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说:“小孩儿的比赛结束了,马上轮到我们。”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有社区的负责妖拿着计分表过来,提醒家属们入场参加趣味比赛。这么一岔神,夏露倒忘了追问穷奇的事。
    比赛分两轮,考的是结缘双方的默契程度,负责主持比赛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戚流云。
    这家伙依旧是老样子,墨镜挡住大半张脸,朝着夏露和贺狰这一组挤眉弄眼地笑,看起来一点也不正经。
    第一轮是叫‘心有灵犀’,参赛者一共八组结缘对象。
    比赛开始前,每组结缘者手里都会发一块答题板,主持人会问十个和人类宠物有关的问题,饲主作答,如果答案和各自人类宠物的一致则加一分,不一致则不计分,十轮过后得分靠前的四组进入复赛。
    场上的八组结缘者皆是严阵以待,唯有贺狰坐姿松散,深邃冷漠的眼睛半垂着,似乎没有半点兴致。
    比赛开始,戚流云握着题卡,清了清嗓子,抛出第一个问题:“请问各位饲主,你们的宠物最喜欢什么颜色?”
    夏露叹了声,将答题板放在膝上,心想默契这种东西,她和贺狰间是不存在的……
    果然,其他组已经唰唰答完,而贺狰一手拿着答题板,一手拿着油性笔,皱眉沉思——和夏露朝夕相处这么久,他似乎并没有留意过对方的喜好。
    眼瞅着时间快到了,夏露快速写下答案,朝贺狰眨了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随便写,不用担心。
    贺狰垂下眼,赶在十五秒结束前匆匆写了个字。
    戚流云敲铃:“时间到,请双方公布答案!”
    贺狰眉头紧皱,随着众人一起公布自己题板上的答案,只见上头写着张牙舞爪的一个字:黑。
    而夏露也笑着转过自己的题板,出乎意料的,上面写的也是‘黑色’。
    贺狰一怔,抬眼时和夏露视线撞在一起。
    看到她眼里的小得意,贺狰恍然:他并不清楚夏露的喜好,所以答题时多半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写,夏露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她的题板上写的并不是真正的答案,而是贺狰的偏好……
    反正比赛规则是双方答案一致就算过关,又没人会在意他们的答案是真是假。
    第二题:“请问,你们的宠物最喜欢什么食物?”
    贺狰从善如流地写下:鱼。
    夏露的答题板上也是:糖醋鱼。
    第三题:“宠物的生日?”
    夏露的生日前不久才过完,简单……
    这样投机取巧,十道题答下来夏露和贺狰竟然全对,和俞皓那组并列第一,成功进入复赛。
    对面的贺狰还在看着题板出神,夏露起身站在他面前,邀功似的说:“怎么样,我还挺厉害的吧?”
    除了生日那一项,贺狰全部写的是自己的喜好,而夏露竟然一个不错地猜中。他想起了夏露手机里絮絮叨叨记录的那些小事,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掩饰似的调开视线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夏露只字不提备忘录的事,好心态地说,“我觉得我们能赢。”
    “别高兴得太早,下轮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戚流云缓步踱过来,将墨镜推到头顶说,“小姑娘,你跟他们去休息室集合,第二轮要开始了。”
    夏露看了眼展台上的新款手机,点点头起身。贺狰要跟上,却被戚流云拦住:“只要人类去就可以了,妖怪饲主在这等候。”
    眼睁睁看着夏露和其他进入复赛的四人一起走远,贺狰面色不太好:“你又想弄什么花样?”
    “要玩就玩个大的嘛。”戚流云不怕死地凑过来,拍拍贺狰的肩,“加油。”
    夏露被领着进入休息室,推门一看,只见空荡的房间内摆了四张椅子,房屋中间用朱砂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图,看起来颇为诡异。
    入围第二轮决赛的其他三个人已经在椅子上坐好了,很可惜,黄天赐那活宝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正在他的布偶猫饲主面前唉声叹气呢。
    空荡的屋里除了夏露和俞皓外,还有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女孩子大概十八九岁,个子矮矮小小,一头柔软的浅栗色鬈发,穿着一身绣着松鹤的蓝白色国风洛丽塔裙子,配小皮鞋和兔子挎包,像个洋娃娃似的,率先和大家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唐绵,是草食性幼儿园园长的结缘者。”
    “那只兔子?”另一个二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女生问道。
    “嗯嗯!她原身是只美国长毛垂耳兔,特别特别萌。”唐绵的声音很甜很软,又问眼镜女生,“你呢?”
