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稳心神：“我拉着朱昭当垫背，现在澄清就露馅了, 万一又被我妈看到，前后矛盾。”
    宋煜叹气，顿了两秒才回了声好。
    “我也想有一天, 我们可以手牵手走在校园里, 没有那本性医学，在所有人面前亲吻你。如果出柜的话，我想我们一起，但不是现在。”楚修远顿了顿又补一句，“也不是你为了保护我一个人澄清, 一个人出柜。”
    “我知道……”宋煜这一声知道，情绪很复杂，“我不想为难你。”
    “修远……”叹了一口气，宋煜再次喊出了楚修远的名字，可这一声，像是要把未来几年的分量都压缩在这一声里，喊得极为低哑沉重。
    楚修远心里咯噔一下：“你……”
    “我最近状态不好……”宋煜打断了他，“很不好。”
    楚修远莫名急躁：“什么叫状态不好？”
    可宋煜并没有正面回答：“家里出了很多事，我出柜之后，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我，我有很多行为，他们都不理解，他们的过激行为，产生了一些很严重的后果，我累了……我感到很痛苦。”
    楚修远的急躁瞬间转变为惊慌，宋煜这段没头没尾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修远：“你……”
    “其实我今天也是偷偷联系你的，他们……唉……”宋煜打断楚修远，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如果春节过后联系不到我，不用担心，我们开学再见吧。”
    “为什么？”太奇怪了，太奇怪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和他出柜？宋煜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我累了？
    “修远，再见……”
    “等等！”
    回复楚修远的，是这四个字之后的寂静无声。
    宋煜挂断了电话。
    楚修远懵了，什么叫状态不好？什么叫不理解的过激行为？什么严重的后果？为什么会联系不到？
    难道宋煜……出了什么事？
    又去拨宋煜电话，听到的提示音却是关机。
    关机？
    再拨。
    关机，关机，关机。
    怎么都打不通，楚修远急得将手机狠狠扔在床上，想到宋煜那声再见，刚才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深思，那声再见说得好像再不相见一样。
    一刹那，楚修远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
    到底是不是出事了？！
    可整整三天，楚修远都打不通宋煜的电话。
    焦虑带着绝望自楚修远心中滋生，他开始疯狂地联系所有他联系得到的人，问他们宋煜的家庭住址，家庭情况，问他们联不联系得到宋煜，可收到的回复全是没有，不知道，联系不到。
    就在楚修远快崩溃的时候，兜兜转转，他联系到了傅珏。
    电话接通的第一秒，楚修远就急匆匆问：“你联系得到宋煜吗？”
    傅珏并没有立马回答，反而问：“宋煜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嗯……”傅珏思考了两秒，“看样子是没和你说了。”
    “到底说什么？”楚修远连语气都无法克制。
    “说他家里的事。”
    我怎么知道他家里什么事？！宋煜说得不清不楚的，我根本猜不到！
    “他只说家里出了事情，说什么出柜了家里不理解他，然后就联系不到人了。”
    傅珏：“家丑不可外扬，他不说，我也不方便告诉你。但是你不用担心，他去年寒假也出现过相同的情况。”
    楚修远一个激灵：“去年寒假也有联系不到的情况？”
    “你们的关系我知道，所以我破例告诉你。”傅珏冷冷淡淡地说，“他的父母是非常非常传统的人，他和我说过，他出柜之后，他被他爸爸打了一身的乌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但这并不是结束。”
    傅珏说的那一周，楚修远回想了一下，恰好是宋煜失踪的那三周，明明说好两周之后联系，却失踪了整整21天，为此，楚修远还郁闷地和失恋儿张俊鸣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
    所以宋煜当初失踪，是因为被打了？
    傅珏：“只要宋煜在他们面前不松口，坚称自己是同性恋，他爸妈不可能轻易理解他，他的处境可想而知。甚至他爸妈可能会因此找上你，你想想后果吧。”
    楚修远沉默了，宋煜切断他们的联系，是怕连累到自己？如果宋煜的父母真的骚扰到他，让他妈妈知道……
    所以宋煜不联系自己，是想保护自己？
    “所以这个寒假，还有开学之后的几个月，我希望你不要联系他。”
