯浅笑,巧了,耍无赖也是自己擅长的事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