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作品:《慕郎归

    今日庄氏受到惩罚,也算是了却了长歌心中一件大事,她头一沾枕就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一觉睡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没起床吃。
    沉沉睡了一觉,长歌精神头好了些,但头还是有些晕眩。
    她正准备再去牢房里看望妹妹,顺便将庄氏被关疯人院的事告诉她,让妹妹也高兴高兴,宫里的磊公公却上门来了。
    自从青鸾出事后,长歌很怕见到宫里的人,所以一听说磊公公来了,心咯噔沉了一下。
    所幸,此次磊公公前来,不是说青鸾的事,却是让她带他去见初心,因为魏帝决定,在小年宴之前接初心入宫。而赐给她居住的永昌宫也在今日全部整顿好了,魏帝的意思是今日就接初心入宫,在明日的小年宴上正式露面与大家见面。
    磊公公对长歌道:“皇上也知道时间仓促,但之前听太子爷说,公主她不喜欢大排场,所以皇上就没有亲自出宫接公主,让奴才备了辇驾来接公主入宫。”
    初心之前确实同长歌说过,入宫之事越简单越好,排场越大她越是反感。
    长歌明白初心的心思,她因着之前身份的敏感,还有她母亲的特殊身份,不想弄得天下皆知,免得引得天下人都对她的身份好奇打探。所以越简单越好。
    魏帝本是不舍的,但他同样也要考虑初心的特殊身份,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简化的好。
    长歌想到之前答应初心的话,要陪着她一起进宫,所以特意换了一身隆重些的衣裙,这才领着磊公公往北善堂去了。
    磊公公见到初心居身在善堂里,很是吃惊。等得知善堂的孩子都是她在照料时,忍不住流露出了钦佩的神情来,对初心恭敬道:“公主宅心仁厚,虽然没有养在皇上身边,却有着皇家公主的风范,实在让人钦佩。”
    初心了无牵挂,惟一担心的只有舅舅和北善堂,所幸还有一个无禁帮着她照顾舅舅和善堂里的事,而陌无痕的病在沈致的照料下也日益好了起来,所以初心就在长歌的陪伴下入宫去了……
    陡然换成另一个身份进宫生活,纵使是初心这样艺高胆大的人,都心有戚戚,一路上一直紧张的攥着长歌的手,手心里直冒汗。
    长歌知道她心里紧张,就不停的同她说话,缓解她的压力。
    初心黯然道:“姑娘,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我的决定是对的吗?阿娘她会不会愿意看到我进宫去?”
    长歌拉着她的手感叹道:“不论怎么说,你是皇家血脉,总归要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而你阿娘也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孤单的在外面漂泊,为娘的,都是希望孩子过得好,所以看到如今皇上愿意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对你好,你阿娘会很欣慰的……”
    听了长歌的话,初心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却还是无措的拉着她的手,惶然道:“姑娘,我知道你如今也是多事之秋,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宫里多陪我一日……陪我过了明日的小年宴再离宫可好?”
    初心从小在江湖乡野间长大,性子大大咧咧的,一时间让她融入到后宫的生活里确实很难。
    何况明日的小年宴,所有的皇子公主,还有太后后妃们都会到场,甚至还有得宠的外臣。到时大家齐聚一堂,都是来看她这个突然出现的民间公主的。
    而宫里的规矩多,宫宴更是繁琐,初心一时间如何应付得来?!
    长歌知道初心的难处,也心痛她的惶然无措,不由笑道:“你放心,我之前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的。这两日我就陪你在宫里四处拜见各宫的人,熟悉宫里的人和事。明日的小年宴也陪你一同前往——我会好好守着你的。”
    有了她这句话,初心心里彻底一松,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起手边精致的果盆,拿起一块芙蓉糕放到长歌手里,自己也吃起糕点来,满意笑道:“嗯,别的不说,这宫里的点心确实比外面的强,又香又糯,还不甜腻……”
    初心转眼就被糕点吸引住,长歌看着她纯真的样子,既羡慕她,又有些担心她。
    所幸初心有一身不凡的武艺,不然长歌真的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宫里……
    转眼皇宫到了,辇驾到了宫门也没有停,一直往着后宫而去,路边的羽林卫,还有路过的宫人都下跪朝拜。
    被宫里庄严的氛围感染,初心不觉又紧张起来,没有心思再吃糕点,擦了手上的糕屑,端正着身子坐着,握着长歌的手却更紧了。
    辇驾直接停在了永昌宫门前,魏帝领着一众后妃亲迎在了永昌宫门前。
    站在魏帝身侧的叶贵妃,看到陪着初心一起下辇驾的长歌,脸色瞬间一黑——她怎么同新公主在一起?
