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作品:《穿成暴君的糟糠妻》 车队行得距离河西几百里的时候,过年了。
大雪封山,山路难行,又要避人耳目。那些开路的兵丁找了山中一个庄子,摸清周遭情况后,干脆一阵全杀了。之后清理干净,心安理得地住下来过年,静候开年开路。
温佳禾着实受不了这般事,冲高复面前去,想骂人,却有刀架在颈项上。
高复推开刀锋,赞赏地看她,“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姑娘,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燕王,你将天下搅得大乱,也治不了命。”她坚定道,“这世上,没人能奈何你脑中的瘤物。”
高复点头,挥手让人将她绑下去,关柴房里。
王允去求情,只说她年轻不懂事。
高复却问,“先生也觉得我无药可治?”
“若得王爷说的那般几百上千年的发展,或者有办法。”
他道,“先生可知世间有一样奇谈,有天外天人,能跨越时间和空间而来?他们带着远远超越这时代的技术和知识,能做到非常人能做的事。譬如,当年被我烧杀的阮之。”
王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点头道,“我少时跟着先生读书,也确见过这般奇书。上面一半是图,一半是字,字里面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图却很是荒诞不经。我只当是某种方术,先生却道,乃是神仙居所。”
“先生不信?”
“信或不信并不重要,只心中有许多疑问。若得机会遇着这般人,倒想好好聊聊。”
“聊甚?”
“为何而来。”王允叹口气,指着天地,“这世界,究竟如何模样。人——”
“若我说,当真有呢?”高复凑近了问。
王允定定地看着他,“必是王爷这般不同寻常之人。”
王允走出高复的居所,已是满身大汗。他强行镇定,待穿过廊道,抵达柴房门口,方才整了整衣衫。冷静半晌,他摸出燕王给的令牌,“王爷说了,将温小姐放出来。”
温佳禾出得柴房,谢过王允,内疚道,“先生,我以后再不冲动了。”
他叹口气,拍拍她肩膀,甚也没说。
然高复仿佛找到乐趣一般,时不时便将温佳禾叫过去,说些荒诞不经的话。她不理,他不停;她若显出愤懑的表情,他才满意地点头。王允私下劝了几次,“王爷何必跟一小丫头过不去?她甚也不懂——”
高复却乐呵呵地摇头,“你才不懂咧。她这般性子的小姑娘,当真有意思得很。我多少年没遇过这般能对着干的,颇为怀念。要知这九州,能站直了跟我说话的姑娘,当真没几个了。”
可在家乡的时候,却遍地都是。
这般乐趣,过了年后却嘎然而止。
某日师徒二人要去高复处请见,被告知王爷要安歇,不必再来。温佳禾没觉得有甚,王先生却皱了眉头,“佳禾,事情恐怕有变了。”
温佳禾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却见原本暂住在周围的兵士开始汇聚,分了几路,向不同的方向出发。她想出去探问情况,却被拦在庄中不许外出。等得三日,高复那边才来了人请,然高复早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口信。
“王爷去见一位故人,还请王先生和温小姐按原计划上路。入得河西后,自有人接待,无须担忧。”
温佳禾惶恐着,被送上了宽大的马车,一路奔着西边去。这次仅剩的兵士只得百余,虽也未打王旗,但却大张旗鼓起来,生怕人不知有甚人从东边来了。
王允点头,“燕王潜了下去,要找他,当真是难了。只希望李恒别犯蠢,不然就要糟糕了——”
与此同时,燕王却改换了河西农人的装束,同几个侍卫装成父子的模样。
他们轻装简行,驴车行在官道上,往河西郡城而去。
李昊虽言顾皎乃是妖女,又写信来说许慎能使开胸之术。然这两人到底是不是同乡人,且看一眼,便知了。
第154章 玩笑
一辆驴车, 悠悠然穿越重重山脉,过一片浓绿, 抵达砖石路面。
驾车人拉停埋头行路的驴子,冲后面的人道,“老爹,可得歇歇?”
车上衣衫破旧的高复坐直了,活动手脚, 跳下车来。他长叹一声,“当真颠簸得浑身痛, 这个啊, 行路难。”
“从这处开始,直到郡城都是砖石路, 平坦得很。”驾车人安慰, “在这处歇歇,换些食水。”
高复左右看,此是路口, 贯通南北之外,东西还有岔道。道边许多摆摊的小商贩,在砖石搭建的小平台上摆放了诸多草鞋、洗净的红薯、馕饼等物。来往的客商自备小凳子,坐在平台旁边的空地上, 或者换鞋,或者喝水, 或者换了红薯和馕饼之物填肚皮。
有小贩吆喝, “从这处上正经官道了哈, 脚上带泥水脏污了路面的,要罚钱。那不合算,不如买草鞋,只得两文就够——”
高复只觉有趣,“怎地人走路,穿甚鞋子也要管?”
