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 林佳心也没想过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原本也就是同学之间普普通通的动嘴动手，怎么就被送进警察局了。
    她一脸懵的被送进去，又被林冉接走, 再送回了家。
    焦灼的情绪后知后觉开始膨胀, 尤其是从进了家门开始。
    家里人把她围住纷纷表示关怀, 杨佳惠一直心疼地问：“额头上的伤疼不疼啊？”
    林佳心目光发直，丝毫没在意那点皮外伤。
    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怎么办？这不是尴尬了吗？
    现在不光晚上不能去和秦晚舟赴约了，全班大概都知道她和别人打架被带走了。
    且……腿脚便利。
    林佳心温柔可爱又善良？假的。
    其实娇蛮跋扈还会打架。
    林佳心柔弱乖顺惹人怜？装的。
    只要给她发挥的空间, 她能跳起来一锤三。
    不知道怎么面对明天的秦晚舟了……
    林佳心躺平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呜……
    好尴尬好丢脸好！烦！啊！
    —
    林佳心第一次有了想逃避，不想去上学的想法。
    第二天赖了很久的床, 最终不得不爬起来面对现实。
    虽然没想好怎样面对,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不像往日那样活力十足, 林佳心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进了教室。
    从一大早上起, 她就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了。
    似乎不少同学都在暗自朝她这边投来目光，随后又低声和彼此讨论着什么。
    林佳心起初还没看懂，但很快她就懂了。
    刚过七点，班上同学来得比以往要早。
    班里几个平时和她比较要好的小女生，趁着上早课, 传了几张纸条过来。
    “心心，昨晚她在咱班拉了个群, 装惨卖可怜。说你仗着自己家里有钱, 欺负她。还叫你姐姐姐夫在警察局里给她妈妈下马威。”
    “说的好难听，他们都信了, 因为这事儿还对你挺有成见的。现在班里同学大多数都站在她那边。”
    林佳心看着纸条, 大脑空白了许久。
    她垂着头沉思片刻, 拿起笔写了一句话：“那……秦晚舟在群里吗？”
    “？”
    “在的, 但是一直没说过话。”
    林佳心看到回复，忽然感觉情绪更低落了。
    她将头深深埋在手臂里，叹了口气。
    整个人也没什么力气了。
    第一节课下课，林佳心在座位上趴着没动。
    她知道秦晚舟就坐在后面，稍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去挽回形象，索性还是用这种方式回避吧。
    没过一会，没由来地感受到面前一股压迫感。
    林佳心还没来得及抬头，书桌便被人轻轻踢了一脚。
    桌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吱”的一声。
    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起身一看才知道，是班上几名同学。
    男女都有，站成一排，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有了早自习的预防针，其实她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忽然找上来，个个都摆出一副要谈判，要指责的模样。
    其中一名男生开了口：“林佳心，做同学两年了，我们几乎没说过话。今天特地找上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佳心愣了愣，才道：“知道。”
    另一名女生道：“你知道就好，娜娜被你欺负成这样，我们也实在看不过去了。”
    我没有欺负她。
    是她先平白无故叫别人来抢劫我的！
    林佳心也觉得莫名其妙。
    矛盾都是双向的，昨天虽然她砸了她家的车，可是自己家的车也遭殃了。
    虽然动了手，但是自己也是受伤了的。
    平白无故就都来指责她，换做是谁都不会开心。
    她想反驳，想站起来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可是余光一瞥，恰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秦晚舟。
    她那点嚣张锋利的爪子，再度收了起来，变成了柔软的肉垫。
    “我们也劝你，别欺人太甚。不是所有人都怕你的。”
    “从前在班里横行霸道，我们也就忍了。但没你这么欺负人的，不就是家里有钱？至于这么看不起同学吗？”
    “对，你家有钱有势，有本事把我们都处理了。班上这么多讨厌你的人，你还能一个个处理掉吗？”
    听到这句话，林佳心彻底愣住。
    班上。
    这么多。
    讨厌你的人。
    林佳心有些茫茫然地转头，扫视了教室一周。
    第一堂课的课间，有几名同学在吃早饭，有几名同学正凑在一起做题。
    其中一小半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看热闹的态度，的确让她感受到一股冷淡。
    好像是……不怎么喜欢她。
    就连平时那几个关系要好的小跟班，都假装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林佳心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被人围堵起来的窘迫远没有内心的羞愧感来得汹涌而突然，她好像一个暴露在众多视线中，评头论足的小丑。
