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作品:《我只是个纨绔啊》 这封信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祁垣回到牢房,坐在那发呆半天,手里暗暗捏着信纸一角,哭一会儿又笑一会儿。
自己死不了了!
老太傅会救自己,方大哥会救自己,徐瑨会救自己,那个人也会救自己!
哪怕他们都救不了,免死金牌还能挡一次!
只要自己能活着出去,以后还怕什么?!
钱也有了,有钱万事通,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祁垣终于有了一种归宿感。
他开始想家,想扬州,想昔日歌楼舞榭,柳湾桃坞。也想彭氏和云岚,想方大哥,想徐瑨,想他的银缎白马,通州夜游……
夜里那老头睡去时,祁垣又偷偷拿出那封信,翻来覆去地反复看,恨不得将每一个字刻入眼底。直到上面的内容都已烂记于心,他怕半夜被人摸去,这才才将纸浸入自己偷偷留下的米汤中揉烂销毁。
七月末,朝中终于下了圣旨。
元昭帝谕内阁:“……朕今宫中喜事临迩,又值乡试大考在即……今岁各省直姑□□罪囚,重者减轻,轻者径释,以示朕好生至德之意……”
忠远伯通敌谋反之案,因“案情犹疑”“证据不足”,押后再议。高崖被监候在牢,祁垣被放归家。
时隔数天,祁垣终于重见天日。
彭氏带人接他回府,母子俩痛哭一场,祁垣换了衣服,重审这一方天地,忽觉人生恍如大梦一场。他将原身的诗稿再次翻出,谨慎晾晒,又取了那块沉香木,小心翼翼地放在书箱之中。
大难已过,祁垣神思松弛,大睡两日。
又过几天,朝廷奏准各处乡试行令提调官转行主考官,命右春坊右谕德兼翰林侍读陈允恭,左春坊左中允监翰林编修王亥主顺天试。
三年一次的大考终于到来。
方成和托了徐瑨带话给祁垣,却是当日东池会上行酒令时,他替祁垣所接的鹿鸣宴诗的最后几句。
“身名虽待文章显,气质须从道义涵。海内如今人物眇,掀天事业要奇男。”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读者说最后的诗句看不懂,在这解释一下,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这首诗叫《建宁府鹿鸣宴诗》,是南宋名臣高斯得写的。
-第12章 方成和替祁垣解围的时候,用的前四句,这里的是后四句。
总体就是发一下“海内如今人物眇”——当下运筹帷幄的贤臣太少,没怎么有能人奇才的慨叹。再表达一下自己求贤若渴,希望朝廷能惟贤是用的期待。
方成和引用此诗,一是狂傲,认为自己是贤臣奇男。二是致敬名臣,想要做当世高斯得。
附上全诗。
建宁府鹿鸣宴诗
高斯得
鹤书夜下建溪南,拔尽乡英万口谈。
帝阙伫听胪唱九,宾筵试咏鹿鸣三。
身名虽待文章显,气质须从道义涵。
海内如今人物眇,掀天事业要奇男。
ps:其实看不懂也没关系,并不影响看文_(:3」∠)_
pps:高斯得的诗歌有“诗史”之称,因处置贾似道,被留梦炎所构。理宗称呼他为硬汉。
第53章
祁垣出了大狱之后,便堂而皇之的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去参加乡试了。
乡试连考三场,的确需要消耗大量体力,不少秀才体力不好的,考着考着便会熬死过去。贡院在考试结束之前不能开门,所以还为此专门设置了运尸的跷跷板,哪个死了,放在跷跷板上,这边一踹,尸体便会飞出墙外,那边有人收走。
忠远伯府离着贡院极近,祁垣提前十几天,便找人来将自己的小院修葺了一番,把正房改的阔大敞亮,又新建了耳房。
西耳房是给柔柔和虎伏他们住,祁垣如今有了钱,一应家具都是让她们自己去挑。房间改了雕花窗,青丝幔,窗下新植花草。东耳房则是两个小厮,里面除了家具还有玩具。
至于正房,更是装扮的精致舒服,在乡试的几天里,腾给了方成和住。
方成和本都租好了万佛寺的房舍,没想到如今竟住了伯府,整日的让祁垣这个弟弟照顾着。他略微有些过意不去,祁垣却道:“这有什么,你将来做了官还得罩着我呢!”
