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涔云抱着手臂，不满地看着她，半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轻轻扬起下巴说：“如果你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好意思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反正以后还陆续有来，你早点习惯比较好。如果是对我的表现不满——该死的，从时间到技术，我哪里没有满足你了？！”
    大街上，明知道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听不懂中国话，邵茜茜依然被这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小脖子一梗：“我才木有故意离你很远！”——其实要说到底哪里不满意的话，果然还是时间……昨天两个人是九点多开始亲吻然后进卧室的，但是直到今天清晨，天蒙蒙亮了，被折腾了一宿的她才疲劳地睡过去了。早上醒来，全身腰酸背痛，就跟被车碾压过一样，差点起不了床，下了地两条腿都是抖的。她更不想回忆，昨天在超市被强制买的十几个condom，被用了接近一半。真是，太、禽、兽、了——邵茜茜捂脸，腹诽。
    “哟，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木有’呢。”顾涔云嘲道。
    邵茜茜：“……”
    刚好轮到他们进入摩天轮了，邵茜茜走进去，坐在了窗边的位置。顾涔云紧接其后。座椅是古典的红色和金色，连带里面的装修也是走典雅风格，虽然看得出有不少岁月的痕迹，有点陈旧，但却擦得十分干净。整个乘坐舱只有他们两人，摩天轮门关上，并且以及其缓慢的速度上移。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一时安静，没有说话。虽然从今早开始因为害羞一直在躲避着他，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当感觉到身边的人的温度和气息充盈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就会有一种想要靠近他、依偎他的冲动——邵茜茜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看向摩天轮外。
    摩天轮升到一半的时候，顾涔云托腮，看着远处，忽然说：“我上一次坐摩天轮是九岁时候的事情了，不过不在这里。”
    邵茜茜一愣，看向他。顾涔云轻声嘲道：“很破的摩天轮，不过我还记到现在。那天回去之后，我父母就离婚了。”
    邵茜茜说：“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想知道，不是么？这两天看你表现就知道了。”顾涔云侧头看向她，“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过去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探索——我却不知道你这个胆小的女人敢跟我撒娇表白，在这种愚蠢的事情上却不敢问。”
    邵茜茜脸色发红：“未婚妻什么的……”——见鬼了，昨天就想吐槽了，作为当事人的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啊喂！！我们什么时候进展到这个地步啦喂！！
    顾涔云挑起眉毛，不满道：“你对我们的关系有任何质疑么？该死的，还是说你不打算嫁给我？我们性格很契合，在床上也很契合，难道你想否认这一切吗？”
    邵茜茜面红耳赤——她的确否认不了。也不是不想嫁啦，就是有点太快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好吧好吧，目前她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连忙岔开了话题：“为什么说这是……愚蠢的事情？”
    顾涔云说：“哦，大概是因为——沉溺在过去的都是现实的卢瑟。”
    邵茜茜：“……”