那小贩见他虽衣衫褴褛,但多有养尊处优之态,身边又有几个儿子伺候,只当他是逃难来的小地主或贵家人,“这位老爷打外地来的吧?咱们河西的新规矩,通不知呢?”
“不知。”高复摇头,让从人上了小木凳,又去买了些食水和馕饼,慢吞吞地掰着吃,“还请赐教。”
小贩得了实惠,便不吝口水,当真讲述起来,“头年郡守和夫人来咱们河西,也是说路不好走。再兼建了农庄,往东边和南边送军粮——”他捡起一个红薯在手里掂,“红薯,一晌地能产好几千斤的神物,知道伐?出农庄的路太烂,夫人就说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与其等运粮的时候修路难,不如先将路修起来。便在山里起了烧砖的窑子,把农庄出来到官道,官道至郡城的路都给铺上了。修得比咱们庄上地主家都要好,可是花了大价钱。”
“所以就限制你们?”
“稍微一点点。”小贩放下红薯,“主要是来往的客商,车里的货超过一定重量会要求买□□。那些钱,用来还修路的欠账,顺便日常修修补补。咱们一般过往的人,就只要求干净。我觉得吧,既然都走了这般好路,将脚底下弄干净些,也不费事。老太爷,你说是不?”
高复笑呵呵,“不买你草鞋也成?”
“成!”小贩爽快地挥手,“自家去水边将鞋子洗干净也成。”
高复当真把鞋子脱下来,让从人去洗鞋。他吃着红薯脆嫩鲜甜,胃口大开,道,“可能帮我烤个热热的?”
小贩冲他举大拇指,“老爷当真会吃。这红薯生吃一般,可烤熟了热乎又香甜,简直美得很。”
高复点头,“这路,当真是郡守夫人让修的?据说城中许多能人大儒,工匠也数不清,前番还造出震天响的炮车来?”
“当真!你看周围这些人,多少是南北客商,多少是来咱们郡城找活路的?夫人不拘修路,还建农庄,做工坊,日日庄子上运出来的都是银子。之前打仗,郡城周围许多流民,有小半都在庄上找着活儿了。日日三餐,月月按时发钱,咱们村许多寡妇和大姑娘都想往那边嫁。啥也不图,就一个,能吃得饱饭。至于老爷你说那些大儒啊,咱们小老百姓,也不懂。不过新奇的事情确实好几桩呢,你说的炮车算一个,还有个神医,能活开人胸的——”
小贩说得口沫横飞,直将八卦说成了演义故事,许慎直接成了天上星宿投胎的神人。
高复听得仔细,末了还是问一声,“这路——”
“路就是夫人要修的了。听说她在龙口的时候,把自家庄上的泥路全做了甚三合土的。马车跑在上面,平整得很。水淹不着,火烧不着,想想就美得很。老爷问这般仔细,可是要搬郡城里做生意?”
“确有打算。”
小贩立刻挺直了胸脯,大声道,“城中有个中央大道,郡守府便在那处。以前就黄土墙的房子,现全改了青砖广厦。听说李家和马家买断了两三条街的老房子,要推到了重建。老爷要有心,可去那处看看,当真是美得很。”
旁边便有过路人取笑小贩,美的是那些有钱的士人,和你有甚关系?你兴奋啥?
那小贩便强嘴,“咱们郡城搞得好了,咱们也能跟着享福不是?譬如这路,咱们还不是免费走了?老爷,我说得对不”
高复缓缓点头,对,当然是对的。
休整完毕,重新上路。
从人将车头调至去郡城的方向,高复却突然道,“小哥,那农庄,怎么去?”
小贩往后面指了一下,“这条砖石路向前走,走到尽头便是了。”
高复便道,“走,咱们也去瞧瞧新鲜。”
从人似有为难,但还是从了。离开路口许久后,才问,“老爹,可是有甚不对?”
高复只笑了笑,没言语。自然是有不对,只这不对,当真只有异乡人才能觉出来。不管许慎先生被传得如何神乎其神,他的厉害也只这处人才觉得出的厉害。可那郡守夫人,李昊信中的妖女,才当真是妖女。
有哪个本地人,不先满足吃喝,却跑来修路?
