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冥拿起礼服的包装袋, 仓皇转身，朝一旁的休息室走去。
    他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颤抖，心脏也越缩越紧, 直至传来一阵剧痛。
    他非常害怕庄秘书会借此机会挑明一切，然后结束这个无聊的游戏。
    看见他连腰都直不起来的背影, 7480怜悯道：“主人，你快哄哄神明吧, 他看上去好可怜。”
    于是庄理便开口了：“没错, 我的确在利用你。”
    7480：“！！！”
    它不敢置信地问道：“主人, 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玩腻了, 准备抛弃神灵了？你这样说，他会伤心得死掉吧？”
    封冥狼狈不堪的身形凝固在了骤然变冷的空气中。他握着包装袋的手猛然攒成拳头，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在逆流。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亲耳听见这个确定的、毫不掩饰的、冷酷无情的答案时，他的心依然寸寸碎裂。
    这是一种灵魂失重的感觉。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形成一个湍急的暗流，将他吸纳进去撞得头破血流，又狠狠甩飞。
    封冥不得不撑住墙壁才止住了这种堕入深渊的绝望感。
    他僵硬地, 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 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他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 也从未问出那样的话。
    原来被欺骗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
    过了很久, 他才无比沙哑地“啊”了一声。
    这一声不带丝毫愤怒，也完全没有惊讶或不甘, 就仿佛在说——我知道了, 所以呢？
    我知道了, 所以生活还要继续啊。我们还像以前那样,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封冥痛到碎裂的心，正在呐喊着这样的话。
    他的背影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往休息室里走。
    庄理却戴上眼镜，徐徐说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我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那天，你妈来公司闹事时，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会与我站在一起。我可以利用你的感情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封冥的腿沉重地无法迈步。他撑住门框，颓然低头。
    庄理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不堪重负的背影中感受到他的极致痛苦。对他来说，听见这样的剖白与活生生切碎他的心脏没有任何区别。
    7480看不下去了，哀求道：“主人，你别说了。你手下留情啊！”
    庄理置若罔闻，继续讲述自己的算计：“只是一瞬间，我就决定要善加利用这次机会。我迫使你出柜，因为我知道，你的父亲一定会怒急攻心，继而用剥夺继承权的方式来威胁你。
    “而我更知道，为了我，你绝不会妥协。这事闹开后，你父亲的心腹一定会集体出走。我封锁了研发部的消息，他们不会知道伊兰比封氏更有发展潜力。我要整个公司，真真正正，由内到外，由我掌控。”
    封冥的喘息声渐渐加重。他的脊背佝偻了下去，礼服也掉在了地上。他不得不把脑袋抵在门框上，以缓解天旋地转的痛苦和晕眩。
    他似乎快站不住了。
    7480捂住双眼，不忍再看。
    主人这个大魔王真会造孽啊！
    庄理站起身，缓缓走向封冥，语气低沉：“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我生来就懂得如何计算周围的一切。”
    封冥撑着门框微微颤抖，像个无力挣扎，束手待毙的俘虏。
    庄理终于走到他身后，近在咫尺地说道：“当我算计你时，我也曾犹豫过。我在想：为了一家公司搭上自己的身体到底值不值？我有没有别的办法达成目的。”
    封冥摇摇头，嗓音虚弱地哀求：“别说了，我不想听。请你别再说了。”
    庄理对他的狼狈视而不见，继续道：“答案是，有。我有千千万万种方法去掌控公司。但是我依然选择了和你在一起，为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语气里充满困惑：“我曾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如果你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我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断摇头的封冥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他也渴望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庄理缓缓摇头：“答案是，不会。如果你不是你，我不会选择这条路。我不会提出交往的请求。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会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笃信你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我、保护我；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无比确定，在百亿家产和我之间，你一定会选择我。我的算计能成功，全部建立在你爱我胜过世间一切的基础上。”
    庄理摊开双手，轻声笑了：“所以你看，这才是一切问题的答案。我一直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放弃我，但你不会；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我，但你不会；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而你在我面前却是毫无保留的。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无条件地为我付出。经历了那么多背叛，我只敢相信你，也只能相信你，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封冥的颤抖停止了，喘息声却越来越急促。
    他回过头，双目赤红地看向庄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恍惚。
    这些话，对他来说就像黑暗中的光明，寒冰中的温暖，深渊中的救赎。
    他甚至不太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眷顾。
    庄理伸出手拥抱他，掌心沿着他的腹部缓缓摸上他狂跳不止的心口，低声说道：“我在算计你的时候，好像把自己的心弄丢了。你听一听，你胸膛里是不是有两个心跳？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他紧紧贴上了封冥的后背，把自己的心跳传导过去。
    在静谧的房间内，两个心跳慢慢融合，渐渐趋同，砰砰，砰砰，砰砰……
