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作品:《我轻轻地尝一口

    “你们受得起,他应该的。”在黎嘉洲面前,陶思眠就是个小祖宗,颐指气使的模样生动又俏皮。
    黎嘉洲连连附和:“七七说得对。”
    齐叔齐婶好笑。
    快吃晚饭,黎嘉洲帮忙摆筷子的时候悄悄捏了一下陶思眠脸,小姑娘鼓起腮帮子瞪他,黎嘉洲欺负她走不快赶紧溜。
    陶思眠气:“黎嘉洲。”
    “好好好,”黎嘉洲忍笑,退步回到她身边。
    陶思眠踮脚偷偷亲了一下黎嘉洲,施施然走了。
    黎嘉洲一个恋爱快一年的男人,居然被亲得脸一红。
    她好久……都没亲自己了……
    晚饭齐婶做了红烧鱼,炖了鸡肉,还有凉拌鱼腥草。
    简单倒也美味。
    饭桌上,齐叔齐婶给黎嘉洲和陶思眠舀菜,黎嘉洲把自己碗里好的挑出来给陶思眠,把陶思眠不喜欢吃的挑出来给自己,活生生二十四孝男朋友的样子。
    齐叔夸赞:“小伙子不错。”
    齐婶附和:“不枉七七这么想你。”
    “她怎么想我了?”黎嘉洲好笑。
    齐婶道:“她半昏半醒的时候就一直在叫你名字,我和你齐叔听个囫囵还猜半天,是李大勇,李大洲还是周大勇。”
    陶思眠承认,但当着本人说出来,她一时有些赧然:“是黎嘉洲。”
    “噢噢对,黎嘉洲,”齐婶一下来了劲,开始疯狂输出,“你不知道,她不仅叫了你名字,还说好想你,还说想你快点来找她,你们赶快结婚,然后生个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小孩子,她说她从没想过这么爱你,想为你变成贤妻良母,洗手做羹汤……”
    黎嘉洲笑得嘴都不合拢了,陶思眠则是一脸问号。
    自己真的说过吗?
    她怎么不信?
    有的话像自己说的,有点话不像,她一时竟不知道何从反驳。
    “齐婶!”她嗔了一声,耳根子都染上了绯色。
    齐叔和齐婶相视一眼,神情格外促狭。
    饭后,黎嘉洲给陶思眠收拾行李,主要是齐叔给她带的药和齐婶给她裁的衣服。
    陶思眠住在齐叔齐婶的客房,不大,但干净整洁。
    黎嘉洲叠衣服的时候,陶思眠躺在床上倒枕在他腿上给他细细讲自己全部过程。
    “我当时想过是二婶,她给我打了那个电话,但听你说真的是她的时候,我心里还是难过的,”陶思眠叹了一口气,“十多年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我是个宠物,她对宠物也应该有感情了吧,她下狠手是把陶然、二叔、爷爷和我的亲情全部搭上了。”
    “我反应真的够快,我报了警,如果不是栏杆出问题,我不会冲下去。”
    黎嘉洲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把叠好的衣服放到旁边。
    陶思眠细声细气:“醒来那一刻,真的是劫后余生。”
    “只要还活着,只要还能再见到你,其他一切统统都不重要了。”
    “恢复期很痛,我右手整条手臂被爆炸碎片烫伤了,药用在上面,”陶思眠回忆那样的感觉,“就像把嘴皮掀开贴到一个滚烫的火炉上,但是不重要。”
    “伤口结痂的时候像蚂蟥在爬,又痒又痛,钻心的痒和痛,但是不重要。”
    “你知道我是伤痕皮肤,”陶思眠摸玩具一样着黎嘉洲的脸,“拆腿上的线的时候,伤口还没完全长好,皮和肉一起撕下来了,但是也不重要。”
    陶思眠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一个治牙都要打麻药的人,你敢信全程没麻药。”
    陶思眠感受到掌心的温热抬眼看。
    黎嘉洲把她紧抱在怀里不要她看。
