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作品:《你海王,我绿茶

    “往死里逼。”沈崇礼重复了一遍,轻嘲道, “我巴不得沈家断子绝孙才好。”
    断子绝孙,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妈的沈崇礼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没来由的变态。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以为和奇骏合作就能把这系统做起来,后续的销售推广跟不上, 你照样玩完。”沈崇礼很很快就调整好神情,“尚科就算是这个项目投资失败, 也照样输得起。”
    他有宋家在背后扛着, 英国本部的科技公司早就被他运营成了当地龙头。如果不是回国后, 心太急, 他不可能会在这一轮被沈劲摆上这么一道。
    沈崇礼转身要走,沈劲却忽地拦住他,黑眸逼近,“沈崇礼,关于十五年前, 那桩绑架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知道了什么, 让他性情变得如此阴鸷古怪。
    沈崇礼闻言,挽了挽袖子,好以整暇看着他, “你不是找贾韦去查了吗?没查出来?”
    沈劲眉头一紧。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两姓奴才罢了,两边都收钱。”沈崇礼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你当然查不出来, 因为——”
    “沈万宥他不准你查出来啊。”他低低地说出这三个字。
    沈崇礼的脸上竟涌起一股诡异的兴奋。他伸出苍白的手指, 在墙上第一圈的骨牌上一推,啪嗒——
    第一圈骨牌, 噼里啪啦一张接一张的倒下。
    “十五年前, 沈氏内部遇上最大的经济危机。偏偏又逢上绑架案,绑走了我爸和沈万宥, 绑匪要五个亿,你知道沈万宥做了什么选择吗?”
    沈崇礼再次推倒一张骨牌, 第二层牌噼啪倒下——
    “他让你爸开车带着现金去同绑匪谈判,你想都想不到, 他个老东西, 在你爸下车后, 同绑匪交涉,他自己开着车就跑了——”
    他的声音始终冰凉透彻, 平静地陈述着, 没有起伏, 没有怨恨。一圈又一圈骨牌环形次第倒下。
    “他最最恶心的是,临走的时候,说, 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 他反正有三个, 但他辛辛苦苦沈家百年的基业, 没了就全没了。他跑了, 我爸被绑匪撕票了,你爸成了轮椅上的残废。你说这样一个人, 我该不该恨?这样一个家,我该不该期望他断子绝孙?”
    他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语速越来越快,手指一路拂动, 一块又一块骨牌次第坍塌,发出稀稀拉拉的轰鸣声。
    “他不是有三个子孙吗?如果都死了呢。陆柏良小时候遇到的车祸,你的那十三刀,都是我干的。可那又怎么样, 你没有证据。你连动都动不了我。你以为沈万宥不知道吗?他什么都知道,他问我, 怎么样才肯安生, 我说, 那就和宋叶眉联姻吧,我亲爱的堂弟,最喜欢的女人。真舒服啊——”
    沈崇礼不停地推着, 推到最后,墙上原本立着的多米诺骨牌悉数坍塌,凝成碎片。
    “现在我想开了,不搞你和陆柏良了, 我搞沈家多好啊。他不是最喜欢沈家的基业,他老了,不都是我的, 我一点一点给他败光, 给他毁掉——”
    咔哒——
    最后一圈骨牌倒下, 整面墙上,所有的,所有的骨牌, 纷纷化为乌有。
    沈劲压下胸中的起伏,他咬着牙说:“你疯了。”
    *
    《杂耍》在甘肃地区杀青的那天,阮胭和方白订了晚上的飞机回去。
    飞机飞回临江的途中,她坐在飞机上,看着窗下移动的山脉、闪着灯的城市。这样俯视的角度,让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那个她和周子绝在芦苇荡里对峙的夜晚,沈劲坐着直升飞机连夜来找她。
    他们坐在逼仄的飞机舱内,她裹着大毛巾毯子, 捂着热水瓶,看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地面,他在她身侧说:“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一切决定,无条件地尊重。”
    那个在华遥市,他带着无人机,以同样俯视的角度把整座城市的夜景都捧到她面前。他说:“阮胭, 看着我,我是沈劲,不是陆柏良,也不是闻益阳,我是沈劲,我只是沈劲。”
    气流袭来, 飞机一阵颠簸。
    她渐渐回过神。
    抓起手机想发点什么,最后, 想到没有网络。
    她抬起白皙的手指,在窗户玻璃上, 无意识地划出两个字:“沈劲。”
    飞机落地后,方白正准备替她推着行李箱往前走,阮胭却伸手制止了她:
    “不用,我不回去。”
    “啊?不回去, 你去哪儿啊?”