    原来,关于初心的真正身份,甚至是她之前刺杀魏帝的事,还有与长歌之间的关系,除了魏帝与太后,这后宫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魏镜渊虽然知道之前进宫行刺的刺客,就是陪长歌夜闯皇陵的神秘高手,却并不知道这个神秘高手就是长歌身边的小丫鬟,所以对初心的身份也不知情。
    而苍梧虽然知道初心是无心的女儿,却不知道她是魏帝的女儿,所以连着晋王他们都不知道初心的真正身世……
    再加之皇上只对外宣布,初心是他流落民间的女儿,如今寻回,带回宫里抚养,赐封为端阳公主。关于其他的消息,魏帝三缄其口、一概不提,其他人也自是不敢问了。
    如此,叶贵妃看着与新公主在一起的长歌,不禁黑了脸,眸子里更是升起了疑云。
    她心里咬牙切齿的暗忖,眼下皇上对这个流落民间的女儿疼爱有加,将后宫数一数二的永昌宫都赐给了她。而方才她去永昌宫里随意瞄了一下,却惊诧魏帝竟是将他私库里无数珍宝名品都搬到永昌宫来了,就连魏帝最喜欢的前朝大家所著的名画《千里秋波图》都悬挂在了永昌宫的正殿里;还有无数珍宝,竟是连她都没见过的。如此,足以看出皇上对这位民间公主的宠爱……
    叶贵妃愤恨的想,好不容易借助她妹妹青鸾的事将长歌打落,如今她又与这位得宠的亲公主拉扯来,若是这端阳公主再替她去皇上面前求情说好话,只怕皇上十之八九会给端阳公主情面,宽宥这对狐狸精姐妹的……
    叶贵妃越想越气,可当着皇上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得装作亲热的上前与初心相见。
    初心早就知道当年是叶贵妃瞒着魏千珩给长歌下的毒,不由想到长歌被余毒折磨的那些痛苦日子,还有小公子也被连累,险些活不下来。甚至连公子也是因为此事去北地寻药受了伤。
    顿时,初心就来了火气,当场就冷冷瞪着她。
    若不是顾忌长歌,她恨不能当场狠揍这个毒妇一顿。
    叶贵妃被初心这一瞪吓了一跳,她明显感觉到了初心的敌意,认定是长歌挑唆的,心里越发的恨起长歌来。
    如此,在魏帝亲领着初心进殿去时,叶贵妃故意落后一步走到长歌身边,冷冷笑道:“你费尽心机将箐儿拉下马,想当上太子妃,却没想到是给她人做了嫁衣——你可知道,此时此刻,你那痴情不二的太子殿下,正在太后的慈宁宫与五位贵女相看呢。”
    长歌脸一白,脚下步子也有些乱了。
    叶贵妃得意一笑,又道:“你一向聪慧,又最懂太子的心意。所以你觉得,最后太子会相中谁来做这个太子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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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花无百日红
    那怕长歌知道魏千珩去相看太子妃是受魏帝圣旨所胁,但一想到他此刻做的事,长歌心里还是抑止不住的难过,酸涩难受得很。
    见她脸色大变,脚下步子也乱了,叶贵妃知道自己的话得逞了,不由笑得越发的欢畅,不紧不慢道:“花无百日红,这话可是一点不假——哪怕是这世上最耀眼的花朵,都不会一红到底,何况是人呢?”
    “而你……”
    她侧首凉凉的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长歌,眸尾闪过凌厉的亮光,低笑道:“你也算是不错了,被休出门还能再为他生儿育女,还能再回到燕王府,已是莫大的福气。可人的福气也有用到尽的时候,你的福气只怕已竭尽到头,你也应该知足死心了。”
    叶贵妃越说长歌心越冷,却也越发的冷静下来,不由抬眸看向叶贵妃,笑道:“冒昧问一句,贵妃的福气是何时用尽的?”
