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甜甜沉默了一下，才道：“所以，那种延缓病情发作的治疗方法呢？能用在你身上吗？”
    江元立刻道：“可以是可以。”
    顾甜甜听出他话中有话。
    “然后呢？”她问。
    “你应该听说过吧。播主可以向黄金藤公司申请特殊福利待遇，其中就包括让自己和家人享受未来世界先进的医疗科技。”
    这一点顾甜甜之前倒是从404那里听说过。
    她知道，以后她还可以给元子申请记忆移植，像蓝字君一样移植到新的身体。当然，这要消耗大量的播主积分就是了。
    江元继续道：“蓝字君还告诉我，他们会在我脑内注入一种非常微小的东西，可能小到只有几纳米吧，用现代常见的医疗仪器无法检测出来，它能非常有效地延缓病情发作。不过……”
    听到“不过”两字，顾甜甜顿时心脏提了起来。
    难道还有什么神转折？
    江元没说话，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怎么了？你倒是说呀。”顾甜甜追问。
    江元道：“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只有未来直播播主的家人才能享受未来医疗待遇，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
    顾甜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你现在严格来说还不算我家人。”
    江元“嗯”了一声。
    之前404其实也提到过这一点，但是当时的顾甜甜认为，再过个几年，也许她就会和元子结婚。这一点在她的潜意识里从未有过质疑。
    顾甜甜抬眼看向元子。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彼此交织。
    顾甜甜忽然蹙眉道：“可未来人怎么界定是不是家人这一点？他们也遵循咱们这里的婚姻法？”
    江元回答道：“这应该只是防止未来医疗科技滥用的措施吧，把医疗福利只限定在有家庭关系的成员上。”
    “反正意思就是，”顾甜甜摸着下巴，“在接受治疗之前，你还得先跟我结婚？”
    “差不多这个意思。”
    江元的一只手忽然搭在了顾甜甜的头上，温暖的手掌让顾甜甜感到了一丝安心。
    “不过，”他低声道，“我不想你单纯地为了给我治病而结婚。等你真的全心全意地嫁给我的那天，咱们再结婚也不迟。”
    顾甜甜愣住片刻。
    “……全心全意？没想到你还是这种浪漫主义者呢。”她笑道，“难道你还怕神圣的婚姻誓约被玷污了之类的不成？”
    江元无奈：“当然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烦恼的。”
    “我只是……”江元迟疑了片刻。
    他忽然搂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脸贴近自己的胸膛。
    听着他平缓的呼吸，顾甜甜甚至一度以为他睡着了。
    “江元？”顾甜甜叫他名字。
    江元没回答。
    隔了几秒，他才用带着鼻音的沙哑声音轻轻道：“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会在过了几年后，发现我并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听到这句话，顾甜甜有点无奈。
    ——什么叫“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难道他以为，在她眼里，他是骑着白马、拿着玻璃鞋的王子殿下不成？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她道：“你总不会还在担心我有天会离开你吧？”
    江元轻轻地“嗯”了一声：“有点吧。”
    “那就是你傻了。”顾甜甜蹙眉。
    江元无奈地笑了一声。
    “其实，像我这样一本正经，乏味无趣的人，好像不太符合你会喜欢的类型。比如……高中那会儿你就从来没注意过我。”
    顾甜甜回忆了一下：“胡扯。那时候我挺注意你的。”
    “那你说说那时候我冬天最常穿的外套是什么颜色。”
    顾甜甜想了半天：“……红的？”
    江元轻笑道：“错了。我妈喜欢蓝色，所以，我高中时几件冬天外套都是蓝的。”
    顾甜甜嘴硬道：“我记不住颜色。”
    不过，她确实意识到，她高中时的确很少注意江元。
    她对于那时候元子的印象很模糊，只停留在少数几个情景上，印象最深刻的还属自己当初忽悠他的那几次。
    “上高中的时候你没有喜欢过我。”江元低声道，“所以，我现在偶尔也会思考，你究竟喜欢上了我哪里。因为我和高中时相比，没有旁人看起来的变化那么大。”
    顾甜甜突然有些明白了。
    此刻正抱着她的男人，即使外表再成熟稳重，可他潜意识里还是高中时那个内向腼腆，习惯性在自己心中立起一道围墙，将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生怕自己内心脆弱、阴暗的部分会吓到自己喜欢的人。
