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脸上的笑顿时僵了。
    说着她噗通跪下,诚恳颔首,“舍妹年幼无知做错了事如今在礼部待选,然而舍妹不管哪方面都不附和本次选秀的条件,求皇上开恩,容许臣妇将妹妹带回家去。”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永安帝的双目已然冰冷一片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是做这买卖?”永安帝笑了笑,而后对秦王道,“今日多谢皇叔。”
    秦王知道这是让他们走人了,忙与秦王妃行了礼告退,临走时看徐容绣的目光颇为怜悯。
    秦王如何敢相信徐容绣会这样做,就是永安帝也被徐容绣的做法震个不轻。
    宋家食铺多赚钱他清楚,可徐容绣竟舍得用那些铺子来换妹妹的自由。
    可……
    对于钱他喜欢,美丽的姑娘他也喜欢。
    永安帝看着徐容绣眉宇间带着不悦,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在寻常人家已经是可以做祖父的年纪。可皇家不同,要开枝散叶,喜欢的姑娘也没有得不到的。
    更别说那些官宦之家若是有个被皇上看上的人该多高兴了。
    可宋家偏偏不,在他多年未动心,却动了凡心的时候,人家家人不乐意让孩子进宫。
    这让永安帝如何高兴。
    永安帝面色逐渐阴沉,看着徐容绣卑微的伏在地上也没让她起来,“宋太太是瞧不上朕?”
    当然瞧不上了。
    但这话徐容绣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却道,“臣妇不敢。”
    “只是舍妹年幼无知,天真烂漫,被臣妇教养的不知天高地厚,是以并不适合皇宫的生活。”徐容绣解释道,“圣上天资卓绝,英俊睿智,舍妹愚钝配不上圣上。”
    见她好话说了一箩筐,永安帝却半分喜悦都没有,“既然朕如此优秀,为何宋太太不能同意。况且蓝姑娘自己愿意进宫陪伴朕,宋太太强行将她带回岂不是伤了蓝姑娘的心,也让宋太太与妹妹产生矛盾。”
    徐容绣心里将永安帝骂个半死,为啥不让容菲进宫你心里没点数吗,也不瞧瞧你多大年纪了,还光想着啃嫩肉,也不怕闪着舌头。
    “皇上说的是,然而臣妇却相信,宋家的铺子比容菲更加迷人更加有魅力,也更加配得上陛下。”徐容绣睁眼说瞎话,“舍妹涉世未深,思想浅薄,并不是能安于呆在后宅或者后宫的地方,若真入宫,恐怕用不了多久就……”
    徐容绣叹了口气道,“美人虽美天下多的事,即便舍妹入宫用不了几载依然会红颜老去。可宋家的铺子如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光芒万丈,正是发展的时候,今年可能只给圣上分红两万两,那么占了大头的我们呢?若是这些利润全是圣上的呢?一年有多少,十年有多少,永远不会有美人迟暮的担忧。”
    她说完,深深的拜了下去,“臣妇愚钝,请圣上三思。”
    徐容绣说完这话好半天没听见永安帝的动静,是以她伏在地上除了感触地板的凉意动都不敢动一下。大殿内异常的安静,永安帝本来站在下头,这会似乎坐回到龙椅上。
    奏折哗啦一声似乎被翻开,徐容绣静静等待永安帝的回答。
    怎么回答?
    永安帝现在气的要命,天知道他得知蓝容菲走了秦王的路子报名参与选秀的时候他心里有多高兴,所以他如何肯轻易放弃这机会。
    固然他与蓝容菲只有一面之缘,可仅仅一面之缘便让他对那个小姑娘上了心。
    中宫皇后是还有三妃是他登基前他母后给选定做主娶进门的,后来的一些女人也无不是为了平衡前朝的势力接进宫的。但是论喜欢,论动心。
    他非常羞耻的承认人到中年的他头一次对个小他那么多的小姑娘动心。
    不关乎宋子遇才能,无关乎徐容绣有赚钱的本事,只是在看见的那一眼便觉得心动了。在秦王与他说的时候,他以为蓝容菲也是喜欢他的,所以他甚至想着慢慢的,到时候给她贵妃的名头。哪怕娘家地位不显也要给她最尊荣的地位,起码一人之下。
    然而宋家夫妻是不同意的,尤其是将蓝容菲养大成人的徐容绣不同意蓝容菲入宫。
    这让永安帝如何不恼怒。
    永安帝看着眼前的折子,恰好是宋子遇从陕西递上来的,宋子遇的确有才能,徐容绣也的确有本事。就是刚中状元的蓝容恩也非池中之物。
    可这些能成为阻拦他与小姑娘的障碍吗?
