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他的话，尤其是那个不过之后的话。
    通常转折之后的话都可谓是神来之笔。
    何大厨也没有让他失望，迟钝一秒之后说：“胜了那就按照十倍的价钱！”
    钱并不重要，重要的实际是脸面，他做的这些事无非是想要落一下周家的脸面。
    若是寻常时候他自然是不敢对周家如此，奈何他身后还有其他人站着撑腰。
    周家家主别的不敢确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何大厨身后站的人不弱于周家。
    管家气急，周家主成竹在胸。
    “好！”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唐川清脆的声音让他身子一震。
    “你先？”他问。
    何大厨却是摇头，哪怕他现在占尽了便宜，吃相不能更难看了，也得在一定程度上矜持。
    他说：“唐先生先请。”
    唐川也不废话，挑挑拣拣，选了其中最好的一只羊羔，自语道：“就这只吧！”
    何大厨脸色一变，这是三只中最好的一只，他刚才无意之间也没有放在最外面，而是里面的一个角落。
    不过唐川的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让他觉得这并非有意，而是无意间相中的。
    同时他也心中暗笑自己：“不会是一个富家子弟，怎么会下厨？还比得过自己？”
    “该你了！”唐川指了指剩下的两只羊羔，笑容满面。
    食材的好坏和一道菜的好坏有很大的关系。唐川拔得头筹，自然是需要感谢何大厨，感谢他的无私奉献。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有人看低他，觉得他不行。
    但，男人能说不行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何大厨选了离自己比较近的那一只，那个年轻厨师自然是没得选，捏着鼻子的恭维道：“何师傅眼光真好，定能旗开得胜。”
    何大厨微微一笑，深以为然。
    他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弱于唐川这样一个除了脸没什么拿的出来的年轻人，尤其是在自己吃饭的行当里面。
    “开始吧！”他说，身旁的厨师将各种调料搬到厨房外不小的空地上，三团篝火不过片刻就散发出松香。
    虽然是敌人，唐川也不得不佩服何大厨的精细，如果是他根本不会刻意的考虑火焰的好坏，只注重最后的结果。
    有了松香，烤出的羊羔味道的确会鲜美一两分。
    何大厨动作很快，哪怕没有一个厨师为他打下手，他的速度还是让唐川叹为观止。
    “不过，速度快又如何……”他嘴角微翘，不慌不忙的将在烤架上的羊羔在青白色的火焰上炙烤。
    油脂四溅，这是巴图烤羊的方式，最后的味道是唐川从未品尝过的新鲜。
    那种浓浓的草原味道让他久久不忘的同时，他对巴图烤羊的过程也脑记在心。
    现在就是一个不错的实验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
    他的手法有些粗犷，不细腻的同时让还有空闲的年轻厨师多了一分轻视。
    现在的唐川，浑身上下的点都不像是一个厨师，更别说比拟自己了。
    他不知道的是，巴图生长在草原，动作粗犷却不失细腻。在唐川施展出来，哪怕又多了几分细腻，在他懒散的表现下，他的确不像厨师。
    也不是所有厨师的眼光都和他一样的烂，把唐川手法的粗犷当做稚嫩。
    一个稍微年长的厨师已经来不及后悔，想要提醒却看到唐川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顿时有了一种明悟，现在的一切都被看似普通的那个年轻人所掌握。
    他似乎姓唐，他的脑子里却没有一个姓唐，又会烤羊的人。
    暗叹一声，现在追究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了，他能做的仅仅是围观。
    “这里？”有人从厨房之外的院子进来，嘻嘻哈哈分秒间就嘎然而止。
    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他们食指大动，刚刚吃饱的肚子仿佛又饿了。
    “家主！”他们看到周家家主低着头，相互之间看看，搞不懂平时很少出现的家主怎么会这里。
    毋庸置疑的是这个外表祥和的家主在他们的心目中地位很高，否则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又老老实实在站在远处，嘘声若禁。
    “你们怎么到这楼里来了？”他问，眼眸如鹰。
    为首的正是周元军，他在唐川离去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见他迟迟不归，便叫上几个吃完了的表兄表弟来到了后厨。
    “我来看看我妹夫，他在烤羊？”他身份日涨，到没有以前那样畏惧周家家主了，剩下的都是敬畏。
    周家家主点头，一言不发。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加上这些小辈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就算自己在，他们也会闹腾一番。
    “你们出去吃饭，待会就有烤羊肉吃了！”管家劝导，故意站在他们中间，两方人刹那间便泾渭分明。
    周元军自小聪慧，那里会不知道管家的用意，顿时来了兴趣。
    他可不比这些只知道唐川名字的人，他见多了自己这个妹夫身上的怪事从东海到南海。现在成为一个厨师也不是没办法接受的。
    正在热火朝天的烧烤的那两个厨师在他眼中才是真正可怜的人。
    就算他们输也输在不知道对手是谁上面。
    简而言之，周元军对唐川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这是他对别人所没有的。?
