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作品:《邪祟》 旁边一艘船贴着他们相对驶过,里面的小男孩突然指着迟筵所乘的船喊道:“妈妈、妈妈,为什么那个叔叔的船不用踩也不用把握方向盘就能走?”
年轻的母亲望了望那艘只剩一个背影的船,分明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脚踏船。
她轻声对儿子道:“一定是你看错了。”
上次和丈夫带着孩子们来这里玩后两个孩子就对划船这项娱乐念念不忘,她和丈夫也和一对儿女约定好了这次假期再带他们来玩,谁想到事到临头丈夫却要出差。两个小家伙从去年秋天开始已经盼望了大半年的时间,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带着七岁的儿子和三岁半的女儿出来玩。可一个人应付两个孩子还是让她感到筋疲力竭。
这时候一直默默坐在旁边吃着手看着外边景色的小女儿突然开了口:“哥哥说谎!那个叔叔旁边还坐着一个叔叔一直在开船。我还看见一个阿姨想爬上他们的船,被那个叔叔踹了下去。”
小女孩的哥哥不满于妹妹的指控,立马站起来皱着眉毛道:“我没骗人!那个船里只有一个叔叔!妈妈肯定也看见了!”他说着转向了女子,想得到母亲的支持。
年轻女子只觉得后背一凉,甚至没注意到儿子说了什么。女儿才三岁半,谁教她说那种话的?没人教的话,她自己怎么能编的出来?
她和儿子明明都看见那艘船里面只有一个人……
女子立马呵斥儿子挨着自己坐好,不许乱动,又伸手把女儿抱过来放在自己和儿子中间,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气踩着脚踏板往回开船,直到离岸边租船处越来越近,看到身边的船多了起来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她心里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对丈夫的怨怼,却无可奈何也难以指摘忙于工作的男人。看看天色心想今天太晚了,再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带两个孩子回家。
叶迎之微笑着踩动着自己这边的脚踏板,不着痕迹地伸出左腿,对着扒在自家船边上的四根苍白浮肿的手指狠狠踩下去。
这湖的方位不寻常,才形成如此奇妙的地势,一面阳气充足,另一面却阴气大盛,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水鬼。
阴面的水面比阳面更为开阔,因为人少,所以显得别样幽致静雅,水平如镜,偶有飞鸟掠过带起一串涟漪。
叶迎之把船停在了湖中心处。迟筵正扒着船篷边缘看着外面的湖光山色,不防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将他搂了回去。
迟筵转身回头,正看见叶迎之探过身子,两只手撑在他头两侧压在他背后的船篷上。
他看见叶迎之缓缓压下身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随之唇被轻柔地吻住了。
“别怕,没人会看见。”叶迎之安抚着他,贴在他唇畔呢喃着,“阿筵,现在像不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而我拥有着你。
“只有我们两个人”,迟筵莫名地被这句话拨动心弦,心里一颤,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回吻住爱人。
晚上玩回去之后叶迎之依然坚持不在外面吃饭,要自己动手做,迟筵也由他,还从菜铺买了鱼和菜回去,反正在家的时候也是他负责买菜叶迎之负责做饭。
吃完饭两人出去散步,这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附近都是各式各样用于招待外来游客的民宿,有的是农家院样式,院子中间架起了烧烤架,还有人唱歌表演节目,在院门口都能闻到烤鱼的香味。
“叔叔。”迟筵偏头和叶迎之说着话,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拉自己的裤子,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只有小点点的小女孩。
小女孩仰头对迟筵道:“叔叔,划船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身边这个叔叔,可是妈妈和哥哥都说没看到。”
第16章 鬼话
小孩子说话没什么边际,但这个小女孩表述还算清晰,迟筵勉强搞懂了她的意思,弯下腰摸摸她的头哄道:“大概是妈妈和哥哥看错了,这个叔叔一直都在的。”
他心里觉得好笑,看差了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小孩子才会较真。
小女孩“哦”了一声,看着两人不说话了。
叶迎之低低笑了一下,走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也想摸摸小孩的头,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把手收了回去。
迟筵疑惑地看他一眼,叶迎之解释道:“大人手上细菌太多,对小孩子不好。”
迟筵想到自己刚才还摸了人家孩子,顿时有些尴尬,默默把手收到背后。
叶迎之倾身对小女孩道:“乖,晚上早点回去吧,不要自己出来,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安全。”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唔”了一声。
这时候只听一个女声喊道:“雯雯!”
