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不见，她跟记忆里一样好看，圆圆的眼睛还是总带着怯生生的表情。但是……刚刚好像说是当了老师，气质的确变得更加温柔，容易亲近了。
    “我叫侯爵。”猴子浅浅笑了笑。
    “侯爵。”小老师摘下手套伸出手：“我是姜初暖，还记得吗？”
    “高二七班。”侯爵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戴了手套的小手比他暖很多，温度似乎传导到了他心里。他说：“我不需要温暖，把这个给后面那大爷吧。”
    他指了指小卖部的方向，里面的大爷正挑泡面吃。
    “啊……好！”姜初暖拎着保温饭盒跑过去，低头手舞足蹈地跟大爷讲明情况。
    侯爵默默看着她，心情突然好了些。
    过了会儿，姜初暖远远朝他招手，叫他过去。
    “你能帮我找张照片吗？”她举着饭盒递到大爷手里，摆出一个甜甜的笑。
    侯爵掏出手机，找了个最好看的角度，把这一幕拍下来。
    大爷乐呵呵地接过饭盒，把元宵都倒进自己的锅子里，朝姜初暖竖大拇指：“谢谢小姑娘，谢谢铁路一小！”
    侯爵把照片调出来，递给她看：“微信发给你？”
    “好呀。”姜初暖飞快地调出自己的二维码：“你扫我。”
    照片发过去了，姜初暖开心地收起手机：“同事们都不愿意出来。我爸爸妈妈都退休，去南方旅游了，我一个人呆着也没劲，就领了四个任务。这是最后一个啦。”
    侯爵低低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健谈的姑娘。
    “没想到在这能遇到高中同学，真是……”她眯了眯眼睛：“人生何处不相逢！”
    侯爵牵起嘴角：“一会儿怎么回家？”
    “从这走走，到地铁站，坐地铁回去吧。”她朝手套呵了呵气：“回去也是一个人，不着急，在外头多走走也不错。”
    侯爵颔首：“那你路上小心点。”
    姜初暖也点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她动作缓慢地转过身，刚走出两步，侯爵又从后面叫住她：“你家有元宵吗？”
    姜初暖回头，有点遗憾地说：“都送出去啦。”
    侯爵想起自己那一盒元宵，挠了挠头，问她：“我车停路口那了，车上有一盒生的。不介意的话……去我家，我给你煮着吃。”
    说完，他愣了愣——虽然是同学，好歹几年没见，一上来就邀请人家来家里，太唐突了。他补了一句：“那什么，你拿回去自己吃也行。”
    姜初暖眯起眼睛：“那一起吃吧，我也还不想回家呢。”
    猴子家就在附近，他拿了元宵，把车扔在原地，跟姜初暖并肩走。沉默许久，他仰起头，说：“我家好久没收拾了，挺乱的，一会儿别介意。”
    姜初暖摇头：“怎么会。你是……光顾着照顾别人了吧。”
    侯爵神色一顿：“嗯？”
    “奉献型人格。”姜初暖掩着嘴巴笑：“我还记得高中时给你做过性格测试，结果说，你是个奉献型人格，愿意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照顾别人。”
    猴子张了张嘴巴，半晌，问她：“你还记得啊？”
    “嗯，这种人格太少见啦。”姜初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泄下一片阴影：“你没找个人照顾你啊？”
    猴子会心一笑：“不习惯。”
    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人家这问题，貌似是在问他是否单身。他想再补一句回答，又觉得突兀，索性沉默下来。
    猴子家在市中心，一栋地段很好的公寓。他走在前面开了门，赶紧跑进去收拾。
    客厅沙发上乱糟糟放的都是衣服，茶几上堆满了可乐瓶、啤酒瓶，游戏机手柄有好几个，看着都很贵，就让他随手扔在地上。
    猴子把衣服卷吧卷吧都扔到脏衣篓子里，给沙发腾出地方：“那个，好几天没收拾了，你别见怪。你坐。”
    “没关系。”姜初暖摆摆手，略带些新奇地四处看了看：“我不坐了，我去给你煮元宵。”
    “还是我来吧。哪有让客人忙活的。”猴子从冰箱拿了瓶橙汁给她：“想喝热水那边有，杯子在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都是干净的。”
    “好。”姜初暖不跟他客气，痛快地接过去。