    这一点和她一样。
    直到今日，她有时也会恍然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渴望梦想，中二心满满的女孩，幻想着某天能飞向天空、拥有非同寻常的超能力，然后统治全宇宙。
    即使外表再发生改变，人的性格一旦成型，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终其一生都不会有太大变化了。
    也就是说，人们的外表即使在成长，阅历在增加，可内心深处，却永远住着那个十几岁的孩子。
    而现在又和那时有些不同，因为她又多了几样对未来人生的畅想。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那些畅想里，都有江元的存在。
    和元子一起建工作室，为了事业和梦想奋斗，然后再和他一起带着未来观众们周游世界，一直到人生的终点……仿佛这一切都早就变得顺利成章，成为了人生中的必然。
    他们的人生早就已经彼此纠缠，从一开始的平行线拧成了一股绳。
    正因为如此，现在还在担心失去她的元子实在太傻了，所以她之前才会那么焦躁。
    在沉默了片刻后，顾甜甜忽然抬手摸了摸元子带着胡茬的脸颊。
    黑暗之中，这种触感让她想起某种小动物。
    而且，这只小动物和它坚硬的外壳不同，它的内心实在太敏感了。
    要怎么才能让他彻底明白她此刻的感觉呢？
    想到这里，顾甜甜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念头让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像内心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这个主意真特喵的太赞了”。
    于是她立刻从床上支起身子，拍了一下江元的肩膀。
    “元子，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江元睁开眼，惊讶地看向她。
    “真的？”他沙哑道。
    顾甜甜略显不满地挑眉：“真的啊，你看我像开这种玩笑的人吗？”
    江元就像定格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她。
    “你确定？”
    “当然确定。”顾甜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难道你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江元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该怎么回复，“是不是太快了？”
    顾甜甜却道：“那你认为什么时候不快？下个星期，下个月？还是十年后？”
    “嗯……”
    江元竟然无言以对了。
    顾甜甜一脸严肃道：“而且，事先说好了，我可不是单纯为了给你治病才跟你结婚的。”
    她说着，脸上又浮现一丝颇有神秘感的微笑。
    “我只是为了跟你合法啪啪啪才结婚的，明白了吗？”
    ……
    ……
    第二天，顾甜甜就跟江植月再次确认了一遍未来直播播主申请医疗福利的流程。
    果然正如元子所说，申请医疗福利的对象只能是播主的家庭关系成员（不仅是血缘关系，法律上的亲属关系也包括在内）。
    而且，申请流程很长，最短要几个月，也可能要一年，要根据不同情况而定。
    元子的这种治疗方案涉及到未来医疗科技中保密级别比较高的核心技术，即使在未来世界，也有一大批排队等待治疗的阿兹海默症基因携带者是，所以，申请流程如果需要一年，排队又至少要两年时间。
    最重要的是，申请也不是百分之百能获得批准的。
    不过，既然有希望，就要保持希望。
    ……
    下午，顾甜甜便和江元同志去婚姻登记处领结婚证了。
    没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仪式，顾甜甜甚至都没跟她老爹打招呼，打算来个先斩后奏。反正她爹在得知他们同居了之后，也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顾甜甜本来以为自己并不在乎一纸婚约，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可当他们真正手牵着手站在婚姻登记处的柜台前时，顾甜甜感到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就像头一次站在讲台前发言的小学生似的紧张起来了。
    于是，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元子的手。
    领证的时候，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冷淡道：“要宣誓仪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