他那店铺已经修整好了,祁垣本以为自己这次出不来了,所以没什么存货,只先制了些香粉零散卖着,生意倒也不错。
不少顺天府的百姓知道他的神童之名,对他这次因入狱耽误考试十分惋惜。
又因他入狱一趟,全须全尾的出来,所以原先沸沸扬扬的祁卓叛国言论也不攻自破。
祁垣对这些都不怎么关心。他先是找人打听了一番。果然,那位狱中的老伯就是云霁之父。
当年云霁年幼,又生的唇红齿白,所以被没入了教坊司,后来又被苏州苏鸣玉收为徒弟。钱知县被从刑部大牢挪去都察院,便是云霁出名之后,从中使钱求人的结果。
这些年下来,蔡贤愈发得势,云霁多方使力,始终不能营救父亲,只能不停地往狱中送着银子,让他日子好过些。
然而少年声伎整日为达官贵人取笑作乐,虽有些薄名,却仍是奴身,遇到那仗势欺人的难免被欺辱一番。这种事情,便是寻常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云霁本是官宦之子,自幼也是习读诗书的?
现在他显然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的境遇,或是怕其父难过,或是想给父亲留着一线念想,以免钱知县看出狱无望,再绝了生志。
祁垣知道原委之后唏嘘不已,又为自己先前的轻视感到惭愧。然后朝中杭州知府、扬州知府之流不知道还有多少,这些奸臣污吏为祸一方,鱼肉百姓,可是每当官员考纪,吏部都会给优。
这个朝廷,吏部就是个坏的,刑部和太监勾结,也不好,兵部……徐瑨的二哥是兵部侍郎,自然是好人。但那兵部尚书诬陷忠远伯,又不是个好东西……所以算来算去,朝中众臣能有多少是好人?
祁垣越想越闷。只能盼着方大哥好好考,将来做个大官,最好是去吏部,把这些坏人都给罢官免职。
当然跟徐瑨说起的时候,他还不忘打探:“你怎么就和云霁那么熟?你经常听曲儿吗?”
方成和考试的这几天,他没事就来国公府看小马,跟小家伙增进下感情。徐瑨若是没有公务,便会陪着他,或是喂马或是牵着小马出去遛弯。
祁垣拷问此事的时候,俩人才将小马遛弯,正牵着散步。
京郊秋日云高天阔,淡淡的阳光洒下来,徐瑨把马栓到一旁,却只笑而不语。
祁垣原本只是随口问着玩,看他这样,反倒是严肃起来,拿小树枝轻轻敲了一下徐瑨,“问你话呢!”
徐瑨这才问:“那你跟婉君姑娘怎么那么熟?你们以前见过?”
祁垣:“……”自从那日自己边哭边读信之后,徐瑨便对婉君姑娘有了防备。
可是事关机密,祁垣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每次只能糊弄过去。徐瑨若是生气,他就想办法哄哄。
“还是不想说?”徐瑨淡淡地看他一眼,果然不高兴了。
他转身找了处干净的草地,自顾自地躺下,又对祁垣招手。
祁垣自知理亏,便跑过去躺他胳膊上,自觉在徐瑨嘴巴上亲了亲。
“唔,”徐瑨的脸色瞬间变好了许多,“我是听阮鸿说的。”
祁垣不信:“云霁明明跟你最熟,阮兄说有几次请他都请不动,你倒好,去通州游船,他都能从京城追过去。”
“大约是仰慕我的风姿吧。”徐瑨故意道,“你都想跟我夜半游船了,就不兴别人也想?”
祁垣被他绕了一下:“那谁想跟你游,你都肯吗?”