    永安帝心中的火气逐渐加大,宋家!竟然要用宋家的铺子来换蓝容菲的一世自由,这是将皇宫当成了牢笼了。
    砰的一声!茶杯被永安帝摔在地上。
    徐容绣跪在那里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头上也沾染上带着温热的茶叶沫子。
    徐容绣一定不敢动,更不敢伸手去收拾,她静静的伏在地上,等待永安帝的一个回答。
    “呵呵。”永安帝突然笑了笑,“宋太太仍旧坚持用宋家所有的铺子换容菲的一世自由?”
    徐容绣即便伏着身子脊背也是挺直的,“回皇上的话,是。”
    永安帝从龙椅上站起来缓步到了徐容绣跟前,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抬起头来。”
    依言,徐容绣缓缓抬起头来,双目凝视着永安帝,将心中的一丝恐惧压下。
    “你来宫里说这话,宋大人知道吗?”永安帝看着她道,“宋夫人知道吗?”
    徐容绣抿唇,“夫君远在陕西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效力,尚不知家中之事,至于婆母,她自然知晓,亦支持臣妇的决定。”
    永安帝闻言笑了笑,“是吗。那你这是在提醒朕,你的夫君在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结果朕还在家里逼迫他的妻子?”
    那当然了。徐容绣心底翻个白眼,却依然道,“臣妇不敢。”
    “不敢的话你就不说这话了。”永安帝看着徐容绣心中感慨,这徐氏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生为男儿,恐怕比宋子遇还要厉害百倍。
    想了想那小姑娘,永安帝心中实在不舍,可若轻易放弃又实在难以接受。他本是大周的皇帝,天底下他想要哪个女人不行,偏偏这一家子竟将皇宫当成了洪水猛兽一般不肯答应蓝容菲入宫。
    “宋太太关心妹妹,也该尊重妹妹的选择才是。”永安帝道,“宋太太待下人对家人一向尊重对方的意愿,怎的到了妹妹身上就不肯遵从了她的意愿呢。”
    徐容绣直直的看着永安帝道,“都说长嫂如母,臣妇的妹妹自幼没有母亲,是臣妇一手带大又带着她进了宋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事本就该臣妇做主。”
    她顿了顿,“但臣妇并不答应她入宫,请圣上体谅。”
    永安帝的脸臭的不行,心里也气的咬牙切齿,他看着徐容绣道,“若是朕说,人和铺子,朕都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徐容绣:好大的胃口,不怕噎死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永安帝的话说的轻巧,说完后站在高处低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徐容绣, 眼中没有一丝的温度。
    听了这话, 徐容绣顿时愣住。接着便是汹涌而来的失望和绝望。
    人和铺子都要?
    呵呵!
    徐容绣嘲讽一笑, 继而敛眉道,“圣上九五之尊,五湖四海,天下之大,哪里又不是圣上的地方什么又不是圣上能够得到的。但凡圣上要求, 臣妇自然不敢不应,只能跪着接旨了。”
    明明是跪在那里, 然而脊背却挺的笔直,永安帝看着徐容绣, 神色难辨, “你是再说朕仗着皇上至尊欺辱你家?”
    本来就是!