    楚修远皱眉，让他开学后也别联系宋煜？凭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他。”傅珏突然冷笑一声，笑得楚修远浑身冰凉，“他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为你，你和他在一起，一直是他在付出，他非常没有安全感，你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傅珏冷哼，“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之后，他明显表现出了疲累和焦虑，当然在你面前，他会把这些隐藏起来，你让他痛苦。他无法在你面前表现出真实的自我，你无法给予他安全感，等他真的累了，你们就结束了。”
    白日惊雷，楚修远怔愣如当头被打了一棒，等他累了就结束了？我让他痛苦？
    猛然回忆起宋煜那天混乱的道别，宋煜说过他累了，他说过！他之前以为宋煜是因为家里的情况所以疲累，难道还有其他含义？还有那一句“我感到很痛苦”，难道令他痛苦的对象不是他的家庭，而是自己？
    说宋煜要和自己结束？楚修远怎么可能相信！讪笑，可声音都有些抖：“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只知道你让他痛苦。当然这些他不会告诉你，但是你自己想想，对于一个一直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人，他会不会一直喜欢下去。”说完不等楚修远回复就挂了电话。
    楚修远对着挂断的电话脑中乱如麻，我真的让宋煜痛苦？
    我怎么会让他感到痛苦？
    开什么玩笑？
    可他无法找宋煜确认，因为整个寒假，如宋煜所说，他一直无法和宋煜取得联系。关机，关机，关机，直到开学前一天，仍旧是关机状态。
    联系不上，完全联系不上！
    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大概就是和傅珏的那通电话，让他知道宋煜没有出大事。
    但一整个寒假，楚修远都过得很不踏实，仿佛在油锅上煎熬。他知道傅珏的话，他不能全信，可一想到宋煜的那句“我累了，我感到很痛苦”，想到宋煜可能因此和自己分手，想到傅珏口中的“他并没有那么喜欢你”，楚修远的心就如被一双浸过冰水的手死死攒紧了，捏得生疼，冷得血液都凝固了，一下下的抽疼。
    他要见宋煜，他要问清楚。
    开学第一天，楚修远一大早就冲向宋煜寝室，他要好好看看宋煜，摸摸宋煜，好好问他，那一整个寒假，究竟怎么了。
    可刚跑到寝室楼底，就遇见了傅珏。
    傅珏冷冷地看他：“我就知道你会来。”
    楚修远板起脸：“我当然要来。”
    “我不是说过让你开学之后几个月也别来找他吗？”
    楚修远摇头：“不可能。我做不到。你说的那些我让他痛苦，他累了就和我结束的话，我不相信。”
    傅珏叹气，边说边在手机上打字：“你今天见不到他的。”
    “为什么？”
    “他今天没来学校。”
    楚修远吃惊，傅珏怎么知道？明明宋煜的手机一直关机着。
    傅珏瞟了眼楚修远：“我打电话问他爸妈的。”
    傅珏说完，楚修远的手机震动，又听傅珏说：“我要去上课了，发了个地址给你，明天早上7点我实习，来这里等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楚修远看着那个地址沉默了，很糟糕的地址……糟糕到楚修远一看，就知道是哪里。
    为什么傅珏要……约在这里？
    楚修远仰头，看着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是多么的像宋煜温和的眼睛，失笑，这个地址，怎么可以这样。
    第98章 明朗
    精神卫生中心。
    傅珏约定的地点, 是精神卫生中心。
    楚修远曾经陪妈妈来过, 所以他印象深刻。
    到达约定的二楼楼梯口, 傅珏已经穿着白大褂在楼梯口等他，然后带他进了一间诊室。
    诊室靠门口有两个沙发，往里放置着一把椅子, 一张书写用的桌子，桌子背后还有一把椅子，一看就是给患者和医生坐的。
    医生背后有一排屏风, 里面还藏着两把座椅, 傅珏将楚修远安排在了屏风后的座椅内，告诉他：“听到什么都别说话。”
    此时此刻, 楚修远已经被糟糕的预感爬遍全身。
    五分钟后，他听见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傅珏叫他白老师，告诉他楚修远在屏风后, 白老师显得一点都不吃惊，显然是事先商量过。又过了5分钟，楚修远时隔30天, 听见了宋煜的声音。
    听见宋煜憔悴而疲累地打招呼：“白老师, 傅珏。”
    楚修远突然愣了，那是他从没听过的憔悴和脆弱。
    白老师：“好点了吗？”
    “呵……”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多了。”
    而此时，楚修远牢牢攒紧了拳头，想苦笑, 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
    好点了吗？好多了……
    白老师，傅珏攻读硕士时的研究生导师，心理医生，问宋煜好点了吗。
    呵……整个寒假，他都在咀嚼宋煜那段混乱的告别，一字一句，他有很多种猜测，可现在他才知道，宋煜的那一句“我状态不好，很不好”，指的竟然是……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宋煜怎么可能有精神疾病？告诉我这是假的！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