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作品:《遇神》 枯鸿道:要治楚栖,还是楚栖自己有办法。
神君无奈地摇着头,道:这孩子,太难管了。
你也算是找到法子了。
想到楚栖方才懵懵的神情,神君又低笑了一声。
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枯鸿道:你除了种灵,是不是还用了替受的术法?
神君笑意收敛,没有说话。
枯鸿有了答案,道:孩子不是这样惯的,他若是不疼,就不会在乎自己的伤势,动来动去,更难康复
神君受教,道:且看看,若他一直不听,我便将术解了,早早治好才是正事。
枯鸿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厢,楚栖目送师父与枯鸿的身影双双离开室内,自己盯着房梁看了一会儿。
师父说,若不爱你,早在刑场上添一把火,将你烧了。
楚栖想,当时就应该回他,你就是为了漾月。
他对于自己当时居然没有及时想到这句话感到十分生气,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然后发现,好像是被师父那一句若不爱你,给糊弄了。
他动了一下,又响起师父说的:你指望什么留住师父?一张嘴吗?还不是得师父愿意。
又躺平没再动了。
他存心置气,心道一定要赶紧好起来,让师父明白他的实力,到时候就算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可师父都愿意了,还有必要使用强制手段么?
楚栖纠结坏了。
不多时,师父重新回来,又淡淡与他说:虚情假意的师父来给小七送吃的了。
楚栖板着脸。
师父又说:虚情假意的师父来喂小七吃饭了。
楚栖:
虚情假意的师父一边喂饭一边瞥他,见他脸颊微红,神情别扭,又不易察觉地扬了扬唇。
喂完了饭,师父问他:请问小七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虚情假意的师父么?
楚栖觉得他好讨厌啊。
他狠狠地剜了师父一眼,说:我没,没说你虚情假意。
哦师父拉长声音,说:那是师父误会小七了。
哼。
那小七是心知肚明,师父疼爱小七,所以恃宠而骄了?
哼!
楚栖重重躺了下去。
他有在观察和思考,或许师父真的是喜欢他,在乎他的,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感情能够持续多久,但必然是真正存在过的。
他也有在想,师父说喜欢一个人会感同身受或许也是真的,他看师父因为照顾自己而露出疲惫的神情时,也会希望,他可以多多休息一下,希望他可以早日恢复精神。
因为这个念头,楚栖接下来的日子非常听话,师父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出他没有乱动的,每天临睡前都会奖励他一个吻。
虽说强扭的瓜也甜,可师父主动献吻,却是甜上加甜。
尝到了甜头的楚栖,配合的动力也就越来越足,毫无疼痛的治疗体验让他如鱼得水,甚至倍感无聊。
好在的是,师父这里有很多的法术书籍可以看,虽然师父不允许他修炼,但看书还是允许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一场生死让他变得更为通透,楚栖越发觉得那些法术容易至极,几乎不需要动手,只用意念就可以轻易实现。
他甚至只用了半日,就学会了如何制作一个真假难辨的分身,而非曾经单纯的幻影。
十日后,他拆掉了纱布。
用枯鸿的话说,接下来就不需要包的太严实了,只是药还是得擦。
楚栖其中一只被烧出骨头的脚也在生出新的骨肉,他站在镜子前,目光从脖子往下,看着扭曲而而可怖的伤痕蜿蜒而下,越往下,疤痕就越严重。
这具身体,如果没有枯鸿医仙在,只怕他会缠绵病榻至少一年,也许会死,也许,就这样丑陋地生活下去,
他的脸和右侧半边倒是完好无损,也因为完好而精致,衬得其他地方的疤痕,便越是触目惊心,像是长着半身的美女蛇,有种诡异的美感。
楚栖歪着头静静地看,在镜子里,似乎又看到了当日台下的那些欢呼与叫好。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没死。
那么,死的就是你们了。
一件薄薄的单衣披在他身上,神君从身后绕到面前,楚栖低着头,看着对方的手指细心地为自己系上衣带,道:师父,有没有觉得我很丑?