    徐容绣深深叩拜, “臣妇不敢。”
    “你不敢?”永安帝声音尚且带着一丝的恼怒,“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朕钱要, 人更要!”永安帝伸手指着徐容绣骂道, “你敢用铺子来跟朕换,就该明白,这天底下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
    徐容绣心底一片绝望, “皇上说的是, 臣妇的错。”
    永安帝道, “既然你愿意拿宋家的铺子那就拿吧。”
    徐容绣抿唇, “是。”她抬头看向永安帝, 眼神中从未有过的认真,“还请圣上善待宋家食铺的伙计。账册和地契已在偏殿,若无他事臣妇告退。”
    等了半晌并未听见永安帝的应答,徐容绣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便起身垂头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外头的阳光正好,明明是温暖的春日,明明阳光就洒在身上,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千算万算,竟没算到永安帝会这般不讲道理,千算万算,她竟看错了永安帝。
    “宋太太,这边请。”大殿内的动静孙公公自然听见了,他对徐容绣夫妻的印象不错,如今瞧着她的模样心中也是唏嘘不已,“秦王妃还在偏殿等您一同回去。”
    徐容绣木然道,“多谢孙公公。”
    两人往偏殿而去,路上孙公公忍不住劝道,“宋太太,圣上看中蓝小姐,蓝小姐显然对圣上也有意,您何必做这恶人,圣上铁了心的要蓝小姐,您这般拦着,即便拿座金山银山来,圣上也不会动容。咱家跟着圣上多年,对他的脾性知晓一二,帝王的尊严又岂是旁人能够挑战的。”
    “宋太太?”孙公公见徐容绣站住,不由奇怪提醒。
    徐容绣看着他讽刺一笑,“是吗,你可知宋子遇官拜几品?你可知蓝容恩官拜几品?”
    孙公公一怔。
    徐容绣开口道,“宋子遇不过从五品官员,可惜并非容菲的亲兄长。蓝容恩是她亲兄长可惜只是从六品的官员。以容菲的身世进宫的资格都是秦王托人进去的,真的进了宫能封什么?才人恐怕都够不上。旁人不知皇宫什么样,妾身不信孙公公不知道。容菲天真自以为学了一点手段就能混皇宫了?可笑至极。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是有身世有背景的?如此进去,她又能活几载?不做恶人?呵!”
    她看了眼养心殿,心里满是苦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闭着眼跳火坑,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敲锣打鼓开开心心的送进去不成?”
    “宋太太,请慎言!”孙公公提醒道。
    徐容绣点头,自嘲道,“是了该慎言,这里不是能随便说的地方呢。”
    说完她快步往偏殿去了,进去的时候微红的眼眶已经恢复正常,脸色也如进宫时那般模样。
    秦王妃瞧见她进来将茶杯放下,笑道,“既然说完了,这边随我出宫吧。”
    徐容绣微微福身,“多谢王妃。”
    秦王妃摇摇头,两人跟在小太监身后出去,秦王妃也没问徐容绣跟永安帝说的怎么样,一路沉默的将她送回了宋家。
    田氏和蓝容恩早就焦急的等待,打徐容绣坐了马车走,两人便心神不宁,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这会瞧见□□的马车来了,赶紧迎了出来。
    “今日多谢王妃。”徐容绣下了马车真诚道谢,“特日用得着容绣的地方王妃请不要客气。”
    秦王妃笑,“好。”
    待秦王妃走后,田氏急忙问道,“如何?”
    徐容绣张了张嘴道,“娘,进去再说。”
    几人往屋里而去,而后徐容绣对海棠道,“你去外头守着,谁都不许靠近。”
    一听这话田氏和蓝容恩更加紧张。
    待屋里只剩他们三人,徐容绣道,“娘,我错了。我错估了人心了。”
    “啥?”田氏心里咯噔一下,脸都白了一分。
    蓝容恩面色也有些白,但好歹是授了官的人了这会儿还能沉得住气,“姐姐,事情不顺利?”
    徐容绣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圣上说,铺子和人他都要。”
    在宫里听永安帝说的时候她便觉得绝望,这会儿说出来仍旧是绝望。她不曾想过永安帝会不同意,因为她觉得永安帝是那种爱美人但更爱江山的人。
    可显然徐容绣错了,她错估了一个帝王的心思。就像永安帝说的,这江山都是他的,拿着他的东西跟他讲条件简直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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