    这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一切痛苦、彷徨、无助、怀疑，都在这美妙的心跳声中消泯了。
    所有伤痕瞬间愈合。
    封冥把自己的手覆上了大秘先生的手，极为忐忑却又极为渴望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庄理叹息着吻上他的唇，轻声说道：“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喜欢。但是，如果把你换成别人，我会恶心。我接受不了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只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我们是最佳搭档啊。”
    封冥脸皮紧绷地看着大秘先生，似乎在审视他，也似乎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假。
    庄理却一眼看穿了他的故作深沉，揉了揉他通红的耳朵，低声说道：“想笑就笑，不用憋着。”
    于是封冥就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他用力抱住大秘先生，脸上的痛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灿烂的笑容。他低下头，急切地索吻，一遍又一遍。
    他需要很多热吻才能抚平心中的恐惧。
    庄理极有耐心地回应他，双手捧着他的脑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皮。
    舌尖的嬉戏与头皮的酥麻很快就安抚了封冥狂乱的心。他终于释然了，轻松了，也满足了。
    之前他有多么绝望，现在就有多么快乐。
    这次恳谈彻底驱散了两人之间的阴霾，只剩下全然的幸福。
    对于未来，他们有了更热切也更美好的向往。
    7480看呆了：“主人，你果然是个恋爱小天才！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被你掰回来！”
    庄理在脑海中轻笑了一声，用更深入，更热辣，也更缠绵的吻让封冥兴奋到眩晕。
    吻毕，他捧着封冥的脸，慎重说道：“以后，我不希望我们因为这些事而发生争吵。信任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明白吗？”
    封冥连忙点头，赌咒发誓地说以后再也不闹了。
    他傻乎乎地笑着，眼眸很明亮，表情很兴奋。对他来说，今天这场交流不啻于绝处逢生。不摊开说，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等待是多么有意义！
    他抱起大秘先生在办公室里转圈，快乐得像个傻子。
    庄理也忍不住笑了，揪住他通红的耳朵，向两边拉扯。
    孙特助就在这时敲门进来，看见了两位大佬幼稚的行为。
    “……庆功宴快开始了，二位。”
    “好，我们马上就来。”封冥立刻放下大秘先生，假装正经地咳嗽。
    庄理却毫不避讳地帮他解开领带，脱掉外套，催促道：“快去换衣服吧。”
    封冥又绷不住了，笑呵呵地搂住大秘先生的腰，把人拖进休息室。
    门关上之前，孙特助依稀看见两人在接吻。
    艹！庄秘书之前不是在开玩笑吗？他真的和封总谈恋爱了？
    孙特助怀揣着这个惊天大瓜跑出办公室。宣扬当然是不敢宣扬的，但架不住两位大佬毫不掩饰啊！
    只听见叮咚一声响，封总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庄秘书伸出细长的指尖帮他解开衬衫纽扣的照片，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庄秘书温柔的眉眼，气氛那叫一个暧昧缱绻。
    然而封总的附文比照片更暧昧：【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该多好？】
    几秒钟之后，庄秘书的回复来了：【我们的一辈子还很长。】
    孙特助默默品评一番，然后颤巍巍地点了一个赞。
    公司里的女职员已经疯了，一颗颗小红心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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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理先去研发部接朱碧，然后才去宴会厅。
    看见迎上来的章鹄，他开门见山地说道：“章先生，能否请您帮我一个忙？稍后，我会给您丰厚的回报。”
    “什么忙？”章鹄笑呵呵地与朱碧握手。
    小姑娘正儿八经与人应酬的模样看上去真可爱。
    “等会儿麻烦您配合我一下。”
    庄理领着章鹄走到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给吴琪琪打电话，语气十分冷漠，“吴女士，是诉讼离婚还是协议离婚，请问你考虑好了吗？我的律师还没提交诉状，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从电视机里看见伊兰的新品发布会，吴琪琪一点儿都不想离婚了。
    她眼馋伊兰的化妆品和填充液，更眼馋那个不老药剂和治疗癌症的疫苗。如果不跟庄理离婚，她就可以通过对方免费拿到这些产品！
    再说了，庄理是伊兰的高层，伊兰如今这么赚钱，庄理的年薪少说也有几千万！她只要拖上几年，就能分到这些财产！
    于是吴琪琪冷笑道：“庄理，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要请最好的律师跟你打官司！我拖你个两三年！看你怎么办！”
    “好，那么我会让章先生起诉你诈骗两千万。你先跟他打赢了这场官司再说。
    “稍后，在我们的离婚官司上，我会请章先生替我作证，于离婚诉讼中向你索赔两千万。这笔赔偿是有依据的，你可以赌一赌法官会怎么判，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请到华国最好的律师，但是我已经请到了。
    “两桩官司加起来是四千万，请你衡量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诈骗罪败诉的话，你是要坐牢的，两千万，刑期至少三年。”
    吴琪琪外厉内荏地尖叫：“你在吓唬谁呢庄理？你以为我会怕你吗？章鹄是谁，你是谁？你能使唤得动他？”
    章鹄接过庄理的手机，没好气地骂道：“吴琪琪，你他妈的每一次都能让我大开眼界！难怪吴子瑞长成那样，原来都是跟你学的！我改变主意了。吴子瑞的抚养费我让律师另外再跟你算。那两千万，我一定要告上法院追回来！你识相的话就赶紧还钱，还不出来就麻溜地去坐牢！拖死庄先生然后分他的财产，你想得美！”
    章鹄不等吴琪琪回话就切断了讯号。
    庄理立刻把吴琪琪的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
    两人相视一笑，竟然越看彼此越觉得顺眼。
    封冥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岔开话题。
    庄理这边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吴琪琪那边却是电闪雷鸣、水深火热。
    她没想到庄理真能说动章鹄与自己打官司。庄理的社会地位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他有钱有势了！
    拖下去就得坐牢，这样的威胁吴琪琪不得不怕，再加上庄理的电话忽然打不通了，可见对方根本不打算讲情面。
    吴琪琪经历过一番痛苦地挣扎，最终还是给庄理发去了短信：【我答应离婚。】
    在这场闹剧中，她什么都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