你觉得自己丑么?
唔。楚栖想了一会儿,说:我自己当然不嫌弃自己了。
你很在意这个?
不是在意这个,是在意师父怎么看。
楚栖睫毛闪了闪,没有这句话说出来,而是凶他:问你你就说,哪里那么多废话?
我介意。
楚栖看他。
我介意,小七受伤了,留下满身的疤痕,我却没有提前阻止。
楚栖的腰被一双手臂缠住,神君垂眸,道:我介意,没要保护好你。
楚栖抿了抿舌尖,心里微微发软,神情却忽然有些难为情:也,也不都怪师父,是我先把师父关起来的
我怎么就能轻易被关起来了呢?师父一本正经地说:我应该留后手才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保护小七呢?
哎呀,师父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楚栖骨头酥酥软软,忍不住踮脚来亲他,神君由着他的动作,楚栖双手双脚齐上阵,很快爬了上来,缠在他身上,神君一手托着他,一手捂住了他不安分的嘴巴,道:现在还不行。
楚栖不满:说的那么好听,你还是嫌弃我。
等你止疼药效过去再说。
就这样就好。
不行。
为什么呀?
神君胡诌:影响体验。
不影响的。
神君把他扒拉了下来,道:穿好衣服,去门口晒晒,多见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多见师父才有好处呢。
你不能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不是还要练功的么?
哎呀
不许撒娇。神君说:去。
楚栖用下嘴唇顶起上嘴唇,整个嘴巴呈现一个向下的弧度,他十分生气地转身,然后一把将身上的衣服扯掉,丢在地上朝外走去。
小疯子疯起来着实足够无耻,走了两步,腰间一紧,神君又将他捞了回来,重新将衣服给他裹上,嘴唇贴在他耳边,低语道:不害臊。
就不。
神君将他拥着,哄道:明日就可以了。
就要白天。
下午。
现在!
你的脚只怕还要疼。
药效还没消失呢,不疼的。
若你非要见师父,那药效就要消失了。
楚栖没懂,又说:消失也要师父。
神君拧眉,楚栖眼神坚定,迫不及待,非要不可。
他衣服不肯好好穿,神君只好将人裹着抱起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掐了个诀。
解除了替受的禁术,他周身陡然轻松许多,但楚栖的神情却一下子变了。
他被放在榻上,立刻觉得自己周身哪儿哪儿都疼,何止是脚,身上所有伤过的地方,碰一下都疼,或许是因为太久失去痛觉,这一刻的疼痛便尤其难以忍受。
神君欺身,楚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自然,他别扭地动了动,小声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应当没有你当日受鞭伤来的疼。
由奢入俭难。
楚栖咕哝,神君看着他的神情,没忍住又漫开笑意。
疼痛恢复之后,楚栖倒是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慢慢转好的原因,神君也逐渐恢复了常态,楚栖将这一系列的变化尽收眼底。
想到神君因为他的伤势而不得安眠,觉得心疼的同时,竟还有一些陌生的安心与温暖。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这样的日子,注定不会持续太久。
又过了几日,楚栖独自窝在神君的房间,看着对面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在抖了抖睫毛,对方也跟着抖了抖睫毛。
我喜欢师父。
他对另一个楚栖说。
后者露出了一抹心知肚明的笑容。
但我更想杀人。楚栖慢慢地说:师父知道了,可能会生气。
只好瞒着他啦。
另一个楚栖转身出了门,他的行动非常快,因为挑的时间恰到好处,无一人看到他的踪影。
楚栖盘膝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掀开了面前的修炼书籍。
门口传来动静,神君一边走进来,一边道:医仙方才去休息了,这些日子为了给你熬药炼丹
他话音刚落,一个轻飘飘的身子忽然朝他扑了过来。
神君顺手将他接住,他拥着怀里轻了近一半的人,漆黑长睫低低压下,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一直没睡好过。他接着说:抽个时间,要好好谢谢人家。
嗯。楚栖抱着他的脖子,身体轻飘飘地挂在他身上,软软道:谢谢师父,谢谢医仙,小七都记住了。
好乖,乖得,不像话。
神君轻轻将人从身上拽下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坏主意楚栖的神情变得纯真而魅惑,他眼巴巴地说:想把师父吃掉,算吗?