    猴子看了她两眼，脱掉外衣，便弯腰拿了那盒元宵，去厨房给她煮着吃。他从小到大，不是绕着傅祗，就是绕着陆辽，交了两三个女朋友，也都是跟邱宇出去玩儿认识的，浅尝辄止并不深交。他还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做饭吃。
    只是早上他出门时，这房子还空荡荡的，现在因为多了个人，倒温馨了很多。
    厨具都准备好，等水开的时候，猴子怕她无聊，开了门想跟她说说话，却看到她拿着他的脏衣篮子，正挑挑拣拣地给他洗衣服。
    猴子受宠若惊走过去：“你怎么干这些啊，你坐那看会儿电视，或者打游戏，我把ps4给你插上。”
    “不用。”姜初暖推了推他：“你去看着火，这里交给我就好啦。”
    她洗衣服特别认真，从浅到深排好了顺序，洗衣液也都严格按着刻度走。猴子原来自己洗衣服时都是随便倒的，倒多倒少也没个数。他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索性回到厨房继续下厨。
    等他做好元宵跟两个小菜，她已经拿着垃圾袋把客厅收拾了个干干净净，连茶几、电视柜都擦得铮亮。猴子实在不好意思，把东西放茶几上：“早知不请你来了，还让你受这个累。”
    姜初暖摇摇头：“你还做了小菜啊？”她拍拍沙发：“你坐呀。”
    “想喝口酒。”猴子开了一罐啤酒，问她：“你要吗？”
    “那我也要一点。”姜初暖拿着灌装啤酒跟他碰杯，三言两语就说到了高中时的事情。
    忆青春，总会给人很特别的感觉。两人说着说着，喝得高兴了，都有点醉。姜初暖把盘子里最后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嘻嘻笑着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看见你就认出来了，那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我知道你叫侯爵，一直都知道，只是故意装作不记得你的名字，好显得我高冷点。”
    年少时卑微的暗恋，至今快十年了，她依旧想给自己留点颜面。
    哪怕就一点点也好，能跟他像朋友一样把酒言欢，已经是高中时代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了。
    “哈哈，说实话，我不太记得你了。可是刚才你给我送温暖前一分钟，我还在想你呢，我就是忽然想到你拉着我做性格测试，说我是奉献型人格。想着想着，你就出现了。”猴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姜老师，就冲你一直记着我这名儿，咱俩也得喝一个。我决定了，以后改名叫侯多余，侯爵这名字，就给你一个人叫。”
    “说真的？”姜初暖跟他碰杯，仰头干掉大半啤酒。
    猴子也跟着干了：“说真的。”
    “合影留念！”姜初暖掏出手机，搂住他的脖子，来了个自拍十连。
    一夜畅谈，姜初暖就趴在茶几上睡着了。第二天闹铃响的时候，她半天才清醒过来，看着旁边枕着易拉罐睡得香甜的猴侯爵，一时间鼻头竟有些发酸。
    旧日那个穿着校服坐在电扇下的少年已经长成出色的男人，眉眼却十年如一日的好看。
    那时的他很没有学习天赋，考试总是几科都不及格，可每节课都上得那么认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如原来，认真照顾着身边每个人，却从不在乎自己。
    正月十五寒假即将结束，老师们比学生提前一周开学。她轻手轻脚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拎着提包又回学校备课去了。
    一进办公室，她发现所有老师都凑在年级组长身边，都朝她投射出“吃瓜”的目光。姜初暖一向在学校存在感很低。她怔了怔，问：“怎么了？”
    “怎么了？”年级组长气得鼻子都歪了：“昨天你领了四个任务，元宵节送温暖。我让你把照片发回给我，你看看你发的什么！”
    年级组长把电脑屏幕歪过来，上面赫然出现的是她跟侯爵搂在一块喝酒的照片。
    “姜老师，你是把自己给送出去了？拿着元宵猎艳呢？”
    年级组长说完，好多老师都忍不住捂着嘴笑。
    姜初暖尴尬极了，努力解释：“我没猎艳，这是我高中同学。昨晚上我碰见他，多喝了点，没注意就发错了。我现在把照片补给您。”
