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皆退到院外,屋里只剩下叶晚晚和哲哲,哲哲望着小玉儿,“不管怎么说,小玉儿你相信我, 姑母并不想让你死。”
    叶晚晚笑了笑, “我知道, 虽然大汗喜欢的人是我, 可是你并不是最恨我,恨我的人是大玉儿。”
    见哲哲不可置信的模样,叶晚晚笑得意味深长, “姑母,我知道你所恨之人不是我,而是大汗与海兰珠对吗?所以只要我放出有孕的消息,放出海兰珠要嫁给济尔哈朗的消息,你就会乖乖跳进坑。”
    沉吟片刻,她笑着道,“其实前世因后世果,您的所作所为原也没错。”
    哲哲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凄婉笑道,“看来你也和我一样,梦见前世的种种,所以才会一步步避免前世的悲惨境遇?”
    叶晚晚摇摇头,“这倒不是,我并不是此间的人,但是既然我成为小玉儿,就要让她能够过得幸福,忠人之事,殚精竭虑也是应该的。”
    哲哲惊讶万分,“你不是小玉儿?”而后苦笑一声,“也是,小玉儿哪里会是这么聪慧的人,大汗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世?”
    叶晚晚嫣然一笑,“他自然知道,而且很早就知道,什么事情能瞒过他呢?只是他根本不在乎,他说过,他喜欢的是我,不管是小玉儿也好,还是不是小玉儿也罢,是如今的我,就好。”
    哲哲颓然坐在榻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叶晚晚,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海兰珠,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会喜欢你?原来前世因,后世未必是果。”
    她低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声,闻之如鲛人落泪杜鹃啼血,其中的悲哀无法描述。
    叶晚晚却是不为所动,她向来心肠冷硬,淡淡道,“姑母,你放心,我以前答应过你会照顾好马喀塔,就自然一言九鼎,我会把她送回到科尔沁,让额娘好好照顾她,为她选择一个英勇的草原儿郎。”
    哲哲猛然瞪大眸子,望着叶晚晚,眸中泪光隐现,感激愧疚惊讶欢喜混杂一起,盈盈起身,向着叶晚晚一拜,“姑母多谢你。”
    叶晚晚微微一笑,“马喀塔可是不希望有个谋反的额娘,姑母,您自己决定吧。”
    说完笑着离开屋里,走到院外,屋里悄无声音,良久,扑通一声倒地声音,扎富嬷嬷进去打探,出来禀告道,“福晋,哲哲福晋服鸩酒自尽。”
    叶晚晚勾了勾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会照顾好马喀塔的。”而后,一双妙目看向大玉儿,皱了皱眉,“怎么,姐姐还不陪姑母上路?扎富嬷嬷,你帮帮她吧,我去崇政殿见大汗。”
    “小玉儿,你好狠心……”大玉儿哭闹着,指着叶晚晚乱骂。
    叶晚晚不耐烦了,转身握住大玉儿的下巴用力一扭,将她的下巴扭脱臼,听着大玉儿嗬嗬的惨呼声,冷冷道,“吵死人了,看着点,这才叫狠心。”
    众人默然,叶晚晚面无表情,转身离去,带着额登与亲卫军去了崇政殿。
    崇政殿里颇有些戏剧性,多尔衮站在殿中央,大贝勒代善瘸着腿跳着脚,正在大骂多尔衮狼子野心,企图谋篡汗位等等,济尔哈朗、岳托等人,作为大汗的心腹,也在纷纷叱骂多尔衮,当真是墙倒众人推。
    皇太极端坐正中,神情淡漠,明黄的朝服衬得他容颜清贵,眉眼清冷,只是淡淡望着下面,似乎看唱戏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他不过是个旁观者。
    多尔衮脸色苍白,但是他毕竟是正白旗旗主,脸上神色不变,依然是温润如玉,斯文秀雅,叶晚晚暗暗点头,也算个人物。
    怎么旁边还站着怒目而视、浑身是血的娜木钟,叶晚晚一怔,“表姐,你怎么在这里?你受伤了?”
    娜木钟呸了一声多尔衮,恨恨道,“没事,一点小伤,这个骗子,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偷听到他今晚要纠集六旗造反,赶来给你报信,结果被他打伤,还好是大汗的计策,这个狗东西没有得逞。”
    皇太极淡淡的声音响起,“娜木钟,你是否要与多尔衮和离?”