小女孩回过头,看见自己母亲,又看了叶迎之和迟筵一眼就飞快地跌跌撞撞地乳燕投林般向母亲跑去了。
叶迎之拉着迟筵继续向前走,母女对话的声音被远远抛在后面——
“雯雯,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下午船上的两个叔叔,那个叔叔说另一个叔叔一直都在。妈妈我没有说谎,是哥哥看错了……”
年轻的母亲只觉得后颈一凉。
“两个叔叔?”她向女儿确认道。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点点头。
可是,她分明看见刚才站在女儿面前的只有一个人……
母亲浑身发冷,不敢再问下去,更加抱紧了小女儿。明天,明天一早就带孩子们回去。不,丈夫在外地回不来,现在就给大哥打电话,拜托大哥明天来接他们回去。
迟筵和叶迎之两人一路走着,离女儿湖越来越近,这一条路也没有路灯,照明全靠天上的月光和道旁住户门前及窗子中透出的灯光。晚上太暗,叶迎之现在挑的这条路又有些偏,一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迟筵竟又看到前方道旁有一个和方才小女孩差不多个头的小孩子在向自己招手,离得远,光线也暗,他一时看不清对方样貌,也分辨不清男女,只依稀能从轮廓大小看出是一个小孩子。
迟筵道:“迎之,那边又有一个小孩,还在招手让我过去。”他说着想往那边走,却被叶迎之拦腰抱住。
叶迎之轻轻搂着他,笑道:“哪有什么小孩子,你刚看见人家小姑娘脑子里还有映像所以看错了吧?”
迟筵再向那个地方看去,果然,刚才不停向他招手的小小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一时怔在那里。方才的视觉印象过于真实,实在不像是错觉。
叶迎之继续附在他耳边调笑道:“这么喜欢小孩子,不如你给我生一个?”
迟筵回头瞪他一眼:“你能生还是我能生啊?!”
叶迎之只笑,搂着他往回走。
如此没有营养的打情骂俏,却成功让迟筵转移了注意力,忽略了那刹那的不对劲儿,在心底接受了“错觉”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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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水声,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离他越来越近……
凌晨时分迟筵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一模一样的梦。
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让他打心眼儿里感到恐惧。
今天晚上有些阴天,一轮月色渐渐被云层所笼罩,湖面上也起了一层雾气,夜色中平静依旧,却仿佛潜藏着什么。
恐慌害怕的情绪甚至难以抑制,他顾不得会惊扰到爱人,趴到叶迎之身上抱住他,小声叫道:“迎之……”
叶迎之马上睁开眼睛,平静地反搂住他,安抚着:“别怕,没事的,我在。”
迟筵摇摇头,他总觉得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叩叩”,敲门声响起。
不仅是他们的门,还有楼下的门。
更为诡异的是,随着“吱呀”一声,楼下那间没有人住的,房东说是正在装修的房子,随着敲门声,那扇有些老旧的门竟然应声而开。而那开门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至他的耳边。
他们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楼下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般移动。
迟筵彻底僵住了,被这两种同时存在的声音搅得无力思考,只能勉强维持着抱着叶迎之的姿势。
叶迎之却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轻轻亲吻他不断颤动的眼皮,同时不忘伸手把他露出的整个背脊塞回被子里。
迟筵听到楼下那爬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然后似是换了个方向……那个东西在顺着墙爬,就是他们的床头所靠着的这面墙!他甚至可以听到指甲剐蹭天花板的声音,随后一切声音都停止了——迟筵却知道,那东西停在了楼下的天花板上,正对着他们的床底。
他却连夺门而逃都不敢,因为门外那有节律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迟筵不敢出声音,喘气都小心翼翼的,他怕底下的“那东西”听见。
他极为小心地凑到叶迎之耳边小声道:“……迎之,你听见了吗?”