    大男人一个,哭很丢脸,可他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尖的小姑娘遭这样的罪,他觉得自己对陶二婶和她娘家人还是太仁慈了。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都熬过去了,我也见到你了,”陶思眠抚掉他脸上的温热,反而安慰他,“只是,”她欲言又止,纤长的眼睫在眼窝投下一片式微的阴影,“我不知道你看到没有,本来有个宝宝,宝宝没有了。”
    陶思眠是低落的。
    黎嘉洲伏在她纤细的肩头,嗓音低闷:“我不要宝宝。”
    陶思眠不甘心:“还可能是双胞胎。”
    黎嘉洲像个倔强的小孩:“我不要双胞胎。”
    陶思眠被逗乐:“你家孩子知道你这么嫌弃他会伤心的。”
    黎嘉洲“哦”一声:“那他伤心好了。”
    他孩子是别人的爱人,又不是自己的,他拎得清。
    陶思眠忽然同情起素未谋面的宝宝,那丝几不可查的失落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从荷包里摸出下午用狗尾巴草编的手环给黎嘉洲戴上。
    “奖励。”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黎嘉洲俯身吻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炫耀似的抬手看了看,草色已然发黄 ,不过他还蛮开心的。
    黎嘉洲道:“如果是戒指的话,我就可以当做你给我求婚了。”
    陶思眠酷酷地沉吟:“你要是想,我也可以心灵手巧改个戒指给你求个婚。”
    小姑娘说得轻描淡写,黎嘉洲轻手把小姑娘放在床上,敛了神色:“求婚这种事不管做几次在哪里,都还是要男人来做。”
    语罢,“噗通”一声,双膝落地跪在地上。
    他……太紧张了。
    陶思眠“噗嗤”笑出声,黎嘉洲站起来挠陶思眠痒,故作凶狠道:“不许笑。”
    “我没笑,”陶思眠一边躲一边笑得咯咯出声,“我只是稍微咧了咧唇角,黎嘉洲你放过我。”
    黎嘉洲正要放过小姑娘,小姑娘反而把黎嘉洲拽到床上想挠他。
    黎嘉洲哪是这么容易被反攻的人,他掀起小姑娘的裙摆顺手摸了一把,小姑娘瞬间乖若鹌鹑,两颊绯红,鼻尖还冒着细汗,就乖乖巧巧窝在了他怀里。
    黎嘉洲捏捏她耳朵,小姑娘吃痒蹭了蹭他胸膛。
    两个人依偎在一块小声说了好一会儿话,天彻底黑尽。
    山里亮得早,黎嘉洲和陶思眠计划今天返程。
    黎嘉洲来得匆忙没带礼物,他觉得在齐婶齐叔家白吃白住不太好,自告奋勇要帮齐叔给鸡喂食。
    齐叔家的鸡拦在木篱笆里,统共二十来只,黎嘉洲想象中自己打开篱笆门,把米糠放进铁盆,鸡围过去吃得不亦乐乎,而自己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小鸡们。
    由于长太帅,自然就是乡村田园滤镜的大片海报。
    齐叔迟疑:“你小心鸡跑出去。”
    “应该没问题,我小时候在我爷爷家住过,虽然没喂过,但也见过怎么喂。”而且鸡应该比人好管,吼一吼就好了,黎嘉洲信心满满。
    齐叔放心去山上摘野菜。
    黎嘉洲没想到自己开篱笆门的一刹那,鸡像久囚之后的犯人,撒丫子朝外跑,黎嘉洲忙不迭关了门,有两三只却跑到了三头上,黎嘉洲追左边的鸡,右边的鸡来挑衅黎嘉洲,黎嘉洲追右边的鸡,左边的鸡来挑衅黎嘉洲。
    还有一只鸡躲进了后院的猪圈,猪圈左下角有个狗洞大的豁口,小猪挤出大半个身子把想进去抓鸡的黎嘉洲一个劲朝外拱,猪的拱叫声引起了门口睡觉的狗的注意,大黄狗蹭地站起来冲着黎嘉洲就是一顿狂吠,黎嘉洲拔腿就跑……
    陶思眠亲眼看着黎嘉洲以走秀的姿态去喂鸡,最后差点弄掉了自己给的定情手环被狗狼狈地追回来,她捧腹大笑。
    黎嘉洲拍着胸口平定呼吸,陶思眠安抚他:“没关系,反正你翻车的次数不止这一次,多了就习惯了,之前抓娃娃你记得吗……”
    黎嘉洲茫然地看向陶思眠,难道自己和小姑娘已经没有感情了吗?