    娜木钟一脸鄙视,“是,大汗,我草原儿女坦坦荡荡,不会这种骗人,让我恶心,我宁愿以后再不嫁人,也不会和狗在一起。”
    皇太极微微颔首,“准,只是大金好儿郎有许多,我会为你择一门好婚事。”
    多尔衮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原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用卑鄙手段夺了我的汗位,夺了我的嫡福晋,如今成王败寇,任你处置而已。”
    皇太极起身缓缓走下正座,挥挥手示意代善等人出去,殿内只剩皇太极、叶晚晚以及大汗亲卫军。
    “夺了你的汗位?你何德何能,能继承汗位?若是没有我答应汗阿玛,护着你和十五弟,你早就死了很多回,莽古尔泰也好,阿敏也罢,哪个不想你们死,好夺取两黄旗?”皇太极声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在叙说别人的事情。
    “至于你那个额娘,呵,汗阿玛还没去,她就想着勾搭四大贝勒,妄想扶你上位,汗阿玛岂能容她?”
    多尔衮踉跄后退,温润的脸上凝着狠戾,“你胡说,你胡说八道。”
    皇太极一脸鄙视,“皇太极从不会诬陷任何人,你那额娘深更半夜为我送点心,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我皇太极可不是好色之人,又岂会想着子承父妾?”
    “至于小玉儿……”皇太极话音未落,叶晚晚笑着接口道,“小玉儿对皇太极爱意深深,此生除了他,绝无爱过第二个人,我是他的妻,唯一的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皇太极觉得心里像是吃了十全大补膏,笑着上前握住叶晚晚的手,“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这个誓言,我记着一辈子。”
    多尔衮心中痛苦无比,他狠狠盯着叶晚晚,试图从她眼中找出曾经对自己的喜欢,可是没有,半点也没有,那双璀璨星辰般的眸子,满满爱意,望着的人,却是他最讨厌的皇太极,这一次,他输得很惨。
    “呵呵,是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多尔衮很快镇静下来,冷冷一笑。
    “我要见大汗,让我进去。”殿外响起多铎的声音,皇太极微微颔首,多铎很快被放进来。
    多铎已经知道发生何事,神情复杂的望了一眼多尔衮,忽然跪在地上,语气坚定,“大汗,哥哥一时糊涂,多铎愿意献上两白旗,求大汗饶哥哥一命,若是大汗怒气难消,多铎愿意代哥哥一死,只求能保住哥哥一命。”
    叶晚晚心中叹息一声,想起当时多尔衮的所作所为,着人与人之间,怎么这么大的差别呢?
    多尔衮怔怔听着,泪水缓缓落下,“多铎,我……”
    皇太极勾了勾唇,这个多铎啊,还真是赤子之心,看在之前他一直护着大汗的份上,自然也不忍心拒绝他。
    “多尔衮,看在十五贝勒的份上,我免去你的死罪,活罪难逃,将多尔衮幽禁于十四贝勒府,终生不奉召不得外出。”
    转眸望向一脸惊喜的多铎,假意嗔怒道,“十五弟,两白旗我可不愿帮你管着,麻溜的滚回去接手,松锦前线还需要你去攻占,别想着偷懒。”
    “是,大汗,多铎领命。”
    所有碍眼的人终于都滚了,叶晚晚舒口气,扑到皇太极的怀里,嘟着嘴道,“大汗,可累死我了,这装有孕真不是人干事,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皇太极凤眸幽幽,语气沉沉,“补偿?你让我空欢喜一场,怎么补偿我?我可是连他的名字都想好了。”
    “哎,可惜我整日盼着他来,我可以教他读书习字,还有那两百斤的长弓,可以教导他骑射,踏雪也一直盼望着有个新主人,哎……”
    深深的叹息声,皇太极愁眉苦脸,好看的眉头皱成川字,乌黑的凤眸敛着无穷无尽的委屈。
    委屈?
    叶晚晚觉得头都痛了,这就是个唐僧,不听不听,皇太极念经,她真的快受不了了,脱口而出,“行了,行了,我错了,马上养一个,不,养十个,给踏雪找十个新主人。”
    皇太极忍俊不禁,凤眸笑出一抹狡黠,将叶晚晚打横抱起,走向内殿,面上却是不显,淡淡道,“也罢,我也不忍心拂了你的意,养就养罢,汗宫节约点,应该养得起。”
    叶晚晚:“……”
    她能不能咬死这个最会装的大尾巴狼,哼~
    *
    三日后,皇太极在盛京天坛祭天,然后“践天子位”,受尊号为“宽温仁圣皇帝“,定国号“清”,改元崇德,敕封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为中宫皇后。
    *
    崇德八年 六月
    松锦前线告急,皇太极决定御驾亲征,这些年,他征战在外,因为不忍离别,叶晚晚总是不会为他送行,只是这一次,在儿子布尔舒的软磨硬泡下,这位主没办法,只能带着儿子一起为皇太极践行。
    皇太极牵着踏雪,笑意盈盈望着身边的叶晚晚与儿子布尔舒,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女子依然是他最珍贵的明珠,是他心尖尖上的至爱,他对她的爱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不过,皇太极皱了皱眉,“布尔舒,去找你十五叔,他有话问你。”