    想找个地方钻进去都不能。
    她以为自己广受同学喜爱，还真的是她以为的吧。
    如果不是今天，她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也感受不到，原来是有这么多人不喜欢她的。
    正当这时，秦晚舟慢慢拨开围观的人群，朝这边走了过来。
    教室中洒满了清早的阳光，像毛衣上最柔软的绒毛一样，轻盈温和。
    秦晚舟不同于其他人的凌厉，他始终温温和和。
    目光看着她这里，话却是对那几个问责的人说：“别这样，大家都是同学。”
    “晚舟，你来的晚，你不了解内情。林佳心真的很可恶。”一名女同学仰头看向他，还扯了扯他的袖子，意图让他相信自己。
    秦晚舟却道：“没有谁是天生可恶的，只不过性格不同，不能很好地和彼此融合罢了。我们不必对别人的恶意这么大。”
    “不是的，你看下周围的同学就知道了。她仗着自己家有钱，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如果三两个人不喜欢她，也许是性格不合。可是这么多人不喜欢她，难道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她的性格就是太乖张了！别替她说话了！”
    秦晚舟沉默片刻，似乎还在思考如何回应。
    一直呆怔的林佳心张了张嘴，难过的情绪是慢慢堆积起来的。
    她不堪的样子，已经被他知道的差不多了。
    如今如此窘迫，如此狼狈，被众人围起来骂的样子又被他看到。
    他为人善良，想替她解围都无能为力。
    是她真的太可恶了吧。
    泪水挤满了眼眶，林佳心趁着他没说话的时候，微微仰起头，看向他。
    她动了动嘴唇，用很轻很小的声音问了句：“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说完，她又摇摇头。
    稍微放大了音量，垂下眼帘：“不要替我说话了，他们说得对。”
    她是从小生长在温室里，自认为在学校也可以横着走，反正大家都会照顾她的感受。
    也许就在无意间，让很多人对她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可是她反复在心里问过自己。
    除了和娜娜约架，她没有做过任何损害别人的事情。
    可偏偏被人说的十恶不赦。
    秦晚舟垂眸看着她。
    那张总是洋溢着自信笑容的脸上挂满了失落和难堪。
    他轻轻叹了口气：“都别说了，快上课了。”
    “不，我们就要说。”
    一名女生指着她，转头对秦晚舟道：“是她动手打了娜娜，砸了娜娜家的车。现在家长还找来学校要给娜娜处分，不然就转走。这不公平，我们说说怎么了？”
    林佳心一听，抬起了头。
    “什么处分？”
    “装什么装，你家里人刚一下课就把娜娜叫进校长室了。这事儿你会不知道？”
    林佳心也不管面前的人了，立刻站起身朝教室外跑去。
    校长办公室的门紧关着，林佳心敲了两下，等不到里面的人应声，她一着急直接将门推开。
    果然如同他们说的那样。
    校长和班主任都在场，娜娜和其家长也在场。
    杨佳惠带着私人律师，一脸趾高气昂，正要求校方给个说法。
    见门被推开，里面的人目光齐刷刷朝这边投来。
    娜娜满脸泪水，她母亲也是一脸愁容。
    杨佳惠明显有些惊讶她会突然出现，但很快便朝她招了招手：“刚好我女儿来了，你们看看她额头上的伤。”
    “我强烈要求处分这名同学，开除转走是最好的。”
    杨佳惠说着，走到林佳心身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又道：“我们家心心从小到大，没人舍得碰过她，现在哪能受这种委屈？”
    林佳心安静片刻，忽然低声说：“我没事，让她回教室上课吧。”
    杨佳惠瞪了瞪眼：“这怎么行呢？如果就这么放任她回去了，岂不是所有人都要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我，放她回去吧，真的。”
    杨佳惠朝林佳心看了眼，弯下身子，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与她平视。
    林佳心眼眶还红着，她关切道：“心心，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如果班上同学欺负你，你和我说，咱们人就在校长室，欺负你的一个都别放过。”
    杨佳惠的每一句话，都无疑是一把重锤。
    锤在林佳心的心上，每个字都在确凿她的想法，和同学们所说的话。
    在学校横行，仗着家世好，没人敢招惹她。
    所以才会被人讨厌的啊。
    林佳心再也受不住，双手捂着耳朵，闭上双眼，喊了句：“别再这样了，求求你了。”
    她缓缓蹲下去，崩溃大哭起来。
    再开口带着浓浓的哭腔，委屈又可怜：“我不喜欢这样，同学们也不会喜欢我。”
    校长室的门没关，林佳心的哭声传到了走廊。
    不少人驻足观看。
    早在半分钟前，班上几名同学就追了过来。
    还妄图最先知晓林佳心一家人是如何如何欺负同学的，万万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一时间，和校长室里的人一样，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隐在人群后的秦晚舟，直直地盯着蹲在地上痛哭的林佳心，目光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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