    顾涔云轻轻扬起下巴，带着一股天生的自信：“你不会把我想象成那种因为一次家庭的挫折就拥有了永远碰不得的心理阴影的人吧？如果是，你该停下这种想象，因为你应该清楚地知道，我并没有那么脆弱。你为了这些事担忧哭泣，难道我不该说它是愚蠢的吗？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不要一个人在一旁纠结，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所以下次，不要再为这种愚蠢的事掉任何一次眼泪了。”
    邵茜茜咀嚼了一下，意会到了他这番话的意思，心里涌过一阵淡淡的感动，忘掉了从早上到现在的羞涩，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叉。
    顾涔云以前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并没有邵茜茜脑补的那些豪门争产、私生子、姨太的狗血情节。现在讲述起来，就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的描述——当然了，他当年还小，很多事件细节并没有在意太多，就只是平铺直叙地说明了。然而当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在当时，却不知道带来过怎样的动荡。他的父亲以前是个企业家，把生意做得很大，做到国外。小小的顾涔云自然也跟着父母一起，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过很多国家。在那种生活环境下，英语就成了他半个母语，还兼通一些别的语言。
    后来，父亲把公司最大的海外分部设在了英国，并有了移民英国的计划，为了获取居留权而努力。然而这个时候，因为生意伙伴的临阵叛变，再加上当地集团的围剿，他父亲在最重要的时刻生意失败，而也是这个时候，叶若萍带了顾涔云去坐了一次摩天轮，回家后，就对猝然落魄、再也无法提供给她优渥生活的丈夫提出了离婚，带着公司的一部分商业技术，嫁到了曾是自家竞争对手、参与了这次商业围剿的一个英国商人家里。
    实际上，以她丈夫的能力，哪怕一无所有，东山再起也未尝不可。短时间无法给予从前的优渥生活，但未来重新拥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叶若萍并没有选择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之后，他父亲的确有跟亲戚借钱，再次努力创业，但不知道是阴影太深还是别的原因，在事业上已经少了之前的那份冲劲。失败几次后，他没有做回老本行，而是在新行业重新开始。公司规模不大，二十几个员工，所以父子的生活过得去，但没法和原来比。也不知道是不是叶若萍的原因，顾涔云的父亲从离婚开始，就对这个儿子十分冷淡，几乎很少过问。
    那段时间，他父亲认识了个年龄相仿的英国女人，很快就生了个儿子。顾涔云渐渐长大，从十多岁开始就半工半读，在学校附近一家餐馆打工，洗碗、卖酒、刷马桶，什么活都做过，就这样给自己凑到了学费，还有部分生活费——这么做的原因，一开始，是因为家里条件真的窘迫，又欠着债务，不想给家里经济增加负担。后来，家里经济好起来了之后，他并没有停止打工养活自己，加速独立。父母分别再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每逢回家，都觉得自己在那个家里格格不入，就干脆搬出去了。过了没多久，他被星探发掘。考上大学后，毅然休学，进入娱乐圈，凭着惊艳的外表和惊人的天赋，迅速走红，逐渐成为了今天当红不让的他。
    尽管顾涔云轻描淡写，声音也很平静，但是邵茜茜却似乎明白了——他努力地去打工，还想尽快帮助家庭还清债务，也是在尽快让自己经济独立，不想去父母任何一方分别再婚的家庭里——哪怕他和继母一家其实保持着比较良好的关系，只是父亲的生疏，和对面一家三口的和乐融融，让他有种格格不入感。而他拒绝叶若萍再婚后从现任丈夫家得来的任何的金钱资助，大概他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维持着一份尊严。虽然心疼，但她想，这就是顾涔云啊。
    邵茜茜安静地听着，问：“为什么不把大学念完才进娱乐圈，你知道，进了娱乐圈之后，你大概就很少机会能把学业进行完了。”
    “因为那时候的我想要钱，很多的钱。”顾涔云低声说：“当我了解到我进入娱乐圈能迅速获得金钱，我毫不犹豫地休学了。不过，后来发现了自己恰好很喜欢演戏，反而是意外所得。虽然遗憾没完成学业，但我依然庆幸我选了这条路，它不仅给了我初期的金钱资助，迅速还清债务，挣脱枷锁，还让我找到热爱的事业。”