可见,李昊给他写信的事已被人知了,且也知他要找异乡人,才急匆匆推了许慎出来做挡箭牌。只怕这前前后后几个月跟他玩耍,都不过是绕了一大圈罢了。当然,也有惊喜,便是确定了郡守夫人顾皎当真是异乡人,也不枉他天远地远跑一趟。
他轻声哼着小曲,“听起来,那郡守夫人相当受人爱戴。且去看看农庄,便知她的真本事。”
春光明媚,李恒的心情却不怎么明媚。
白电失了伴,似乎也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地在踏步。
李昊指着远处的一挂白线,“那飞瀑之下便是我家庄子,马太爷来过几次,次次都说人间仙境不想走。”
魏先生眯眼看了会子,“果然灵秀得很,在大山大水的河口,实属难得。”
“我那故友,爱的便是这处山水。”李昊叹息,“也曾和他走过许多地方,有这好景色的,山路难行;行路方便的,却没这好景。郡守大人若住着喜欢,可——”
李恒扬起马鞭抽在白电屁股上,一溜烟出去好远的距离。
魏先生眉抽了抽,真他娘找事,居然这时候犯脾气。他只得赔笑,“夫人久病未愈,郡守实在担心得很。”
“其实这处景好,也是休养的好地方。”李昊也很配合地给自己挽尊。
李恒听着后面隐约的声音,心情更加烦闷。因他冷着脸,从人和侍卫也不敢来搭话,前后逐渐无人。走得半个时辰,队伍停下来休息。他翻身下马,独上一块山石,坐着吹凉风。
有个小丫头畏畏缩缩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大提盒。
他只看了一眼,偏头。
丫头抖抖索索地将提盒捧来,“郡守大人若是饿了,可略吃些。这是我家小姐——”
李恒抬头,却见不远处的马车轻纱晃动,隐约可见李端依在窗边。她手执云扇挡住下半张脸,两眼灼灼地看着他。见他望过来,居然拿下扇面,露出一个微笑。
高傲的士家女,冲他笑?
他低头,丫头打开的提盒里各种精致的点心和吃食。丫头以为他有兴趣,立刻介绍起来。哪样是山中珍奇,哪样又是南方来的贵物,连海货也是有的。他没听完,只一个字,“滚。”
丫头满眼含泪,立刻走了。
许慎却不客气,过来翻着提盒,直接用手抓着吃。他冲李恒笑,再去看那马车,只见轻纱晃动,哪儿还有李家小姐的模样。他轻笑一声,“郡守大人当真好运道,又被小姐看上了?我猜,你只要点头将顾皎送回龙口顾家去,李家立马敲锣打鼓送上钱财土地来做一门好亲。咱们也不用费心费力想如何搞定——”
李恒嫌他烦,起身要走。
不想魏先生又来,见有好吃的,也很不客气地吃起来。
许慎便和他八卦起来,“咱们郡守英俊少年,李家小姐才财貌三全,其实相配得很。”
“你也这般觉得?”魏先生笑呵呵,“李家倒有这意思,好几次来探口风。”
“我竟不知,郡守屋中事也是你们能讨论的了。”李恒略有些讥讽。
“一方主家——”魏先生不以为意,开玩笑一般道,“哪里还有屋中事和屋外事?全都是一回事。延之若肯再委屈一次,咱们也能省力许多。那李家小姐对你情根深种得很啊。”
许慎一半儿精力在吃,视线却不断在两人间游移。
李恒挥手,“先生怕是忘了高复如何得势的。今日走的捷径,来日都要加倍偿还。这样的事,我不做。”
许慎撕着鸡腿上的肉,道,“先皇被诸多士家拱上皇位,后被这从龙之功束缚,不敢对士家下狠手。眼见税赋一年年少,朝廷支撑不下去,这才将燕王迎进来。他打的是驱狼逐虎的主意,不想却是引狼入室。可见,咱们郡守大人实在不屑联姻这般的手段,先生就别打那样的如意算盘了。”
“是吧,郡守?”许慎笑嘻嘻地问。
李恒起身,整理衣甲,不紧不慢道,“皎皎若知先生有此打算,不知该如何了。”
魏先生头痛死了,忙求饶道,“那丫头不依不饶,嘴甜心黑得很。她若知道,必给我找许多不自在。咱们几个一处说笑而已,郡守千万别给我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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