    “我叫张思遥,是小白的结缘者。”戴眼镜的女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短裤,不修边幅,大半张脸挡在厚厚的镜片下,笑着说,“理科僧一个,现在跟着导师搞临床生物化学。”
    “小白?”众人疑惑。
    张思遥大咧咧道:“哈哈,就是瀚白啦!鳞羽类幼儿园的园长,我们刚搬过来住。”
    ……那个俊秀高冷的蛟龙少年?
    “他很帅唉!”唐绵两眼一亮,说,“你们怎么结缘的?”
    “我啊是从小就喜欢爬宠,大三那年去外婆家避暑,上山捡蘑菇时看到条受伤的大白蛇挂在树上,就带回家了。那时候我还纳闷呢,怎么蛇脑袋上还长角的,结果养了小半年小白伤好了,就趁我喂食的时候突然咬了我一口,从窗户溜走了,再也没回来。”
    张思遥将手背上的牙印给大家看,抑扬顿挫地说:“我以为我死定了,一边打120一边趴在桌上哭着写遗书,结果去医院一检查,啥事也没有,那一口根本没毒。又过了一年吧,到了春天,有个神仙一样的少年敲了我家的门铃,指着我手上的牙印说要和我结缘,哈哈哈哈笑死我!我以为结缘是结婚的意思,就问他‘你成年了没有啊,我可不和未成年的弟弟谈恋爱’,你们猜他怎么回答?他说他不多不少刚好四百岁了哈哈哈哈嗝!”
    大概自己也觉得这段经历又狗血又戏剧,张思遥笑到打嗝。
    夏露说:“这故事好像十分耳熟。”
    俞皓表示赞同:“性转版《白男子传奇》。”
    唐绵:“年下啊……”
    小柔叩门进来的时候,屋里的四个人已经混熟了。
    “大家相处得不错。”小柔微微一笑,随即拿出四个无线耳塞分发给四人,介绍说,“本轮游戏叫做《宠物去哪儿了》,规则如下:计时开始后,我会用地上的传送阵将你们一一送往四个结界中,结界分布在小区内的隐秘之处,你们可以利用耳机和场外的饲主对话,让饲主凭借自己的本事和你们的语音提示,将被藏起来的你们找到,按先后顺序,最先找到者为第一名。如果两个小时内还没有找到,则视为任务失败,不计分。”
    俞皓接过耳机,跃跃欲试:“有点刺激。”
    唐绵倒是有些紧张,抓着兔子包小声问:“会不会将我送到什么恐怖的地方去啊?我很胆小的。”
    夏露倒不害怕,只是有点担心:按照贺狰那个没有耐心的性子,说不定会把整个小区给一口气全掀了,然后将躺在废墟中的她捡出来吹吹灰,揣口袋带回家……
    而此时,场外的戚流云和四位妖怪饲主看着电子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摇了摇铃说:“两小时,计时开始。”
    最先进入传送阵的是胆子最大的俞皓。只见红色的阵法一闪,画面中的俞皓就消失了,李建国将耳机塞入耳道,问:“喂,俞皓?听得见吗?”
    “建国,我听得见!”接着是‘卧艹’一声,俞皓声线都变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李建国拧眉:“描述一下周围的画面。”
    俞皓顿了会儿,说:“色彩斑驳的桌椅,桌上有块白布,上面有一只苹果,周围的布景都是平面的,没有立体感,好像……好像在一幅画里。”
    “好,我马上来找这幅画。”说着,李建国冲出活动会场,率先开始了任务。
    第二个是张思遥,进入传送阵后,画面消失,接着一个大咧咧的嗓音从瀚白的耳机中传出:“小白,你在吗?”
    “我在。”瀚白眉目精致,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澄澈清冽。
    “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安心了。”张思遥舒了口气,语气清闲道,“哎,这里好漂亮好安静啊。”
    瀚白问:“周围如何?我来找你。”
    “不用来找也没关系,这里好安逸。”似乎预料到了对方眉头轻蹙的样子,张思遥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好像在水里,被关在一个气泡似的透明结界中,周围有水草和小虾米,阳光透过水面照射在鹅卵石上,真鸡儿好看!”
    “等我。”说话间,瀚白出了门。
    接下来唐绵也进入了结界,最后一个是夏露。
    戚流云看了面无表情的贺狰一眼,笑问道:“紧张吗?”