    邵茜茜沉默了两秒钟，主动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我昨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从此以后，我会和你组建一个家。”
    她怎么又选这种时候告白——该死的，总是让人措手不及。顾涔云耳根涨得通红，轻咳一声：“唔，所以你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我不会怀缅，也不会刻意淡忘，因为对我来说，更有意义的是明天。而且，我可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就算不是以这种方式入行，未来也一定有别的机会入行。现在你总该发现，我是多么的了不起了吧，至于你刚才的告白，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我也勉勉强强就接受了吧。”
    邵茜茜点头，忽然升起一股冲动，凑上去轻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小声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也是。”
    顾涔云不明所以：“？”——不过，他显然对邵茜茜的主动既惊讶又满意，耳根微微发红，他低下头，轻轻闭上眼睛，和她交换了今天的第一个吻。
    摩天轮缓慢上升，这时候恰好到达最高点，窗外万丈朝霞喷薄而出，英国难得晴好的一天正式开始。
    ——我也是——对我来说，更有意义的也是明天。
    ——因为那个明天里有你。
    英国伦敦之行持续了五日——要知道，这对于工作安排忙碌又密集的顾涔云来说，已经是一段难得的小假期。然而，邵茜茜却希望假期赶紧结束，不然她就要先倒下了——自从第一天晚上上床之后，他们每天晚上的行程基本都取消了，每晚八点就吃完饭洗完澡，就被顾涔云拉着解锁各种姿势、各种play。
    ——还处在青年期的舍命陪君子的邵茜茜表示，她已经开始枯萎了。
    让我们给她点根蜡烛[蜡烛]。
    第五日清晨，英伦假期结束，两人乘搭上回北京的飞机，低调地回京。回到熟悉的地方，邵茜茜把行李往地上一丢，打开门窗通风。没想到这次旅行，又和顾涔云的关系更进一步了。由于有工作要处理，赵泽在他们回来的当天就已经赶到他们家里。
    邵茜茜去沏茶，偷偷看了顾涔云一眼，不料对方也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触，砰地撞出无数粉红泡泡，又分别看向别的地方。
    赵泽：“……”怎么有种自己成了超级无敌闪亮大灯泡的感觉？被自己的想象恶寒了一把，他搓了搓手臂，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
    “阿云，这次有几件事情要跟你说，第一，《银月弯刀》上映了快两周，票房目前是五亿五千多万，比《变异》的七亿差点，但毕竟题材不同，加上电影市场有点疲软，但成本是收回来了，已经开始赚钱了，但是针对剧情本身的评价并不是太好，你可以上网去看看。但是今年的金钟奖上，它已经入围了八项评选了，你也入围了——”
    邵茜茜高兴地欢呼，刚把手举起来，赵泽下半句才说完：“但是我们普遍觉得得奖几率不大。”邵茜茜举起来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一头黑线。顾涔云凉凉地看了赵泽一眼，赵泽汗道：“你的对手是已经得过一次影帝奖项的袁立，这次他和你竞争最佳男配，但是他那部讲消防队员故事的《逆》票房虽然不及《银月弯刀》，口碑却非常好，走感人路线，我也去看了，很感动。”
    邵茜茜：“……”
    “金钟奖是国内最专业最权威的竞选，它比较看重的是演员的个人表现和整部电影的总体质量，他的优势在于突破，以及剧本。不过也别失望，入围了是好事，下次还有机会。”赵泽喝了一口茶，“第三，《大唐红颜传》明天就播了，本来应该早几天的，但是吕梦非的戏份，你懂的，真的很棘手。她是女主角，剪也不是，剪了这部戏就肯定废了。但是你要是一点也不剪，那又不行。你们去旅行期间不知道，她当初在片场要求加吻戏的事情，在天涯被人开贴曝光了，现在粉丝简直恨不得给她和编剧寄刀片。”
    邵茜茜惊讶，和顾涔云对视一眼。她拿出手提电脑，上了一下天涯娱乐八卦版，果然，就在头条那里，果然有个——《吕梦非在片场要求和顾涔云加吻戏的事情没人八吗？》