    “你……”
    长歌不急不徐的一句话,却是将叶贵妃问怔住了,她明白长歌话里的意思,顿时怒火不可遏制的腾起!
    见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叶贵妃还以为她蔫败下去了,却没想到她竟还敢反讽她!
    心里对长歌的恨意,让叶贵妃几近失控,差点就要抬手教训她了。
    恰在此时,走在前面的初心却回头看过来,见到叶贵妃怒视着长歌,不由停下步子对叶贵妃道:“娘娘从进永昌宫的大门起就一副气怒不满的形容,可是对我有什么成见?还是不想看到我回宫来?”
    说完,初心不等叶贵妃回过神来,已是对魏帝一脸冷然道:“我就说我回来不会受人待见的……皇上还是让我回民间去罢!”
    眼见初心进宫,魏帝高兴不已,正想着用永昌宫里的珍稀玩物逗她开心,好拉近父女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她堪堪跨进宫门就要走,顿时就慌了,回头冲不知所谓的叶贵妃叱道:“贵妃若是不想在此呆着,就自行回去得了。今日是端阳头次回宫,你摆个冷脸给谁看?!”
    当着众后妃的面被魏帝斥责,叶贵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怔在了当场,竟是无法下台。
    她若是真的走了,从此就彻底得罪了这位新公主了。
    可若是她继续留下,却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这位端阳公主明显的不喜欢她,再加之魏帝又当众斥责,她还有何脸面留下?
    袖中拳头不由捏紧,叶贵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解禁复宠,绝不能因为今日之事再惹怒魏帝,所以不顾周围人嘲讽的眼光,几步上前拉过初心的手涎笑道:“好孩子你误会了,我见着你真是喜欢都喜欢不来,怎么会嫌弃你?!你瞧,这是叶娘娘送与你的见面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粟姑姑伺机将手里捧着的紫檀镶红宝石箱子递上去,叶贵妃亲自打开捧送到初心面前,几近巴结道:“你瞧,这是我亲手所制的胭脂水粉,抹在脸上好看又精神……还有这螺子黛,画柳叶眉最是好看……”
    叶贵妃自从复宠以来,步步小心,一心想讨得魏帝欢心,好将十四皇子从乾清宫接回去。
    如此,在得知魏帝要接回流落民间的公主后,叶贵妃卯足了劲要与新公主把好关系,好讨得魏帝的欢心。
    此次新公主回宫,各个后妃都准备了见面礼,叶贵妃精挑细选了许久,才想到要送初心一套女子闺房的胭脂水粉。
    她暗忖,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这新进宫的公主,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喜欢打扮的时候,如此,送她这些,却比那些金银首饰更有新意,也显得她与新公主关系更亲近,还能在魏帝面前博一个持简朴素的好名声。
    可她哪里想到,这位新公主却是与长歌相依为命,情同姐妹的丫鬟,且嫉恶如仇又知道她的恶行,又岂会受她的蒙骗?
    只见初心冷冷的看着叶贵妃手里的东西,冷然道:“贵妃娘娘有心了,为我准备这些好东西增添门面。免得我面容粗陋,又没见过世面,没的丢了皇家的颜面——贵妃娘娘真是用心良苦。”
    闻言,叶贵妃一滞,魏帝更是黑下脸来,一记眼风朝叶贵妃扫过,不悦道:“端阳从小在民间吃苦长大,简朴单纯,你送她这些东西,是在嘲讽她不懂打扮吗?还不滚下去!”