“不是。”徐瑨没再逗他,只低声笑了笑,“那天让他们去,是想哄你开心。”
“哦。”祁垣满意的哼了一声,想了想却又道:“那你以后别叫他们了。便是叫上,也别让他唱曲儿,我们可以一块玩别的。”
他说到这神色稍黯,低声道:“那钱知县是个好人,我在大牢的时候,他给我赶老鼠来着。”
徐瑨看他念念不忘赶老鼠的事情,又心疼又好笑,把人揽住,想了想安慰道:“如果哪天,这案子移到我们大理寺,我就想办法把他放了可好?”
“好。”祁垣点头。
“如果到不了大理寺,我们就耐心等等。太子如今在六部历练,礼部之后便是刑部。钱知县的案子是刑部办的,到时候云霁也会想办法见到太子。”
祁垣疑惑:“太子也听曲儿吗?”
徐瑨点了点头:“很喜欢。”
祁垣一愣。
徐瑨看他一派天真懵懂,目光明亮,犹豫了一下,隐晦道:“太子的二位伴读,你可还记得?”
祁垣点了点头,想起东池会上陆星河的那惊艳现身,惊讶地长大嘴巴,“他们俩还会唱曲儿?”
徐瑨摇了摇头。
“陆惟真生性耿直,每日只读经史。”徐瑨道,“但文池柔媚,善歌善舞,所以更受太子殿下喜爱。”
当然这份“喜爱”自然跟旁人的不同,文池平日里……跟个侍妾差不多了。今科乡试,太子两位伴读,便只有陆惟真自己参加。有人传言文池平日媚主,早已荒废课业,也有人说,太子欲将文池收为男侍,因此不欲他在朝为官。
不管怎样,当年三大神童才子,今年只有一位参加,的确在京中引起不小的议论。
徐瑨抬手,替祁垣拨开额前的一缕碎发,心中又暗暗懊悔起来。他本来想慢慢教祁垣了解一点情事,但是文池之事显然不合适,而他也从未讲祁垣当做男宠或侍妾来看。
谁知道祁垣压根儿就没多想,“咦”了一声,只啧道:“那文池好厉害!还好还好,太子只要肯听曲儿就好,云霁救父就有希望了!”
不过因为徐瑨的这番提醒,祁垣不由想到了扬州的那位。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对方说,于是琢磨着给扬州回信。
为了不那么丢人,祁垣还找徐瑨练了几天字,等他自己觉得能看些之后,一口气洋洋洒洒写了十多张。
先讲自己当日惊醒过来,看到眼前大换天地之后如何惊慌,如何跟彭氏大大闹,又讲回京之后怒骂老太婆,巧赢吕秀才,东池会历险,通州驿被捉……后来被赶鸭子上架去了国子监,提心吊胆抄考题,又被老太傅识破,惹得老头子大哭一场,给了赐字。
他知道对方既然得知了自己的字,多半是探听了不少消息回去,但他仍觉得自己亲口讲出来的才好,别人哪知道他的凶险。
及到后来,写到下狱之事时,祁垣反倒简单几笔,只写了那蔡郎中和大理寺的争论。
当然最后,重中之重,一是让对方打听下齐府现在进料的商贩,有无往京城来的。他打算在京中开香铺赚钱。却又苦于没有好的进料渠道。
二则是希望下次那边给捎点好吃的过来,他在这边有许多好友,大家并没有去过扬州,他想择日宴请一番,让众友领略扬州风情。
这封“信”写好之后,祁垣便自己跑去了晚烟楼。
婉君看到他的回信足足厚厚一沓,不禁被惊呆了。
祁垣知道自己字大话多,又不如对方文采好,很是不好意思,小脸通红。
晚烟楼的姐妹见他粉雕玉琢的样子,忍不住个个来逗弄他,不住地给他拿好吃的,又着人从外面买些小孩喝的甜酒。
婉君将回信收好,出来见祁垣已经被众姐妹喂成了一只小醉猫,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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