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协议里都是矿石。
    除了这一份资料, 还有能石矿石, 第三宇宙没有其它可输出的东西。
    善后和最终赔偿协议的签订又花去不少时间, m国和e国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很满意, 甚至提出了和第三宇宙合作开发的设想, 九州并没有参与, 打算按照原计划，返航地面。
    九州所有的士兵都将撤出第三宇宙, 这些年有太空通讯连穿梭在两个宇宙之间，给地面传送消息, 所以虽然这一战一打就是几个年头，但大家都依然还关注着进展，返程的消息一经播报，整个九州都欢腾庆祝。
    九州一月一号，元旦, 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新年伊始，在以后的日子里, 它又多了一个意义, 这是第三宇宙生物宣布投降, 九州人自卫反击战战胜的一天, 整个九州大地，即将迎来第一个安平年。
    a-12号还没出第三宇宙就收到了通讯兵传的外界讯息, 说是希望一二三号受到了攻击, 但敌军还没登陆就被驻地军打得抱头鼠窜, 抓了两千三百八十一名它国空军，两个高级军官。
    米斛年方党方知简几人听了都神色如常，他们在第三宇宙时，这样的消息收到了过两次，实际上可能会更多，出了第三宇宙，这些事自然也就知道了。
    十八年来希望号总共经历了大大小小共有四百多起战役，俘虏了六千多驾空天飞机，过万名飞行员和士兵。
    九州始终没让敌军沾染过希望一二三号的每一寸土地，最后这一次也不是规模最大的。
    方知简直接在外交官网上挂出被捕官兵们的资料，等着看宵小们想怎么处置。
    宋明月是要去找陈清雪，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也不想一个人回去。
    但是他去之前，做了一些准备。
    在太空，在第三宇宙，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的，几乎所有国家使用的太空歼敌机设计稿都过过他的手，很多都是他和航天局总装部工程队一起研究设计的，要潜伏到墨尔的房间并不算难，调整一些机械兵的程序指令为他所用，也不难。
    甚至摸到囚禁战败国首领的房间也没什么，这些伤害过清雪的人，必须要付出最代应有的代价。
    出了军[队驻地，宋明月就直接上了‘坐骑’，一个拥有翅膀的机械兵。
    他猜测清雪会远远的离开人群，因为她最后接收到的指令是杀掉地球人，但也可能不远不近，因为她不是时时能抗争得过程序命令，她还需要食物，耐心一点，总是能找到她的。
    ……就是他又有些后悔让那个中枢首脑简单省事的死去了，那丑陋的怪物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抵消清雪所受的折磨。
    战争过后的第三宇宙还是一片废墟，硝烟弥漫，荒芜死寂，宋明月就一处处的找，并没有掩藏自己的行踪，因为他是落单的人类，很容易吸引机械生物，这一周的时间已经遇上三个了，都不是清雪。
    让宋明月没有想到的是，最先找到清雪的是他的腕表，和清雪手上的是一对，上面有微型信号发射器，相距一公里内就能自动连接，这让他觉得很惊喜，她还留着这个。
    只是发射器可能有损伤，连得上的时候信号很弱，两人的距离忽远忽近的。
    宋明月驾驶着机械兵在一整个片区盘旋了一遍，没发现她的踪迹就放声大喊，“清雪！”
    声音传得很远，飘荡在荒野之地，没有任何回应，宋明月也不气馁，总喜欢这样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这样让他安心。
    时间大概过去挺久了。
    宋明月找到了一艘完好的飞星，摸进去的时候恰好看见她正蹲在一具异生兽面前，她也不似其它机械生物一样一口吞了，而是机械臂捧着一块一块地吃，一口能吞掉一大块。
    绿色的血液染满了她的脸，看起来挺怪的，但宋明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清雪。”
    对方几乎一瞬间就朝他发射了武器，他带了最坚实的保护罩，但也经不住她随手一击，飞出去好远，撞在了飞船的壁上，不过没什么大问题。
    宋明月觉得心肺都裂了，勉强撑着爬起来，呛咳了好几声，喉咙里都是痒的，又忍不住唤她，“清雪。”
    宋明月又一点点靠近，温声问，“清雪，不要动气，看看我是谁，你能认出来么？”
    人类…杀了他。
    不能杀，不能杀。