    阮胭拖着行李箱,就往服务台走去,只留下果断的三个字:
    “去深圳。”
    *
    沈劲还坐在会议室里,已经是凌晨了。
    沈崇礼走了以后, 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倒了满墙的骨牌, 一个人静静地把那些倒掉的骨牌, 一张一张捡起来, 重新摆放。
    林工给他发了很多消息,说他们是博览会上客流量最大的一个展位。这个项目未来的应该比他们和奇骏预期的都要好。
    沈劲没有回复。
    他谁的消息都没有回。
    沈崇礼的那些话,就像摧倒多米诺骨牌一样,也把他心里的某处彻底推倒了。
    终年如一日坐在轮椅上的父亲, 沉默寡言的母亲,总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爷爷。
    他想起少年时,他因为把父亲年轻时最钟爱的一双皮鞋弄坏了,父亲把他关在地下暗室里关了整整七天。
    也是那时候, 他从此害怕起了那无尽的黑暗。
    少年时, 他不止一次地恨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对他那样的狠心。现在他才明白, 那双鞋对失去了双腿的父亲来说,有多么残忍。
    ……
    一张一张, 沉默里, 多米诺骨牌终于全部被他拼好。
    他站起身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打开大门的瞬间。
    整层楼的灯光骤然熄灭。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他用手指紧紧摁住墙壁, 指节发白。那种被扼住呼吸的感觉再次袭来。
    最后, 他无力地靠着墙壁缓缓下滑。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父亲。
    为什么,你被沈万宥放弃了,就要同样这样残忍地放弃我呢。
    他半靠在墙壁上,重重地吸气又呼气, 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
    可是,却就在闭眼的一瞬间, 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最后, 停在他的脚边。
    好闻的玫瑰香逼近, 将他团团裹住。
    “沈劲,别怕呀。”
    黑暗里, 他看不清她的脸。
    “是你吗?”
    是做梦吗。
    “是我啊。”
    不是做梦啊。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不想和你当朋友了。”他艰难地开口。
    他终于承认他也是自私的,哪怕说着再尊重她,他也没办法, 没办法真的和她只做朋友。
    “我知道。”阮胭轻轻叹息,将他的头按到自己的颈窝, 让他们搂得更近更紧了一些。
    下一秒,他听到,她把他从前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还给他。
    点亮此刻的黑夜——
    “所以我还想来问他, 可不可以不要再和我肝胆相照了。”
    “我想和他风花雪月。”
    第68章 双火葬场
    阮胭的呼吸喷到沈劲头顶,温热得不像话。
    沈劲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他没有推开她, 只是紧紧地搂着她, 手指扣得越来越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阮胭搂着他的脖子, “从未比现在更清晰地知道。”
    “知道他幼稚, 知道他会笨拙地逗我开心,知道他会尊重我, 知道他会不顾一切保护我, 知道他会毫无理由地偏爱我。”
    阮胭说完, 在他的头顶落下轻轻一吻, “我更知道, 他说过的,他会相信我的一切,我的一切,他都会相信。那么, 我想问他,这些相信里,包不包括此刻?”
    沈劲咬着后牙,一言不发,像在忍耐什么。
    半晌,他终于猛地抬起头,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个人的呼吸彻底纠缠在一起。黑暗里,只能从外面依稀的灯光, 看到他眼里浓重的情绪。
    “包括。”沈劲直直盯着阮胭, “包括现在, 以后, 未来, 永远。”
    “我在爱人这一方面, 实在没有过高的天赋, 我更知道我和你的开始与结束都过于荒唐,当你小心翼翼靠近我的时候, 我也每天都在剖析我的内心, 但我实在无法剖析完全。我同你一样, 无法窥破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你。”
    阮胭慢慢开口, 清亮湿润的眼, 专注地看着他。
    “但是我知道,我需要你, 需要你给我暴烈的爱,勇敢的爱,强大到让我可以相信, 我们都拥有可以重新爱人的权利的爱。”
    阮胭说完,沈劲直接双手扣住她的下巴覆上去。
    他的指节按在她的耳后, 在黑暗里,他们的气息纠缠到一起,他几近缠绵地吻她, 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 直到阮胭被他吻得手只能堪堪扶在他的肩上。他才搂着她的腰,手不住地在她的眼下摩挲:“我爱你。我愿意学着, 以你想要的任何方式, 来爱你。”
    黑暗里, 两个人紧紧相拥。
    直到阮胭感受到某个硌人的东西抵着她的腿,她的脸一红, 赶紧松开手,从他身上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