    多铎:hetui,老狐狸,我哪来的话,明明是你要支开你家崽子。
    “布尔舒,来十五叔这里。”
    布尔舒最喜欢十五叔,闻言小脸带笑,向多铎奔了过去。
    叶晚晚哑然失笑,杏眸若水望着皇太极,他的容颜并无什么变化,一如当年,清贵俊雅。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待她如珠似玉,将她宠爱入骨,他的后宫只有她一人,除了她,他再也没有别的女人,当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太极,早些回来,我等你。”
    皇太极将叶晚晚揽在怀里,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声音低沉醇厚,“小玉儿,盛京的第一场雪,我定会赶回来陪你。”
    “好,我记下了,你要是赶不回来,我就再也不理你。”叶晚晚嫣然一笑。
    皇太极笑着点点头,翻身骑上踏雪,神情肃然,“出发。”
    崇德八年 九月
    松锦前线战况激烈,皇太极正在营帐中批阅奏折,额登突然闯入,风尘仆仆,一脸悲戚,“皇上。”
    皇太极心中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额登为何会从盛京赶来?难道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
    “皇上,皇后病重,求皇上回去见最后一面。”额登跪下哭着说道。
    “什么?小玉儿病重,怎么会?怎么会?”皇太极眼前一黑,瞬间晕厥过去。
    良久,他悠悠醒转,见多铎满脸泪痕,跪在他的榻前,额登也跪在旁边,“皇上,您要保重身体啊。”
    皇太极不由喃喃自语,“原来不是做梦啊,多铎,命济尔哈朗守住松锦防线,我要赶回盛京。”
    “八哥,您如今身体虚弱,怎么能一路奔波,臣弟马上赶回去。”多铎哭着道,心如刀绞,小玉儿,小玉儿。
    “不。”皇太极勉强起身,踉踉跄跄走到账外,翻身骑上踏雪,一扯缰绳,踏雪闪电一般奔了出去,多铎一怔,也翻身上马,带着大汗亲卫随后跟上。
    皇太极昼夜兼程,一路上鼻血横流好几次,他不管不顾,只是擦了擦便一路狂奔,好在踏雪神骏,亲卫军们已经换了两次马。
    谁料刚到盛京京郊,就遇到宫里赶往松锦准备通传消息的亲卫军统领,见到皇太极,立刻翻身下马,未语泪先流,“禀皇上,皇后薨了。”
    皇太极用力扯住缰绳,怔怔望着前方,喉咙一阵腥味翻滚,哇的一口鲜血吐出,而后眼前一黑,摔倒在马下。
    “皇上……”
    皇后的葬礼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皇太极将自己关在崇政殿,整日不出来,朝臣们无论谁求见,他都不见,多铎又伤心小玉儿,又担心皇太极,还有扯住他不放手的布尔舒,无奈,只能带着布尔舒闯入崇政殿。
    进去之后,多铎吓得心头一震,眼前的皇太极哪里是几个月前出征的那个俾睨天下的大清皇帝,像是瞬间老了二十岁,眼神苍老无神,形容槁枯,行将就木。
    “八哥,你……”多铎哭得说不出话,小玉儿,你一走,把八哥和他的心都带走了。
    皇太极确是微微一笑,眼神望向殿外,天空灰暗,看来要下雪了,“十五弟,我答应小玉儿,赶回来陪她看雪,只是她不见了罢了。”
    “这些年,你是我的最看重的十五弟,你要好好照顾布尔舒,他是我和小玉儿最深的惦记,你一定要辅佐他登上帝位,入关,一统中原。”
    多铎心痛如绞,这是托孤啊?他拉住布尔舒,跪倒在地,神情凛然,“臣弟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有违誓言,生生世世被长生天所弃。”
    “好。”
    崇德八年十月初九,皇太极驾崩于崇政殿,庙号太宗,葬昭陵。
    *
    叶晚晚觉得自己恍然如做了一场大梦,那一日她带着布尔舒与海兰珠和娜木钟在园子里烧烤,她正兴高采烈举着一个羊腿给到海兰珠的儿子福慧,小家伙长得和海兰珠很像,秀气极了,叶晚晚很喜欢他。
    没想到娜木钟的孩子博果尔和福慧抢起了羊腿,“姨姨的腿最好吃,我也要。”
    叶晚晚正耐心和他解释,这不是她的腿,是羊的腿,结果眼前一黑晕倒过去,莫名其妙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最要好的同事阿敏举着热咖啡,摇着她的胳膊。
    “晚晚,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坐在长凳上睡着了,小心着凉,快喝口热咖啡。”
    叶晚晚怔怔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十分熟悉,她愣愣望着阿敏,“这是哪里?”
    阿敏眨眨眼睛,有些惊讶,“这里是沈阳故宫啊,你忘记了,公司组织旅游啊,来沈阳旅游啊。”
    叶晚晚突然想起一切,她来沈阳旅游,来到沈阳故宫,然后坐在长凳上休息,再然后她就穿越了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直到那本清穿文,然后,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