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白成风踌躇片刻，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他。”小灰蛋将眼神停驻在他的脸上，眼中柔情似水，缓缓又道：“你替我转交给他，告诉他莫来寻我。待我再次得道，我自会去寻他。我不会忘记你，更加不会忘记他。”
    压在白成风心中的石头瞬间烟消云散，让他在此刻得以喘息。他煞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意，眼中有些许释然，轻点头，道：“我会替你转告他。不过，他会不会来寻你，我便不得而知了。”
    小灰蛋只笑不语，回身睨了眼无底深渊，眸里闪烁起光点，“我要下去了。”他眼神转向白落雨，展唇一笑，无声道：“我把一切全给你了。”
    在一刹那间，白落雨瞳孔大睁，垂在两侧的拳头狠狠捏起，恨不得将掌心活生生捏碎。最终也只能化作唇边的一丝笑容。
    得到他回答的小灰蛋再次看向白成风，启唇道了声“在此别过”，还不待白成风回应他便纵身一跃，跃入深渊之中。他眷恋地看着白成风的脸，右手微微向上伸起，似乎在隔空抚摸着白成风的脸。下坠的疾风吹起他的墨发，遮住了眼前的视线，他眯起双眸，希望能将上方的白成风看得真切一些，只可惜是徒劳无功。
    永别了，我的白成风。
    白落雨，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我的一切，你要好好珍惜，即使……我再也拿不回来了。
    无神地看着小灰蛋消失在深渊尽头的身体，他回身朝白落雨勾起唇角，只是脸色太过苍白了。
    他走上前，将白成风搂入怀中。有些颤抖的大掌轻抚着白成风的背，几番挣扎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重地说：“他不爱偃流。”
    若是小灰蛋想以这种方式消除白成风的愧疚，他不甘心。就好像，他得到白成风只是因为小灰蛋的让步，他不甘心！也不愿让白成风如此以为，小灰蛋的爱本该是光明磊落的。
    怀中久久了无生息，只是一味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之中。良久之后，才苦笑也似地开口：“我知道。他很了解我，可同样的，我也很了解他。不过，如果这是他希望看到的，我就装作这个样子就好了。兄长，我喜欢他。”
    白落雨在闻言瞬间面无人色，停在他背上的手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浑身僵硬，唇瓣都在跟着轻颤着，“你说什么？”
    似乎是毫无察觉一般，白成风也不抬头，只是伸手紧紧环住白落雨的腰，闷闷地说：“你真坏。要是你不喜欢我就好了，小灰蛋就不必骗我了。”
    凝滞的呼吸片刻后急促起来。白落雨欣喜若狂地捧其他的脸，唇瓣胡乱地在他脸上轻触着，毫无章法。像是得到了是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一般，他爱不释手地捧在掌心，一遍一遍地呢喃：“喜欢。”
    既然如此，两人也无缘由继续待在忘忧阁里。将童姥姥给的魂魄全部放在忘忧阁里，白成风便与白落雨讨论起了该如何离开忘忧阁的问题。还记得，进来之时，门前的鬼将可是对两人说过的。忘忧阁有进无出，若要离开必须得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先不说娘亲残魂一事，他们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白成风方才自己查看了一番，身上腐烂的迹象更多了。事不宜迟，他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赶到魔界，他可不愿再让白落雨看见自己腐烂的身子。
    当他问及此事，白落雨神秘一笑，抱着他纵身跳下深渊。白成风手忙脚乱地扒住他，大吼道：“你不会打算让我们重新投一次胎吧？”
    白落雨笑声爽朗，“未尝不可。”
    而事实上，两人跃入深渊中的身子并未下坠，而是快速向上腾空而去。
    “这悬崖下面是轮回池，悬崖的高度也如忘忧阁一般，永无极限。虽然没有尽头，不过在崖壁上破一个口子，倒也可以试试。”白落雨道。
    “试一试？！”白成风在半空中惊诧地喊道。
    白落雨轻颔首，眼中势在必得。腾空出一只手来，捏成拳朝崖壁一拳挥过去。他面不改色，崖壁却开始四分五裂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崖壁上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日光是从口子里斜照进来。感觉到久违的阳光让白成风惬意地半眯起眸子，褒奖一般拍了拍白落雨的肩膀，点头道：“干的不错。”
    后者也毫不谦虚，“自然。”