    “无聊。”贺狰吐出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在说这个游戏,还是戚流云。
    监控画面中的阵法启动,夏露站在阵法中央,只见红光一闪,又倏地熄灭,好像卡机似的。接着,一股更猛烈的黑色妖雾从阵法中席卷而来,下一秒监控画面变成了雪花状,等到恢复正常时,夏露的身形消失在了阵法中。
    与此同时,贺狰的耳机里并没有夏露的声音,而是传来极其刺耳的一阵噪音,几乎要将他的耳膜刺破。
    天空忽的阴暗下来,一股不详的黑色妖雾从上空掠过,朝西边飞去。贺狰面色冷峻,盯着戚流云问:“这就是你所说的‘玩个大的’?”
    “不是……”戚流云收敛笑容,切换画面查看了一番事先安排好的结界,只见其他三人都安安静静地呆在各自的结界中,而唯独夏露那一格画面是空的。
    怎么回事?戚流云一惊,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老板!”对讲机里,小柔的声音少见的严肃慌乱,“我们的传送阵,好像被人劫了。”
    话音刚落,贺狰的耳机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接着一个阴鸷的、熟悉的嗓音沉沉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笑意:“听说这边热闹得很,就带着兄弟们心血来潮劫个传送阵……瞧,我抓到了谁的小可爱?”
    这如恶魔一般的沙哑嗓音,只会属于一个人……
    贺狰的死对头,穷奇。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霎时,贺狰的眼睛变得猩红,从未有过的浓烈杀意在他眼中酝酿聚集,浑身妖力全开,风雨欲来。
    第30章
    夏露感觉传送阵启动后卡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一股妖气席卷而来, 整个人如坠入漩涡般颠三倒四, 周围一片扭曲的黑暗。
    等到一切停息, 她感觉自己跌落到了一块硬地上, 顿时疼得眼冒金星, 牙齿差点把舌头咬破。强烈的失重感过后就是心跳加速、手脚冰凉,夏露感觉不对劲,忙支撑着坐起,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中摸出一颗药丸含在舌下,调整呼吸缓过不适。
    头顶突然笼罩一片阴影, 抬眼一看, 一个相貌凶恶的刺头男人俯身下来,盯着夏露咧开满嘴森森白牙, 说:“听说这边热闹得很, 就带着兄弟们心血来潮劫个传送阵……瞧,我抓到了谁的小可爱?”
    这男人穿着挂了细链的破烂衣裳,肌肉虬结, 脸上有疤,一只眼睛瞎了,蒙着个黑色的眼罩,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他蹲下身看着夏露,如同野兽看着爪下的猎物,满眼都是暴虐的杀气。
    和他一比, 贺狰当真算得上正常人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夏露的思绪有了一瞬的卡壳。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全是凌乱的废墟,水泥墙和钢筋肆意倾塌,好像是在某个废弃的工厂里,光线昏暗且阴森。她愣了一会儿,缓缓吁出一口气,问:“戚流云布置的结界,还带群众演员?”
    听到这话,刺头男人也愣住了,一手攥住夏露的衣领将她拽过来,如拎着一只小鸡仔般轻松,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说:“听着,小东西,老子可不是戚流云的人。”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很哑,如砂纸打磨过般粗粝,激起夏露一身的鸡皮疙瘩。
    “穷奇,这个人类太瘦啦,不够吃。”一个小女孩的瘆人嗓音幽灵般回荡在头顶,咯咯咯,咯咯咯地笑着,抬头一看,原来是个身穿红色寿衣、皮肤青白的小女童。她两腮血红,双目黯淡而没有焦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另一个如怨如诉的女声传来,长着八个脑袋的炙焰大鸟信步绕着夏露转圈,十六只血红的眼睛滴溜溜盯着她,身上的火焰鸟羽噼啪燃烧。良久,想起什么似的,多头怪鸟的眼睛倏地瞪圆,瞳仁骤缩,扑腾着翅膀连连后退两步,哭哭啼啼说,“我想起来了……上次我偷袭小区结界,大妖狰就是为了这个丫头,硬生生扯掉了我的第九个头!”
    “穷奇……”听到这个名字,夏露心下一沉,就是再迟钝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开局就是修罗场,大事不妙啊。
    听了鬼车鸟的话,穷奇眼里的兴致更浓。他伸手捏住夏露的下巴,逼迫其抬头,阴狠道:“哦,你是狰的人?听说他和一个人类女孩结了缘,看来是真的。”
    说完,穷奇的视线落在夏露锁骨处的项链上,猩红的眼睛微微眯起:“今天走大运了,劫来条大鱼!他很重视你,竟然舍得将自己头上的独角送给你。”
    头上的……独角?
    原来贺狰送她的结缘信物,是用头上的角做的吗?
    夏露指尖微动,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才落到这群恶妖的手里,不过现在不是埋怨戚流云或是担惊受怕的时候,得想想办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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