悬崖外,一只赤裸的、布满疤痕的脚落在了枯叶上。
他白衣蹁跹,身影飘忽,如鬼魅般穿过密林,长发纷飞,露出一张洁白而精致的容颜,脖子上却有一块清晰的红色烧伤,像烙印,又像徽章。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师父的声音透过另外半个躯体传入耳畔。
密林阴森、潮湿,且闷热。
那张洁白的脸上漫出淡淡的眷恋。
他低低地答:我要去报仇,算坏主意么?
洁白的牙齿从扯开的唇角露出,红唇贝齿间溢出恶意满满的笑声,白影闪电般疾闪,他很快来到了熟悉的山脚下。
降雨十日,哪怕是神君后来改了半雨,到了此刻,水深依旧还有半腰。
有死尸泡在里面,在日头下暴晒。
这一场洪灾,依旧有溺死之人,只是或许比之一开始的降雨量,要少上一半。
楚栖立在水上,脚尖未沾半点水痕。
他有些不高兴,因为他看到了溺死的几个,有他仇人的面容,即便被泡的面目全非,也依旧认得出来。
远远望去,城内的很多房子都泡在了水中,楚栖清楚,若要躲避洪灾,必定会避难至高处。
他在水上如履平地,一路从低洼往上走去。
长剑于行走之间幻出,捏在伤痕累累的手中,前方缓缓行来了一艘木质小船。
他听到了一声女孩子慌乱的叫声,她浸在水中,踢打着船上拽着她不放的官兵:我不去了,不去避难了!两位官爷,放过我吧救救我,救救我啊!
船都上了,你还想下去?
我们哥几个也是为国为民奔波多日了,拿你犒劳一下,谁有意见?
坐在船上的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还有几个老太太与中年男子,皆纷纷缩在一旁,被那说话的官兵扫过,齐齐道:官爷辛苦,这是应该的。
女孩狼狈不堪地被拽了上去,楚栖歪着头,看到一只被浸泡的发白的手撕开了她的衣服,她惨叫,挣扎,发髻散乱,乌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不可否认,这几个官兵眼光很好,她是这艘救难船上,最年轻的姑娘。
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忽然有人惊叫:你们快看,那是谁?
好像,是,是七殿下
什么七殿下,他早就给神君带走了,哪有功夫回来管你们?官兵的手脚在姑娘身上动作,那姑娘的头颅忽然从船沿仰了下去,只见她一张圆脸,眼仁儿黑白分明,仓皇地朝楚栖望着。
七殿下,七殿下救救我
就像记得每一个因他被烧而欢呼的人,楚栖也记得,每一个为他说话的人。
圆脸的姑娘呀。
看着可真顺眼。
剑芒横过,一阵凌乱的惊叫,官兵的头颅齐齐滚落在水中,血丝在浑水间蔓延。
姑娘挣扎着爬了起来,努力收拢衣服,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感激,还有畏惧,以及微不可察的敬仰。
楚栖来到船上,将两具尸体踢了下去,目光落在船上的难民身上,他抬剑去指:你,你,你,你下去。
一个男人哆嗦着,道:你,你凭
脖颈被削断,颈部喷涌出鲜血。
周围人尖叫着躲避,被点名的几个匆匆跳了下去。
圆脸的姑娘缩在船头,看着那少年懒洋洋地在她身边坐了下去,他疤痕遍布的脚垂在船沿下,扭曲的伤痕爬上小腿,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的衣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