    陶思眠笑得不能自已,笑完之后继续收拾行李。
    陶思眠恢复期闲得无聊时,就在便签上写一些零碎的文字,她把便签放在桌下的抽屉里,陶思眠整理抽屉的时候,看到抽屉铁盒下压着一张照片,照片露出来一角,陶思眠把照片抽出来想放进盒子里,当她取出照片看到里面的人时,一时之间做不出反应。
    树是院子门口的梧桐,小板凳是齐叔的小板凳,拍照的不知是齐叔还是齐婶,但照片上的并排站着笑靥灿烂的两人,竟然是陶行川和安雅?
    齐叔齐婶的年龄和安雅陶行川的年龄差不多,如果不是亲手送父母下葬,陶思眠都怀疑齐叔齐婶就是安雅和陶行川。
    齐叔齐婶知道陶思眠是安雅和陶行川的小孩,同样无可置信。
    齐叔齐婶要给陶思眠跪下,陶思眠受不起,急忙扶住齐叔齐婶,齐叔齐婶看着彼此,想到当年情景,分外感慨。
    齐叔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再大一点就自己盖了这间瓦房,做了赤脚医生回馈山里百姓。
    他常年一个人行走在悬崖峭壁间,一次失足,摔下了山崖。
    那个地方鲜有人去,齐叔当时血流不止,他想着自己这条命可能就交代在这了,谁都没想到陶行川在追躲二胎的新闻,一个孕妇为了躲政府的罚款,挺着大肚子路过这里。
    陶行川自然救下了齐叔,齐叔无人照顾,刚好齐叔这房子是出山必经之路,陶行川就在这逗留了几天守株待兔。
    齐婶不是本地人,家在景山东侧的深山,家里八个孩子,七个姊妹,老八是儿子,齐婶排行老七。
    从大姐到六姐,姐夫几乎都是老光棍,有的生活作风极差,有的抽大烟,有点独眼龙,有的是跛子,唯一的共同点是彩礼给的多,能给六千。
    齐婶家要齐婶嫁的那个人是变态,据说好几个媳妇都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他断了右手一口黄牙说话就让人觉得猥琐恶心还只要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齐婶不想嫁,齐婶父母为了给儿子攒钱娶媳妇逼齐婶嫁,齐婶带着攒了十八年的四块钱跑出了大山。
    齐婶想当护士,但没资格也没技术,她在电子厂待过,在纺织厂待过,刚从皮革厂走就掉入了传销窝,索性安雅卧底逃跑的时候,把她和另一个小姑娘一起救了出来。
    另一个小姑娘回了家,齐婶决计不能回去。
    陶行川在齐叔家,安雅带着齐婶在齐叔家歇脚,没想到齐叔齐婶看对了眼。
    齐婶回想当年,也是简简单单一顿饭、饭后谈天,然后安雅坐在桌子前写笔稿,陶行川就倚在桌边。
    一盏昏黄的灯影将两人身形拢得半明半昧,安雅身段窈窕,陶行川温润谦和,安雅抬头和陶行川说话时,陶行川把安雅额前垂落的碎发抚到耳后。
    安雅美人在骨,下颌线精巧漂亮,陶行川侧颜卓越,指节白净修长,微抬着安雅下巴。
    两人四目相对,眉目有情,这一幕,真真神仙眷侣刻在齐婶心里。
    “他们好像有个女儿,很可爱,当时还在上幼儿园。”
    “陶哥好像是一个大公司的什么欧,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好像是老板的意思,安姐做新闻的,拿过很多大奖。”
    “我们当时还奇怪老板还要自己做新闻吗,”齐婶笑,“不过那时情况特殊,各种权力割据,很多地方只有有话语权的人能去,很多事情只有有公信力的人做。”
    但分别之后,齐叔齐婶就再也没见过陶行川和安雅。
    齐婶想到陶思眠爆掉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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