    两位破坏忘忧阁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了鬼界。当忘忧阁被毁坏一事传入鬼帝耳朵里时，鬼界悔不当初，怒气冲冲地领一众鬼兵鬼将闯入白慕渊的住处，后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又不是我所为，找我何干？
    鬼帝一时怒火攻心，却拿白慕渊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没落而归，灰溜溜地派人将忘忧阁修复了起来。好在白落雨手下留情了些，毁坏的崖壁在忘忧阁的最外侧，普通人的魂魄根本无法到达，倒也没有惹出什么乱子。不过话说如此，鬼帝也是因此人将两人的罪行狠狠记了一笔，还扬言道别让两人落入自己手中。
    最后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白落雨与白成风此时已经破开了第一重天“太霄”的结界。在此结界破开的一瞬间，仙界几乎是一阵地动山摇。只因仙界仙君若要进出九重天绝对不会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大多都会轻轻地开一个缝隙、或者修为高的仙君直接无视结界进出，像白落雨搞出什么大动静的千万年来难得一见。
    然，按理说，白落雨修为高出普通仙君许多，应当是可以来去自如的。总而言之，他之所以会用如此惊天动地的方式当然是因为他身边还有个拖油瓶了。
    不过白成风猜测，白落雨可能对这个困住他万年的地方怀恨在心。
    几乎在两人踏进仙界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接连传来好几股强大的气息，这些气息让白成风难以喘息，最后白落雨只能用灵力将他承受的压力隔绝在外。
    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依稀可见前方露出来的几座宫殿。如琉璃一般的宫殿矗立在烟雾之中，萦绕着七彩光芒的瀑布垂在宫殿脚下，不知来源，不知去处。
    如画卷一般的美景看得白成风目瞪口呆。
    “恭迎华莲殿下。”不多时，已有两人飞至白落雨跟前，弯腰拱手行了一番礼。
    “多年不见了，你们修为倒是高了不少。”白落雨对两人轻颔首，淡淡地说。
    “不及殿下的千分之一。”两人面露激动，似乎对白落雨有种莫名的崇拜。
    “参见华莲殿下。”没过片刻，白落雨跟前已经站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不下二十人了。他们个个神情澎湃，看向白落雨的眼神中都带着敬畏之意。
    白成风则像只鸵鸟一般埋在白落雨的胸膛中，对其他人视而不见。
    说是视而不见，不如说是承受不住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一副恨不得将他扒光了仔细瞧瞧的样子，他自问可从未与仙界之人有人瓜葛，归根结底，原因当然是白落雨。也不知白落雨在仙界是什么身份，进了仙界居然有这么多仙君来迎接，不过话说回来，名头上他算是妗莲的儿子，也就是仙帝的孙子，他也承认了《遗仙录》里的第十个仙君是他，身份必然是很高的。
    “恭迎殿下，仙帝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白落雨点点头，朝其他人告过辞之后就随那人离开了。
    “华莲？”白成风调侃道。
    白落雨耸肩，“那只是封号。”
    两人一路闲谈着随那人进入宫殿之中，一路上那人对两人的言谈也是充耳不闻，很显然对两人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将两人引至一处名唤“生灵殿”前便告辞离开了。
    几乎在片刻之间，殿内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朝白成风扑面而来，让他瞬间动弹不得，饶是白落雨及时用灵气将他护住也无济于事。
    见白成风神情越来越难看，白落雨面色一冷，“仙帝陛下，若你不愿见我，我离开便是。何必为难一个凡人。”
    “哼。”大殿中传来的声音威严无比，与此同时，白成风感觉到禁锢在身上的力量消失了，这才气喘吁吁地靠在白落雨身上。分明只是片刻的时间，白成风身上已经渗出了些许冷汗。
    白落雨提袖将他脸上的冷汗擦去，见他唇色苍白不由担忧地问：“可有大碍？”
    他无声地摇摇头，揪住白落雨的袖子，勉强勾起一抹笑容，轻声道：“别惹怒他，救娘。”
    里面又传来了一声冷哼。白落雨却是看也不看，只朝白成风笑了笑，“别怕，一定会救罗夫人的。”
    “臭小子，还不快滚进来！”大殿里的人见两人磨磨蹭蹭这么久也不进来，不由出声催促道。
    “是。”白落雨这才应了一声，拉起白成风的手朝大殿中走去。
    殿上斜躺在软榻的男子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脸色一黑，暗自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