    点进去，楼主马甲是一串数字，但点进去看发帖记录，他常年混迹娱乐八卦板块，无论是自己发的帖还是回复的帖子，几乎都是和娱乐圈有关的，他上一个爆料的明星是喻厉，估计又是一个片场无间道工作人员。看回帖子本身，这个楼主用绘声绘色的语言描述了这个事件，基本符合事实，最后还顺便扒了一下吕梦非和那个编剧的不寻常关系。吕梦非现在的口碑降到负分，微博一直没有更新，最新微博下辱骂她的评论已经积累到102万，以前压着的黑料现在都满天飞了，所以围观群众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个爆料。
    随便抽取几条下面的跟帖——
    【围观，天涯最近是怎么了，猛料频出啊！！！终于不用一打开天涯八卦整页都是婆媳关系，还有各种八一八我的极品室友/亲戚/同学/同事了】
    【吕梦非这女的，人品不咋地啊，我早就觉得她不好，但是她的粉丝就跟疯狗一样，说她一句演技不好可以微博私信骂你一百多条，邪教一样，从此转黑……】
    【靠，那么脏的一个人，还想加吻戏，还想炒情侣档。幸好顾涔云拿出证据了，不然真是水洗都不请，太恶心了。娱乐圈真复杂。】
    【从记者会后就对顾涔云黑转粉的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
    而这个爆料一出，显然再次点着了顾涔云的粉丝以及所有厌恶吕梦非的人的神经，微博上刷起了#吕梦非滚出大唐红颜传剧组#、#吕梦非剪戏#、#吕梦非吻戏#等热门话题，雪花一样的投诉信件飞向剧组，不间断的投诉电话弄得吕梦非所属经纪公司的工作人员神经衰弱。市中心某商业广场曾经挂着的吕梦非海报，在这件事之后，一夜之间被人泼了油漆，又称“油漆门”，是最近娱乐圈的热门事件。
    ——墙倒众人推。不管一个明星得势的时候多么受捧，如果有一日不慎从高台上摔落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任何人去拉你一把。这个残酷的定律，其实适用于任何当红的明星。娱乐圈向来是竞争激烈，真朋友少、假兄弟闺蜜多，许多人看见倒下了一个竞争对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施以援手？而这之后，能翻身的明星又是少之又少。
    赵泽继续说：“现在片场还在拍这部戏后面的部分，连编剧都都夹着尾巴做人，后面估计还要大改剧情了……为了剪戏，连开播时间都推后了。哎，说离题了，我其实是想说——记得去转发宣传微博，还要参加微博观众提问啊，别忘记啊。记得，访问的时候别爆粗，别说不该说的，免得教坏小孩子，现在00后都很厉害啊，都在玩微博。”
    邵茜茜：“……”
    “第二，有电影新剧本找上门来了，我正在给你谈合约，你看看这本剧本。还有几部电视剧，但我都给你拒了。毕竟你是电影咖，演《大唐红颜传》是为了增强国民度，吸引点师奶粉，而不是为了赚钱，演多了逼格就低了。所以那几部《粉红美眉爱上我》、《么么哒！我和十三个王子》、《梦幻爱情之旅》、《90亿钻戒求婚计划》的邀约我全给冷酷拒绝了。”
    邵茜茜：“……”真是一听名字就想说——zack你的拒绝是对的，你不对这几部电视剧的制作人冷酷，那么就该顾涔云对你冷酷了。
    顾涔云接过电影剧本，邵茜茜好奇地一瞄，封面印刷着两个字——《注视》。
    翻开剧本，邵茜茜一愣，因为《注视》这部电影的题材，是顾涔云从来没有演过的——取自真实凶杀悬案的侦探破案电影。电影的导演李意，是近年来第一个三十五岁以下的赢得最佳导演奖大满贯的女性导演。著名杂志对她的评价是——拍摄电影风格简洁而有深刻寓意，女性导演的独特视角，又有出色的构图能力和叙事节奏，是无声胜有声、细微处震撼人心的代表人物。
    赵泽说：“李意是个非常有才气的女导演，擅长文艺片。她要是找你拍文艺片的话，我不一定会考虑帮你接下，毕竟文艺片经常都遇冷，也很晦涩，不是主流。但是这次不同，题材取自我国多年未破的真实凶杀案，沉寂多年，在今天无论谁提起它，依然能引发广泛的热议和众多猜测，《注视》取它为原型，改写拍成电影，本身就能掀起强劲话题。剧本我看了，能爆。你演男主角，搭档是邱杰、王嘉婕。”
    邵茜茜好奇地翻起了剧本，说：“听上去好吸引。”顾涔云看了她一眼，耳朵微微一动，说：“剧本留下，我看完再考虑下，两天后答复你。”
    赵泽说：“喳。”
    邵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