    叶贵妃哪里是这个意思啊?她绞尽脑汁想着送这些女子闺阁里的东西讨初心开心,却没想到连连碰壁,还被魏帝连叱责,如此,任是她脸皮再厚,却再也呆不下去了,只是咬牙打落牙齿和血吞,带着礼盒灰溜溜的退下去了。
    她一走,初心就笑了,对宫殿里的一切都满意,其他妃嫔送与她的见面礼也一一开心收下,看得魏帝心里一松,欣慰不已,也越发认定是叶贵妃处事不慎,惹得初心伤心了,对她也就越发不满起来……
    魏帝确实是舍不得初心,知道她初入后宫,不认识后宫众人,所以特意将后宫妃嫔都叫集过来,今日就当着他的面一一见过礼,一为免得有人背着自己给初心脸色看,还省得她们背着自己对女儿盘三问四,更是省去了初心再一一登门拜见的麻烦。
    在与后妃的见面过程中,魏帝全程都陪在初心身边,那些后妃见他在,又见了方才皇上为了她训斥叶贵妃,一个个都老实得很,没有一个敢小瞧了这位从民间来的公主,反而十分的畏惧她。
    见魏帝如此护着初心,长歌安心了许多,却不由又想起此刻在慈宁宫的魏千珩来。
    她知道叶贵妃没有骗她,不然为何魏帝让初心与众妃见面,却没有领着她去慈宁宫见太后。
    按理,初心进宫,最先应该拜见的人是太后才是。而此刻没去,只因慈宁宫里不得空,太后在忙着给魏千珩选太子妃。
    思及此,长歌心里不免苦涩,头也一阵阵的晕眩着,咬牙打起精神站在一旁陪着初心……
    另一边,被魏帝斥责赶出永昌宫的叶贵妃,怒气冲冲的回了永春宫。
    一回到永春宫,她就将粟姑姑手里捧着的礼盒狠狠掼在地上,将里面的胭脂水粉摔了个稀碎。
    “贱人,哪哪都有她,真是本宫的天敌!”
    叶贵妃气得深身发抖,咬牙切齿的骂道:“若不是她在端阳公主面前唆使污蔑本宫,那黄毛小丫头会无缘无故这样对我?!”
    粟姑姑看着满面的残骸,也很是气愤,拉长脸道:“谁说不是呢。娘娘苦心想好的礼物,按理这些好东西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若不是长氏,这新公主岂会有不喜欢的道理?且听她说话的口吻,满是敌意,一看就是为长氏抱不平来着!”
    想到方才在永昌宫受到的屈辱,叶贵妃气得手直哆嗦。她拿起手边的茶杯连灌下两杯茶才让自己冷静下来,蓦然想到方才看到新公主时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之前在哪里见过她,可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叶贵妃蹙紧眉毛,不由问粟姑姑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端阳公主眼熟?本宫以前似乎见过她,可是又没有一丝的印象……”
    粟姑姑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奴婢倒没什么印象……皇上说了,她自小在民间长大,不过是乡野粗丫头一个,只怕是娘娘记岔了。”
    叶贵妃道:“那长氏又是如何认识她的?且看样子她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而皇上之前从未提起过这个有这个女儿,也没有听说皇上派人出宫寻过人,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女儿来?”
    粟姑姑也满是疑惑,“娘娘说的是,这突然冒出一个民间公主来,也实在是让人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一向最看重皇嗣血统的太后,竟然一句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让皇上将这个野丫头领进宫来了,还给她赐那么好的宫殿和珍宝——”
    越说越是疑云重重,叶贵妃拧紧眉毛冷冷道:“你说,皇上既然这么在意她,之前这十几年为什么不接她进宫?还有,她有母亲是谁?为什么皇上没有接她进宫一起封赏?”
    粟姑姑道:“皇上只说她是流落在民间的公主,其他一概不说,也不让人打听,将这个端阳公主的身世瞒得铁桶般,实在是古古怪怪的……”
    “可长氏却与她相熟!”
    叶贵妃眸光深沉,心里隐隐划过亮光,迟疑道:“难道皇上是通过长氏找到这个民间公主的?这个长氏与这个民间公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粟姑姑也拧紧眉毛思索,突然,她福至心灵,一拍手掌对叶贵妃激动道:“娘娘可还记得,之前那个告密的小太监同我们说过,去年春节的那名被皇上擒住的刺客是名女子,后来还被长氏进宫带走了。会不会……会不会那刺客就是这个端阳公主啊!?”
    此言一出,不但粟姑姑自己惊住,叶贵妃更是听得心头发颤,声音也不觉激动得颤栗起来,白着脸哆嗦道:“是了,就是她——定然是皇上发现她是自己的女儿,所以非但没有杀她,还封锁消息,不许后妃皇子们打听,更是将她关在了乾清宫……而后面皇上突然病倒只怕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想到刺杀,叶贵妃脑子里有亮光闪过,却一逝而过,快到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她心里却断定,她之前肯定是见过这个端阳公主,不然为何有一种似乎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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