黑暗中叶迎之眸色变得极为深沉,他弯了弯嘴角,喃喃了一句:“胆大包天。”同时手下不忘继续安抚着爱人。
迟筵问:“你说什么?”
叶迎之道:“我是说现在的老鼠胆子太大了,还好咱们家没老鼠。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讨厌天天敲门,我再去看看。”
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也影响到了迟筵,迟筵觉得没那么紧张害怕了:“不是老鼠,你听那声音,根本不是老鼠能发出来的。”
叶迎之把又着急地抬起了半个身子的迟筵塞回被子里,自己坐起来准备下地道:“恩,这种依山傍水的地方各种野生动物多,也有可能是黄鼠狼或者穿山甲什么的。”
黄鼠狼?穿山甲?
迟筵从小在城市长大,对于这些动物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面,最多在电视或书籍上看到过,并没有真正接触过,也没留下深刻印象,并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样子,习性如何。听了叶迎之的话,倒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自己吓自己。
但是连续两天都在他做恶梦后响起的不同寻常的敲门声还是很瘆人。
他从后面抱住叶迎之的腰:“迎之你别过去了,你留下陪我好不好……睡一觉,睡一觉明天白天醒来就没事了。”他也说不上来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睡一觉就好了”的认知。
叶迎之忍不住回过头摸摸他的脸,想起他以前被吓得双眼通红直接哭出来的样子,开解道:“我就像昨天一样去看一看,肯定还是昨天那个人,今天又认错门了。我去开门他反应过来不是自己住的地方就会走了。不然这样敲下去你要怎么睡觉?”
迟筵心下稍安,但想到床底下隔了一层地板趴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又觉得心中发毛,竟连自己留在床上也不敢。他抬起头看向叶迎之:“……那我和你一块儿过去。”
第17章 过河拆桥
叶迎之动作利落地用被子把迟筵整个儿裹了起来:“好了,现在你可以和我去了。”
迟筵看了看自己形似竹桶粽子般的造型:“……这样我要怎么走?”
叶迎之要去抱他。
最终事情以迟筵挣开被子披上外套跟在叶迎之后面的方式得以解决。
在此期间敲门声至少又持续了五分钟,虽然依然是那种诡异的不疾不徐的频率,但由于叶迎之的搅和迟筵竟丝毫不觉得害怕。
爱人着实心大,他莫名觉得就算真的有鬼也能被他家叶先生折腾死。
迟筵跟在叶迎之身后,看着他打开了门,门外黑黢黢的,只有院子大门处吊着的黄色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果然空无一人。
叶迎之道:“我就说没有人吧,你还不信。我猜也是什么动物在撞门,才会发出这种声音,一听见人声就躲起来看不见了。”
联系楼下方才的响动,迟筵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不禁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羞赧。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对方让他看到的,一些东西被对方有意遮蔽了起来。
比如就站在门外蓝色铁楼梯上,浑身湿漉漉的,长发垂至脚踝的“女子”。它无神的白色眼白怨毒地盯着迟筵,从双眼眼眶中流出不甘的血泪,它的身后,有着幢幢近似人形的黑影,“脸”的部位皆流露出扭曲痛苦的表情,似乎是在无声地哀嚎。
叶迎之一边笑着和迟筵说着话,一面将门关上,将一切都隔绝在门外,看着转过身的爱人,嘴角掀起一个讽刺邪戾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