    年级组长哼了哼：“照片能补，老师的口碑能补吗？您私生活混乱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学校的名誉了。您这样的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品德能好吗？”
    几个老师站在她身后帮腔：
    “就是啊，身为人民教师，彻夜不归，好听点是玩儿的开，说不好听了，不就是出去约吗？”
    “这以后上梁不正下梁歪，学生都学坏了。”
    “要是让校长知道了，私生活这么混乱，估计工作都要保不住。”
    “谁说她私生活混乱了？”教师办公室的门被暴力推开，侯爵从外面走了进来：“我跟我女朋友青梅竹马，昨天晚上正月十五，一高兴多喝了点酒。照片是我发的，她让我发送温暖的，我发错了。不行吗？付老师，照片错了，您不说当场提醒，倒把我们的私人照在办公室这种地方大肆公开，你的品德就高尚了？”
    姜初暖愣了愣，霎时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晌，她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侯爵，你来干嘛？我能解决，你先出去。”
    侯爵没听她的，反而伸手把她拉到身后：“还有你们几个老师，私开小饭桌、收受家长贿赂的事儿，就不怕让校长知道了？”
    这种事在小学最平常不过了，几个老师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
    年级组长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男朋友啊，嗨，我以为是姜老师被坏人给拐了，我这也是担心她安全。小姜也是，有了男朋友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告诉你们干什么？等着你们嚼舌头吗？”侯爵剜了她一眼，拉着姜初暖出门：“出去说。”
    “啊？”姜初暖挣了几下，没挣开，被他拉到了操场上。
    侯爵掏出车钥匙，按开一辆兰博基尼，把她塞了进去。
    几个老师凑在窗户那偷看，看到那辆不得了的豪车，下巴都惊掉了。
    “那个……”姜初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谢谢你给我解围。”
    “谢什么。”侯爵不悦地出了口粗气，挠了挠头，说：“都是我昨晚上非拉着你喝酒，你才发错了的。我早晨看见电脑还开着，你微信也挂着，一看那几张照片就知道你肯定得出事儿。”
    姜初暖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了：“那个……女朋友的事情，我不会当真的。等过些日子我就说咱俩分手了，不给你添麻烦。”
    侯爵偏头看了看她，眸子浓得墨一样，瞧不出情绪。
    半晌，他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办啊？我是认真的。”
    “啊？”姜初暖瞪大了眼睛。
    侯爵转过身来面对她，郑重其事地问：“姜初暖，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姜初暖咬了咬下唇，疼得不行。
    和高中时代暗恋的人忽然重逢，转天就被他表白了，言情小说都不敢这样写。
    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不是梦。
    猴子拉起她的手：“我高中时就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当时……当时我傻，天天围着哥们儿弟兄转，把你忽略了。你成天来找我说话，什么好玩儿的都分享给我，我每天享受你的奉献型人格，却一点回报都没给你。昨晚上寻思着请你吃顿元宵，还让你给我做了半天家务。”
    姜初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哪有。”
    猴子牵住她的手，姿势改为十指交握：“姜初暖，以后家务我做，衣服我洗，你愿意让我照顾你么？”
    姜初暖两颊滚烫，探过身子环住他的脖颈：“侯爵，我愿意。”
    第75章 番外二【陆辽x苏清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