    在他眼中，唐川早就已经是胜利者了，剩下的时间无非是他需要更多人的认同。
    何大厨抽空抬起头来，身子一僵，好死不死的看到了唐川化繁为简的动作。
    “你……”他说不出话来，阴霾瞬间笼罩心头。
    唐川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嘴角微翘，扫了他一眼，眼眸中尽是戏谑。
    他不在迟疑，心神紧绷着更加细致的烧烤。
    他不是特别擅长于此，却也不是头一次烤羊。头上顶着的大厨光环让他专心致志之下，最引人注目。
    “他要输了！”周元军开始宣扬这一理论，信誓旦旦的模样着实感染了不少人。
    周家家主不懂烧烤，对厨艺也只是一知半解。此刻看到三个人不同的表现，心中不由得一松。
    唐川风起云淡，加上周元军不断宣扬着他的理论，万分看好唐川。
    “好了！”唐川突然道，惊的一众人目瞪口呆。
    烤羊并不是炒菜，花费的时间也不是大部分的菜肴可以比拟的。
    能在半个多小时烤好一只羊羔，而且还是比试之中，不由得给何大厨一种错觉：他知道自己会输，不想浪费时间。
    “周家主，尝尝？”唐川邀请道，不知名的小刀锋利无比，一刀又一刀，沁人心脾的香味从香脆的外壳里面涌了出来。
    贪婪的吸了一口香气，周元军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唐川看了他身后汹涌的人群一眼，说：“别着急，人人都有。”
    羊羔不大，烤完之后估计只有十斤肉，却也够在场的人尝尝鲜了。
    “周家主——请”唐川故意拖长了声音，挑衅一般的看着何大厨，邀请道：“何大厨，不如尝尝？”
    他懒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本不复杂的烤肉在他们手中的确玩出了花样，很有逼格。
    而食物在他的手上从来都是越简单越好，能一分钟做好的他就绝对不会多花一秒。
    篝火上青白色的火焰乍看有些奇怪，看多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火不是普通的人，是灵火。
    “可以！”何大厨不可能拒绝，吩咐一个厨师替自己看着自己，他刚刚迈出脚步，脸色就变了。
    他不是外行，只是闻着和自己的羊羔不一样的味道就知道唐川的手艺很棒。
    越靠近唐川，他的心越沉，那一声声来自不同嘴中的赞叹完美的表达了一个意思。
    夜色撩人，唐川站在人群之中，无比专注的控制了小刀，将一丝一毫的羊肉都和骨头分离。
    何大厨脑子一声轰鸣，想到了一个形容词——庖丁解牛。
    他自诩厉害的刀工此刻也没了什么特别之处，因为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尝尝吧！”唐川微笑着将装着一块羊肉的小白碟递给了他。
    没有多少油气，肉眼可见的香气随风飘散，那种美妙的味道不需要言语。
    入口的酥软，各种香料交织在一起，刺激了何大厨的味蕾。
    良久，他才一声叹息，“我输了。”
    哪怕这次的刻意挑衅周家，也是在自己家族的支持下，他才有的胆量。
    他平日风评不错，不然也不会被管家选中，欣然而来。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已经不是他可以参与的了。哪怕在厨艺一道越走越远，这种小道只能成为马前卒。
    “还是按照约定来吧！”他说，心中反倒释然，看唐川的眼神也和其他厨师一样，尽是敬佩。
    弱者向来都是崇拜强者的。
    “那是唐先生跟你们的约定……”周家家主出声道：“不是我。”
    “你们不配和我周家谈条件。”周家家主语气平淡，让何大厨脸色涨红。
    “几个厨师……这东西真不缺！”他面带嘲讽，将心底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一挥手，从门外进来了几个一身白的厨师。
    周元军恍然大悟，他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几个厨师，不会未曾理会。
    没想到这是家主的后手。
    诚然，这些人不一定比何大厨厉害，也能做出一桌好菜。
    几个厨师还真不能让他像管家一样大动肝火，站的位置不同，风景也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