    机械体上的液态金属疯狂地扭曲着，她身体渐渐渗出血来，宋明月闻到了血腥味，心痛窒息，也不敢再追问她，只温声道，“你接收到的命令不是有延续第三宇宙文明这一条么，你可以适当选择，把我变成你的同类么？”就算只是行尸走肉，他也要和她在一起。
    宋明月摸了摸口袋里准备好的存储卡，这是他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不能唤醒她，找不到切割的办法，那么他会变成她的同类，和她在这一片失落之地，相倚相伴，不离不弃。
    “走……”她脚没动，但巨大的身体往前倾过来，那双麻木变形的眼睛里有了些赤红的颜色，抗争是痛苦的，绞杀折磨的是她内里真实的身体，声音含混，“回去——”
    宋明月心里是千刀万剐的疼，并不敢逼她，连连退远到了很远的地方，“你先吃东西好不好，吃完东西再做其它。”
    退得远了，她似乎又好受了一点，重新开始吃东西，这一次速度又慢了很多。
    宋明月就藏在一个操作台后面，远远看着她一个人三两下吃完了一只庞大的惊蛰兽，他实在想唠叨两句，担心她的肠胃受不了，吃这样硬邦邦的东西，但是很快她被炸掉的手臂就长出来半截了，这又让他有点高兴。
    那两个放火箭筒是想杀了她，但她很敏锐，躲开了，否则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好像没什么目的，除了时不时用武器对准他，没有其它计划，也不休息，吃完东西就在荒野里四处溜达晃荡。
    宋明月就在后面跟着，在所有最坏的打算里，这不是最糟糕的那一种，因为他还能感觉到她，她并没有真正的消亡，她就在他眼前，只要在一起，无论是什么形态都可以。
    就这么跟了好几天，宋明月看得出来她是想往更深更远的第三宇宙走，那些地方都是空荡荡的荒漠，离基地越来越远，离人类的气息越来越远，远到连浮在空中的飞星都是数千年前的废弃物，里面没有食物了，她又不肯往回走。
    找不到食物她就有点‘没精神’，始终离他很远，有时候他想靠近，她就会凶他，具体就是张着一口钢牙朝他嘶吼恐吓，但每每拳头到了眼前，她又会停下来，他被恐吓几次后，胆子也肥了，不但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她挺可爱，就是凶萌凶萌的。
    现在她在满是灰尘的废弃堆里翻来翻去，只找到了一点能量团，像他的压缩饼干一样，只有一点点，不够她塞牙的，吃完又接着翻找。
    他能感觉得出她很饿，需要能量。
    宋明月抿了抿唇，把背包里玻璃罐拿出来，里面装的是异生生物的虫卵，嗜血，是一种食量最小的血兽，他之所以带上这一种，是因为这一类的血兽生长速度非常快，加上生长剂，基本上几分钟就能孵化长大。
    宋明月拿了一粒虫卵搁在操作台上，匕首在手掌上割了一下，鲜血滴在虫卵上，不一会儿就能看见指甲盖那么大的卵蛋慢慢变大，注射过生长剂后，两分钟后就长到了小猪那么大了。
    幼年时期长得速度最快，性价比最高，宋明月拿绳子把半大的异兽拖到清雪面前，最近这段时间，她似乎习惯了自己有个小跟班，也或许是因为觉得他不构成威胁，想杀随时能杀，没有时时拿武器对着他了。
    “清雪，你吃这个。”
    这么一头小兽，需要的血量也不少。
    宋明月出了一身的汗，头晕目眩的，但看她站在他面前，不发起攻击，还是挺开心的，“这个肯定比食人兽好吃。”
    大概分享食物是每一个物种都能理解到的友好举动，宋明月就看见从来不care他的大个子慢慢走近了，然后她的视线在血兽上面扫描过，确认是食物无疑，就把血兽搬走了，在几步开外停下来，三两下就把腿撕下来。
    血兽还是活的，叫声凄惨，挣扎得厉害，宋明月忙上前，示意道，“用刀，用刀，女孩子这样实在太粗鲁了。”
    对方就用一双铃铛大的眼睛看着他，明明她不会有情绪反应，但宋明月就是觉得它呆萌得可爱。
    现在的清雪坐下来都比他站着高，宋明月叹了口气，从包里找出电锯小刀，给她把肉切成小块，“这样不是方便很多。”
    上面还沾满了绿色血液，看着卖相实在不太好，宋明月四处看了看，没发现能弄出明火的设施，只好放弃给她烤熟清理干净的念头，实际上这些异生兽都是高级能源体，烤估计也是烤不熟的，好吧，暂时先像这样了。
    偌大个头，现在就乖乖坐着，等着他分肉，看得宋明月心里酸痛，不管她有没有记得他，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伤害他，否则以她的能力，他还挡不住她一拳头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宋明月看着她吃了一会儿，然后那双眼睛就和他产生了对视，停顿几秒后，她左边机械臂动了动，就抓着一块肉放到了他面前。
    宋明月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从这双诡异的眼睛里看出了平静宁和来，那是清雪才会有的目光，而且她这是干嘛，分肉给他吃吗！
    眼泪就这样汹涌而出，他一个成年男子了，没想到还有想爆哭的时候，宋明月忙擦了两把，朝她摆手笑道，“清雪自己吃，我不吃这个。”
    对方又往前推了推，很固执。
    宋明月眉目舒悦，从自己包里拿出了压缩饼干，还有新补给的水，和她说话，“我吃这个就好。”
    对方的目光就机械缓慢地挪到了他手里的包装袋上，无数在上面扫描识别，无果，但是也没挪开，宋明月失笑，会意地给她掰了一小块，“你现在肯定不爱吃这个，不过尝尝看。”
    对方的大爪子就伸过来了，这一小块东西差点从她手指头的空隙里漏出去，不过她很精巧灵敏，准确地扔到嘴巴里了，果不其然，她塞到嘴巴里囫囵吞枣咽了，就再也不感兴趣了。
    宋明月看得可乐，想了想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草莓糖来，剥开了糖纸，递给她，“你尝尝这个，说不定会喜欢。”
    然后就看见机械臂又伸到了他面前，宋明月哈哈乐了一声，就又摸了一颗给她，周而复始四五次，宋明月就懊恼自己没多带一些，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等下次在做给清雪吃。”
    做糖也不难，第三宇宙的所有资料都装在他脑子里，他知道怎么改造能让这片土地种出甘蔗……
    先得哄着清雪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她这样漫无目的的时时刻刻闲逛，他也管不住她，而且他需要休息，这几天都跟在她后面，没日没夜，他现在站着都能睡着，宋明月想休息，但怕跟丢了，只能硬撑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好几天，宋明月跟的也越来越吃力，一方面是因为血液流失，一方面是累的，这几日他已经打着胆子给她测评过身体了，融合度百分之百，彻底没有分割的希望，他需要一个融合装置，变成她的同类，这样才可以长久陪伴她。
    只是要怎么劝说清雪往回走呢，她在前面走的时候，还没有一次会停下来看看他，也没有记起他是谁。
    越往荒原走，越看不到飞星，宋明月头晕目眩地在后面跟着，倒在地上的时候，就那样一直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想开口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意识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跟不上她了，有可能就这样昏睡着死去，过往的时光在脑海里一一飞逝而过，最后全幻化成了无尽的牵挂和担心，不知道她以后吃什么，会不会好好的，会不会觉得孤单……会不会遇到危险……
    再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巨大的、可怖的眼球，宋明月被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被他吓到了，硕大的脑袋往后仰了一下，虽然依然没什么力气，但他心情格外的好，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昏倒的地方，就眉飞色舞的，“清雪，你没走啊！”
    这真是不小的进步，他还以为她会自个走了，没想到她回来了，还一直守在他身边，真正的机械生物是不会这样的，这只能说明清雪潜意识里还有知觉在，甚至能感知善意和恶意，哪怕最坏的打算是她为了吃的，那也是了不得的发现了。
    如果能一点点唤醒她的潜意识就好了，这没关系，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宋明月温声道，“清雪你应该叫醒我。”
    或许他可以试着让清雪跟着他走了，宋明月想站起来，却头晕得厉害，要直直往前栽，被一把抓住了，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已经居高临下，坐在了她肩膀上了。
    “清雪咱们往左边走，听我的，能找到吃的。”宋明月尝试着抓了一抓她的肩膀，没遭遇抵制就开心得不行，被她背着走实在是很折损他身为丈夫的形象，但算了，他做过丢脸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了，只要能跟着她，干什么都可以吧。